爱华网“我做梦都想不到，会被自己最亲的人算计！”远东皮业集团创始人王敏曾一度被自己的亲人送至精神病院，这场“豪门恩怨”令人唏嘘。 本刊记者 倪轶容 在温州远东皮革有限公司厂房门口，硕大鲜红的“中国民营500强企业”的标牌似乎还在讲述着昔日的辉煌。 “曾经，远东的商标价值过亿元。不用任何抵押，公司就可以从四家商业银行获得3000万美元的贷款。如今，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中国皮革协会副理事长、广东省鞋材行业协会常务副会长、远东皮业集团创始人王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掩饰不住感伤。 2010年3月1日，王敏诉平阳县公安局违法发放王敏一代身份证一案在温州市平阳法院开庭审理，延续三年的远东“豪门恩怨”再燃战火。从争夺5000万股股权导致兄弟反目，到被强行送往精神病医院，再到两次诉讼平阳县公安局，王敏对自己的亲兄弟、父母，甚至是温州这块土地，都产生了极大的抵触心理。一度，王敏甚至“不想做温州人”了，要把自己的户籍从温州迁到广州。 “我做梦都想不到，会被自己最亲的人算计！”说到自己的亲兄弟王怀、王楚，王敏用了“利令智昏”、“背叛”、“残杀”等极端的词语，“他们想做的，不过就是要鲸吞我一手创造的远东集团的所有财产！” 然而，在其兄弟王怀、王楚以及其父母那里，《浙商》记者却听到了另一个版本。“我的二子王敏断章取义，编造故事，以受害者的可怜面目来掩盖他的贪婪和私欲，达到他图谋已久的侵占其姐弟在家族企业中原股份比例的最终目的。”王敏的父母这样表示，甚至公开在网络上发帖，称王敏才是家族纠纷的“始作俑者”。 一场纠结多年的“豪门恩怨”就这样展开了。 5000万股股权“被转移” 远东王氏家族发迹于浙江温州市平阳县，王家四子一女，除老大王伟从政(温州市平阳县公安局户籍科科长)外，老二王萍、老三王敏、老四王怀、老五王楚均是远东集团的企业高管。多年来，在全家人的努力打拼下，终于成为行业里的龙头老大。按照其官方网站介绍，远东皮业集团以皮革制造为主业，涉足鞋业、明胶、地产等，下辖13家成员企业，总营业额已经突破20亿元，目前集团总资产已经达到了12亿元。 10多年来，作为创始人，王敏一直在外开拓市场，集团总部也设在了广州。然而，2006年11月，当王敏委托律师对集团在浙江的五家公司进行资产核查时，却发现自己在这些企业的5000万股股权，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全部被转移到了王怀、王楚、王萍等人的名下。 “也就是说，我原先的股权全部不存在了。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变更资料都是伪造的，连我的亲笔签名都是假冒的！”不仅如此，王敏称，他的律师通过调查，发现王怀等人早在 2005年期间就开始在荷兰、美国挪用公司资产注册公司、购买土地房产以便申请投资移民，并将子女送到美国留学；同时，他们还挪用公司资产转到个人名下，在越南开设工厂。“看来，王怀等人甚至已为‘东窗事发’准备了后路！”说到这里，王敏显得很愤怒。 在王敏看来，从2005年开始推行的现代企业管理制度，无疑为家族分裂埋下了隐患。“我这两年在广州，接触到很多世界500强企业，我发现他们的管理非常规范。反思我们的家族企业，总经理后面有妻子，妻子后面还有亲戚，每个人都想要在企业管理中插一手，很混乱。”王敏称，自己是个重感情的人，自己好了，绝对不会让兄弟吃亏。“但是我觉得这样下去，企业未来的发展没有希望，所以虽然阻力很大，我的决心也很大，还专门聘请了职业经理人参与管理和改革。”在王敏看来，改革严重地冲击了其他家族成员的既得利益，一场风暴已经开始悄悄酝酿。 2006年12月15日，多方交涉无效后，王敏以王怀、王楚、王萍等人涉嫌职务侵占罪的案由，向温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报案，警方开始介入此案的调查。 不过，王敏的父母以及王怀、王楚对于此事经过及缘由却有着不一样的解释。王楚称，王敏居功自傲，在公司特别强势，声称自己是公司唯一的创始人，应对原30%的股份进行调整，霸道地提出改为拥有51%股权；并将原属整个家族全体股东所有的广州鞋厂和另一处的土地独归他个人。因遭姐弟反对未成，王敏遂恼羞成怒地多次向当地政府及银行、公安等部门举报家族企业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还在公众场合散发传单，“目的就是想搞臭在温州主持公司工作的王怀！” 为了不让事态进一步恶化，王怀与王楚等人飞赴广州，向王敏出具了一份《重大错误事件解释》。2007年1月4日，王敏与王怀等人签订了一份《王氏家族股东协议》，确认王敏在远东集团创始人的地位，并自动出任董事长、总裁和法定代表人，明确了王敏在王氏家族企业中的持股比例为30%。随后，王敏向温州市公安局申请撤销案件，但上述协议并未呈送工商局更正五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并进行股权登记。 “原以为，一切到此就结束了，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王敏说。
“皮革大王”成了“精神病人” 2007年3月10日，王怀等人邀请王敏赴温州参加董事会。当天下午，到了父母在温州市区的家中后，外甥陈鼎等5个人突然从房间里冲出，将王敏用绳索捆绑后送至温州精神病医院。顷刻之间，昔日的“皮革大王”成了“精神病人”。 “如果我是精神病人，怎能一手创建远东皮业集团，并成为全国皮革协会副理事长？”王敏用“阴险和毒辣”来形容自己同胞兄弟的“绑架”行为。 “一旦有了这张王牌，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名正言顺地去接管家族里的所有企业。到那时，已经被宣告‘丧失’了民事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怎么能与他们打这场财产争夺的官司呢？这就是他们的真正面目！” 王敏的父母以及王怀、王楚等人却称，王敏确实患有精神上的疾病，他们将王敏送去医院，是为了救助他。王敏的父母表示：“王敏的心理状态极不正常，屡次出尔反尔。作为父母，我们只得求助医生对王敏进行心理治疗。经中国心理学专家汪先苓教授多次检查治疗，认定王敏为中度忧郁症，建议休养治疗。由于他不配合，结果不了了之。2007年3月，他再次发病，丧失理智地扬言要杀死兄弟并放火烧厂房。事态发展到一触即发的危急关头，为了避免家族的流血悲剧发生，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俩只好采取强制的办法将他送进精神病医院……” 而王怀也表示，自从公司做大以后，王敏就迷上了帝王影视剧，“什么《康熙大帝》、《大汉天子》、《雍正王朝》，他都很喜欢看，并且也开始用帝王的专制方式来治理公司。”王怀称，2005年年底，因为一家比利时公司在和远东联系业务时，打电话到公司找王怀，并称其为“王怀董事长”，王敏就大发雷霆，不但下令停止温州公司一切对外业务和经济活动，而且还粗暴地截留和抽走了1.5亿元的流动资金，造成当年在温州的几家企业的8000万元欠款和2.2亿元的银行贷款无法偿还，企业濒临破产的边缘。“这种心态完全不是正常人的心态！”此外，王楚还表示，他经常受到王敏的电话和短信骚扰，“过年的时候，大家都说吉利话，他却说要杀我们全家，还说要送我200个花圈和200条白布横幅。” 2007年3月12日下午，在王敏妻子林秉珍与医院方面的严正交涉下，院方同意王敏出院。当晚，王敏飞回广州，从此与家人彻底决裂。“利益的事情，争夺到你死我活，不只是电视剧里才有的，现实中的家族都会发生，而我一直欠缺这方面的警惕。创业不难，把我困扰在家族里的挑拨、窃取、侵占、控制和算计中，活得可真艰难！”回想起这次的精神病医院事件，王敏依然心有余悸。随后，王敏多次向法院提起上诉，状告的对象有平阳县公安局、平阳县外经贸局、温州工商局等部门，认为这些部门在办理股权转让相关手续时“重大失职，行政不作为，违法办事”。目前，法院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由产权纠纷而演化的家族斗争” “整个事情发展过程中，王敏和王怀、王楚等人都不断致电给我们。”温州中小企业促进会会长周德文接受《浙商》记者采访时说，自己对这一案件的全过程比较了解，而最让他感到触目惊心的，就是由产权纠纷而演化的家族斗争，竟然可以到如此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境地。 而王敏的父母也在网络上发帖，对于王氏兄弟之间的“煮豆燃豆萁”行为痛心疾首地表示：“创业至今的十多年中，企业创造的所有利润，只顾单纯地投入去扩大经营规模，没有及时地拿出部分利润去按股份比例进行分红。仍然是采取传统大家庭的‘不分利，按需分配’的大锅饭的生活办法，造成功与利不一致，引起了王敏及王怀、王楚兄弟之间互相间的猜忌心理。作为父母，我们没有及时地进行解决，久而久之，埋下了冲突的祸根。” “其实，远东的案例不是个案，在温州，很多家族企业都有着产权上的纠纷和问题。这在创业阶段可能不明显，但是随着企业的规模越来越大，资本越来越雄厚，不清晰的产权就成了制约企业发展的最大瓶颈。”周德文表示。 作为浙江省人大代表，他希望将民营企业的产权问题作为提案，带到明年的浙江省“两会”上去。 “远东皮革家族纠纷当然是比较极端的例子，现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作为第三方，也很难公允地做出孰是孰非的判断。但是，他们的解决方法绝对是过激了。如果谈判没有结果，应该马上让具有公信力的第三方，比如仲裁委员会介入处理，千万不能抱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自行处理。” 关于王敏究竟有没有精神病一说，周德文表示，从平时的表现来看，王敏是完全正常的；但是从其家人描述的一些细节中来看，似乎确实有情绪不稳定的表现。“现在既然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那么就让法律来鉴定吧！”不过，周德文补充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王敏确实有精神病，也不能否认他作为远东创始人的身份，不能否定他对远东的贡献，剥夺他对远东的财产拥有权。” 至于王敏状告平阳县公安局违法发放第一代身份证的案件，周德文也表示，他觉得王敏还是有可能会打赢这场官司的。“身份证的发放，其实是一个很小的程序，现在都要求行政程序透明化，只要把相关程序的所有材料调出来看一下就知道了。这样的小程序会引发官司，我想中间多少有一些人为的问题吧！”而王敏大哥王伟的平阳公安局户籍科科长的敏感身份，则让这一案件又多了一些扑朔迷离的色彩。 一旦王敏打赢了这场官司，证明股权转移手续中所用的身份证是非法的，那么他将重新获得失去的5000万股股权。但是，他与同胞兄弟的手足之情，恐怕是再也无法挽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