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编者按】《了凡四训》是我国自明代以来流传广泛、影响极深的一本善书。书中贯穿儒家“正心修身、自强不息”的君子之道和佛家“慈悲济世、觉悟群生”的菩萨精神，实为修身改命的宝典。令毛泽东和蒋介石都钦服的清代中兴名臣曾国藩，在读了此书后，自悔二十年光阴虚掷，于是奋然振作，精勤砥砺，终成擎天伟器，功盖当朝，德范后世。
若干年前，由于特殊的因缘，寂静法师委托成都邹智敏先生将《了凡四训》翻译为现代白话文并刊行流通。为利益更多有缘人，探寻人生的真谛，转化命运的枢机，今将该书文白对照电子版刊布于此，并公开征集勘误、修订完善的智慧高见！举凡文句舛误、翻译失当、编排欠佳、配图不精之处，及其他一切有关建议、思路、资源，都在虚心征求改进、完善之列，唯求集思广益，精益求精，发心将来刊印，期望成为人人常随、常学的宝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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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学如积薪，后来居上！愿这一千古名篇，能组合您的智慧，融汇您的德能，载着全新的生机，利益到更多的生命！
【福慧学院】敬启
《了凡四训》电影版《了凡四训》白话精译
明·袁了凡原著
书香童子编译
目 录
前 言
袁了凡先生简传
第一篇、立命之学
一、一切都是命 半点不由人
二、命由自己作 相从心头生
三、天命犹可违 修福先修德
四、一席肺腑言 点醒梦中人
五、欲建功立业 先安身立命
六、良田少杂草 吉人心清明
七、因果不诓人 改命须铁心
八、修心可改命 天机泄后人
第二篇、改过之法
一、欲知吉凶 细观言行
二、改过之要 先具三心
三、改过三法 事理心上
四、洗心革面 奋然自新
第三篇、积善之方
一、积善之家 必有余庆
二、护生救命 德厚功深
三、阴德阳善 感鬼通神
四、敬圣修德 福及子孙
五、善恶真假 明辨细论
六、积善妙方 十味全真
第四篇、谦德之效
一、谦逊获福 自满招损
二、虚怀若谷 温良恭谨
三、慧心一开 其福自来
四、修身立命 贵在有恒
前 言
朋友，你相信命运吗？无论相信与否，命运问题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人生问题，也是古往今来人类的理性智慧所面临的一个巨大课题。可以说，自有人类以来，人们就开始了对命运的思索与探讨。
命运是生命的重要奥秘之一。自古以来，古老而智慧的中华民族 就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有效的探索。以阴阳、五行、八卦、甲子为理论基础构筑起来的东方神秘文化体系，堪称一个壮观辉煌的古文化帝国，而这个帝国中以医、卜、命、相、山（风水）等方术为代表的大部分内容，都与人生的吉凶祸福等命运问题相关。其中命相术又以其理论的成熟而在中国民间广为流传。在中国历史上，特别是唐宋以来，无论是将相还是平民，一生没算过命的人可以说很少。
当然，今天我们并不希望大家都去看相算命。因为，就算某些江湖异人能预测出你的吉凶祸福贫富贵贱，但他们大都无法回答，你的命运为何如此？更不能正确地告诉你该如何改造你的命运。这种对命运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状况，导致了人们对命运的迷信。
现代人大都认为，命运是自己创造的，自己才是命运的主宰。贝多芬也说：“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可你知道咽喉在哪儿吗？如何下手？要知道：改造命运，重塑人生，亦如同改造自然一样，务必要明理得法，来不得半点侥幸，否则事与愿违，终无有益。
关于命运问题，儒家历来相信“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孔圣人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同时又强调“君子当自强不息”，可谓中庸。道家认为，人是一个小宇宙，人的腑脏经络，四肢五官，精神气血无不缩映着天地的影子，应和着自然的节律。命运不过是人体内的阴阳五行之气与宇宙间阴阳五行之气相互作用、生克而显的生命轨迹，若能通过修炼，把握阴阳，顺应自然，提升道德，变化气质，就能把握命运，改造命运。
佛家则认为，命运不过是“宇宙万有因果律”的表现形式之一。命运不是由天、神或上帝决定的，而是由业力决定的。业力是一种精神性的惯性力，是一个人的秉赋或习性，它由我们过去乃至多生累世的思想言行积淀而成，对我们现在的生活产生支配作用，反过来我们现在播下的善恶种子又决定着未来人生的境遇。如此因果相续不断，如环如链，以致无穷。因果的基本法则是：未作不得，已作不失；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修善因必结善果，造恶因必遭恶报。
因此，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所谓自作业，自受报，即使是圣人也不能例外。由于一切善恶行为皆起源于我们的心念，因而改造命运的关键就在于改造我们的内心世界——从内心深处清除一切丑恶不净的习气种子，培养优良的习性和品质，奋发自强，止恶修善，把握自己，重建人生。佛家的因果理论，博大精微，不仅圆满透彻地揭示了命运的根源和实质，也为我们改造命运并最终走向生命的觉悟指明了正确的途径和方向。
在这些圣哲智慧的指引下，历代以来有不少志士仁人都进行过改 造命运的成功实践，其中又以明代进士袁了凡的事迹最为典型。了凡先生以一生的实践，确凿地验证了“人有命运”且“命运可改”这样一个事实。他在晚年将自己的经验和心得写成家训四篇以训子孙，这就是中国民间广为流传的《了凡四训》。本书贯穿着儒家“正心修身、自强不息”的君子之道和佛家“慈悲济世、觉悟群生”的菩萨精神，实为修身改命的宝典。令毛泽东和蒋介石都钦服的清代名臣曾国藩，在读了此书后，自悔二十年光阴虚掷，于是奋然振作，精勤砥砺，终成擎天伟器，功盖当朝，德范后世。
常言道，一本好书将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了凡四训》无疑更是这样的一本好书，一本能使人活得更吉祥、更智慧、更成功的好书。现在我们将此书以白话文编译出版，并定名为《改造命运的方法》，但愿您读了之后，能有所悟，能有所行，立志做一个俯仰无愧于天地的人。
袁了凡先生简传
袁了凡先生，本名袁表，字坤仪，明朝进士，1534年生于浙江嘉善县。
了凡先生自幼丧父，根据父亲遗愿，母亲叫他放弃了学业，改学医术。17岁时，在慈云寺遇方外高人孔先生，听其指点，又继续读书，18岁考中秀才，33岁补为贡生。
1569年，35岁的了凡先生在南京栖霞山天开岩拜见云谷禅师，云谷禅师给他讲授了命运之理与改命之法，使他明白了“命由心造”的人生真相，从此摆脱了命运的束缚与控制，踏上了一条修身改命、自求多福的人生之路。这次拜访成了他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于是他便将自号“学海”改为“了凡”，表示对命运问题他已“了却凡见”，不再认命由天了。
1570年，了凡乡试中举。1577年会试被公推为第一，但因答卷中有触犯主考之嫌，竟被刷落，于是，便改名袁黄以自嘲。1586年（即明万历十四年），52岁的了凡先生以袁黄之名考中进士。随即被派往河北宝坻任知县。
到任后，了凡先生深入了解民情，得知该县百姓由于赋税沉重，生活十分贫困，于是恳切上奏，请求酌情减免赋税以充养民力。上面同意了他的请求，将田税银子由每亩二分三厘七减为一分四厘六，并取缔了种种名目繁多的额外收费和摊派，使老百姓负担减轻，生产力得以复苏。为了发展农业，了凡率百姓在全县大搞水利建设：疏浚三汊河，筑堤防洪；沿海岸植柳，固岸防潮。又令百姓整治田土，开垦荒地，多植林木，其爱民富民的做法深受百姓称赞。
1592年，了凡被提升为兵部主事。当时日本正侵占朝鲜，朝鲜请求明朝出兵支援，兵部右侍郎宋应昌举荐了凡为军中参赞，协同提督李如松领兵东征。李如松对日军谎称自己出使朝鲜是来封贡的（大国对附属小国赐封爵号、疆土），日军信以为真，李如松乘其不备，不宣而战，于平壤大败日军。了凡认为李如松的做法有损大国体面和国家信誉，当面予以指责。李大怒，独自领兵东去。日军乘机来偷袭了凡，被了凡击败。后来李如松在汉城吃了败仗，为了推卸责任，便拟了十条罪状反告了凡。朝廷认为了凡的参赞职位本属临时设立的，但以其军务在身，决定暂留其职。了凡先生在朝鲜期间，朝鲜王曾慕名请他讲学，并亲率文武百官恭听受教，了凡为其开讲了《大学》，被尊称为“老师”。
朝鲜战事平息后，了凡先生便罢职归家，专心著书，尽心行善。1607年逝世，享年73岁。明熹宗天启年间（1621年后），朝廷根据了凡生前的战功，追授他为“尚宝司少卿”。
了凡先生出生书香门第，自幼聪慧异常，好学博览，多艺多才，对文学、易学、史学、农政、兵法、历法、水利、数学、音律、中医以及养生学、命相学、风水学等都有很深的造诣，一生著作极丰，主要有《周易补传》、《河图洛书解》、《皇极考》、《春秋义例》、《论语疏》、《石经大学补》、《中庸疏意》、《群书备考》、《评注八代文宗》、《史汉定本》、《虞书大旨》、《两行斋集》、《皇都水利》、《历法新书》、《静坐要诀》、《了凡四训》等。其父袁仁亦是饱学之士，著有《大易心法》、《春秋胡传考误》、《尚书砭蔡编》、《毛诗或问》、《三命要诀》、《历代纪事》等书。其子袁天启（后改名袁俨），l625年也考中进士，官任广东高要知县，著作有《抱滕斋集》、《尚书百家汇解》等。
第一篇：立命之学
【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原文：余童年丧父。老母命，弃举业学医，谓可以养生，可以济人，且习一艺以成名，尔父夙心也。
译文：我童年就失去了父亲。母亲认为学习医术既可以养家活口，也能济世救人，而且能学一门技术以成名，也是父亲生前对我的期望。因此我听从了母亲的意愿，放弃了读书以考取功名的念头，而改学医术。 原文：后余在慈云寺，遇一老者，修髯伟貌，飘飘若仙，余敬礼之。语余曰：子仕路中人也，明年即进学，何不读书？余告以故，并叩老者姓氏里居。曰：吾姓孔，云南人也。得邵子皇极数正传，数该传汝。余引之归，告母。母曰：善待之。试其数，纤悉皆验。余遂起读书之念，谋之表兄沈称，言：“郁海谷先生，在沈友夫家开馆，我送汝寄学甚便。”余遂礼郁为师。
译文：后来有一天，我在慈云寺遇到一位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的老人。我对他很恭敬。他告诉我说：“年轻人，我看你有作官的命，明年就要中秀才了，为什么不读书呢？”我只好告诉他原因，并请问老人姓什么，是哪里人。老人说：“我姓孔，云南人。得到宋朝邵康节先生《皇极经世书》真传，照数推算，现在应该传给你了。”于是我就带老人到家里，并将情况告诉了母亲。母亲要我好好地招待老人。之后，我请老人推算了几件事情，想试试他算得准不准，结果竟然丝毫不差，非常灵验！于是，我相信老人的话，动了读书的念头。我同表兄沈称商量，他说：“郁海谷先生在沈友夫家中办了个学堂，我送你去寄读，很方便。”于是我就拜郁先生为老师，读起书来。
原文：孔为余起数：县考童生，当十四名；府考七十一名，提学考第九名。明年赴考，三处名数皆合。复为卜终身休咎，言：某年考第几名，某年当补廪，某年当贡，贡后某年，当选四川一大尹，在任三年半，即宜告归。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当终于正寝，惜无子。余备录而谨记之。
译文：老人为我占算了读书之事，说：“县考童生必得第十四名，府考得第七十一名，提学考试得第九名。”等到第二年去考试，三处考取的名次完全相符。因此我就再请他为我卜算终身之吉凶祸福。经过一番推算后，他说我某年考上第几名，某年当廪生，某年当贡生（编者注：廪生，指中国明清两代由府、州、县按时发给银子和粮食补助生活的学生；贡生，中国明清两代由府、州、县的学府推荐到京师国子监学习的人。），而后某年入选为四川一知县，在任三年半即离职还乡，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寿终正寝，可惜没有儿子。我把他的话认真地记录了下来。
原文：自此以后，凡遇考校，其名数先后，皆不出孔公所悬定者。独算余食廪米九十一石五斗当出贡；及食米七十余石，屠宗师即批准补贡，余窃疑之。后，果为署印杨公所驳，直至丁卯年，殷秋溟宗师见余场中备卷，叹曰：五策，即五篇奏议也，岂可使博洽淹贯之儒，老于窗下乎！遂依县申文准贡，连前食米计之，实九十一石五斗也。
译文：从此以后，凡遇到考试，名次先后都逃不出他所算定。最神奇的是算我命中注定须领用九十一石五斗的廪生米，才能升为贡生。但当我领到七十一石米时，提学屠公即为我呈文补贡，因此我就怀疑孔老的预言不准了，没想到不久我补贡的呈文就被代理提学杨公驳回。直到1567年，宗师殷秋溟看到我的考卷，见文章写得很好，感叹地说：“这五篇论文简直就是五篇奏章啊！怎么能让这样学识渊博的读书人终老在寒窗之下呢？”于是才依县里原来的申报，正式批准我升补贡生。这时计算我所领之廪生米粮，竟正好是九十一石五斗！
原文：余因此益信进退有命，迟速有时，澹然无求矣。
译文：从此我更加相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说法，相信人生的一切皆由命运注定，因而心灰意懒，淡然无求，对所谓的名利前途更是不作妄想了。
【命由自己作 相从心头生】
原文：贡入燕都，留京一年，终日静坐，不阅文字。
译文：补贡以后，我进了北京国子监（大学），留京一年，终日静坐，也懒得读书。
原文：己巳归，游南雍，未入监，先访云谷会禅师于栖霞山中，对坐一室，凡三昼夜不瞑目。
译文：1569年南归，转入南京国子监。进校之前，有一天我到栖霞山，拜访了云谷禅师。我俩对坐在一间房里，三天三夜没有说话也没有睡觉。
原文：云谷问曰：“凡人所以不得作圣者，只为妄念相缠耳。汝坐三日，不见起一妄念，何也？”
译文：于是云谷禅师就问我说：“凡夫之所以不能成圣贤，都因为被杂念及欲望所缠。你静坐三天三夜，心无杂念，不胡思乱想，必有缘故？”
原文：余曰：“吾为孔先生算定，荣辱生死，皆有定数，即要妄想，亦无可妄想。”
译文：我说：“我早已被孔先生算定了，荣辱生死，皆有定数，妄想也没有用！”
原文：云谷笑曰：“我待汝是豪杰，原来只是凡夫。”
译文：云谷禅师听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圣人贤士呢，原来也只是个凡夫俗子！”
原文：问其故？
译文：我不明白云谷禅师说的意思，忙问他为什么这样说？
原文：曰：“人未能无心，终为阴阳所缚，安得无数？但惟凡人有数；极善之人，数固拘他不定；极恶之人，数亦拘他不定。汝二十年来，被他算定，不曾转动一毫，岂非是凡夫？”
译文：云谷禅师说：“人若不能达到无心、明心之境界，就难免会被阴阳气运所控制。若被阴阳气运所控制，当然就有定数，但也只有凡夫俗子才有定数，极善之人命运约束不了他，极恶之人命运也约束不了他。二十年来，你被命运所控制，动弹不得，不是凡夫是什么？”
原文：余问曰：“然则数可逃乎？”
译文：我问他说：“一个人的命运，能改变得了吗？”
原文：曰：“命由我作，福自己求。诗书所称，的为明训。我教典中说：求富贵得富贵，求男女得男女，求长寿得长寿。夫妄语乃释迦大戒，诸佛菩萨，岂诳语欺人？
译文：禅师说：“命由己作，相由心生，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佛教经典里也说过，求富贵得富贵，求男女得男女，求长寿得长寿，都不是凭空乱讲的。说谎是佛门的大戒，圣贤岂会骗人？”
原文：余进曰：“孟子言：求则得之，是求在我者也。道德仁义，可以力求；功名富贵，如何求得？”
译文：我说：“孟子说过，求则得之。求与不求，主动权在自己手里。我相信道德和仁义，是可以通过自我努力去得到的。功名富贵，怎么能够求得来呢？”
原文：云谷曰：“孟子之言不错，汝自错解耳。汝不见六祖说：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求在我，不独得道德仁义，亦得功名富贵；内外双得，是求有益于得也。若不反躬内省，而徒向外驰求，则求之有道，而得之有命矣，内外双失，故无益。”
译文：禅师说：“孟子的话没有错，是你自己理解错了。你不知道，六祖慧能大师曾说：‘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意思是说‘一切幸福，都植根于自己的内心，都是从自己心田里生长出来的。能从自己的心田去寻求，没有得不到感应的！’要知道求不求在于自己，如果专诚去求，不但能得到道德和仁义，还可以得到功名和富贵。内外双得，那才算是有益的求。若是不认真遵循正道去求，也就是说，不从心地上去求，不从积善去恶上求，而徒然耗费精力向外追逐名利，虽然求之有道，也不违犯法律道德，但所得的还是你命中本该有的。若是不顾一切，过分贪求，不合理的事也去做了，那就把心里本有的德性也失掉了，岂不是内外双失吗？所以说是徒劳无益的。”
【天命由可违 修德先修慧】
原文：因问：“孔公算汝终身若何？”余以实告。
译文：云谷禅师又问我：“孔先生算你一生命运到底如何？”我如实相告，并详述了以往的经历。
原文：云谷曰：汝自揣应得科第否？应生子否?
译文：禅师说：“你自己认为应该登科及第吗？应该有儿子吗？”原文：余追省良久，曰：“不应也。科第中人，类有福相，余福薄，又不能积功累行，以基厚福；兼不耐烦剧，不能容人；时或以才智盖人，直心直行，轻言妄谈。凡此皆薄福之相也，岂宜科第哉。”“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余好洁，宜无子者一；和气能育万物，余善怒，宜无子者二；爱为生生之本，忍为不育之根；余矜惜名节，常不能舍己救人，宜无子者三；多言耗气，宜无子者四；喜饮铄精，宜无子者五；好彻夜长坐，而不知葆元毓神，宜无子者六。其余过恶尚多，不能悉数。”
译文：我反思了很久，才回答说：“不应该。因为官场中的人大都有福相，而我相貌轻薄，又未能积功累德以增福，加上我急躁易怒，缺乏耐心，度量狭小，不能容人，纵情任性，轻言妄谈，恃才傲物，自尊自大……这些都是薄福之相，怎么配得科第功名呢？”“俗话说‘地秽多生物，水清常无鱼。’我好洁成癖，是不宜有儿子的第一原因；脾气暴躁，缺乏养育万物之和气，是无子的第二个原因；仁爱是化育之本，刻薄是不育之因，我一向自视清高，不能舍己助人，体恤贫弱，是无子的第三个原因。其他还有多言耗气，好酒损精，好彻夜长坐不知养护元气等……，都是无子之因。”
原文：云谷曰：“岂惟科第哉。世间享千金之产者，定是千金人物；享百金之产者，定是百金人物；应饿死者，定是饿死人物；天不过因材而笃，几曾加纤毫意思。即如生子，有百世之德者，定有百世子孙保之；有十世之德者，定有十世子孙保之；有三世二世之德者，定有三世二世子孙保之；其斩焉无后者，德至薄也。”
译文：禅师说：“照你这样说来，只怕你不该得的东西还多着呢，岂只功名、子孙而已。世上的人，无论是富甲一方，或者饿死街头，都是深有缘故的，绝非偶然啊！说穿了，都取决于各人的心性德行、性情智慧等自身素质。上天不过因其操行善恶，给他以应得的福分，何曾在应得之分上增减分毫。就象人体轻重皆取决于你自身的份量，而磅秤是决不会厚此薄彼的。所以古人常说：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善恶若不报，乾坤必有私。
原文：“汝今既知非。将向来不发科第，及不生子相，尽情改刷；务要积德，务要包荒，务要和爱，务要惜精神。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之身也。夫血肉之身，尚然有数；义理之身，岂不能格天。”
译文：“现在你既已有自知之明，知道了自己过去的缺点，明白了自我的因素是造就人生吉凶祸福的关键，就应该将不配登科第和不宜有儿女的原因，尽量改掉：化吝啬为布施、偏激为平和、虚伪为真诚、浮躁为沉着，孤傲改成谦虚、残忍化为仁慈、懒散改为勤奋、刻薄改为宽容。尽量积德，尽量自珍自爱，爱惜精神，注意健康，千万别糟蹋自己。从前的种种，就当它昨天已经死了一般；未来的一切，就好象今日才新生。这样必能去除身上的毛病和病根，重塑自我，重新开创纯正无邪的新生活，获得德才兼备、福慧双全的新生命。一切生命都由灵体和肉体组成，肉体受灵体的支配。血肉筋骨是构成人躯体的物质元素，而人的灵体则由道德、性情、智慧等精神元素构成。既然血肉物质之身尚且要受天地气运的影响，新生的道德精神之体难道还不能感通于天地而获福吗？既然身体的净化都能保证我们远离疾病，心灵的净化难道还不能改变我们的人生和命运吗？
原文：“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孔先生算汝不登科第，不生子者，此天作之孽，犹可得而违；汝今扩充德性，力行善事，多积阴德，此自己所作之福也，安得而不受享乎？”
译文：“《尚书·太甲》篇中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诗经·大雅·文王》篇中也说：‘人若能明白立命之道，顺应天理，自然就能求得厚福。’孔先生算你登不了科第，没有儿女，这是‘天作之孽’，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扩充德行，广积阴德，多作善事，自强不息，那么这就是自己所造的福了，又怎么会享受不到呢？”
原文：“易为君子谋，趋吉避凶；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趋，凶何可避？开章第一义，便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汝信得及否？”
译文：“《易经》一书，专谈趋吉避凶的道理，为仁人志士指点人生迷津。‘易’本来就有改变之意，若说命运不能改变，则吉又如何可趋，凶又如何可避？《易经》开篇就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福及子孙）。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祸及子孙）。’这话你相信得过吗？这其中的道理你仔细想过吗？”
【一席肺腑言 点醒梦中人】
原文：余信其言，拜而受教。因将往日之罪，佛前尽情发露，为疏一通，先求登科；誓行善事三千条，以报天地祖宗之德。
译文：听了禅师的一席肺腑之言，我猛然醒悟，深信此理，即刻叩头拜谢并接受了他的教诲。于是便将我往日的过失，在佛前尽情吐露出来并至诚忏悔。同时郑重许愿，先求登科，誓作三千件善事，以报答天地祖宗养育之恩德。
原文：云谷出功过格示余，令所行之事，逐日登记；善则记数，恶则退除，且教持准提咒，以期必验。
译文：云谷禅师拿出一本《功过簿》给我，教我每日把所做的善事登记起来，如有过失，则须减功抵过。还教我持念《准提咒》，以保证所求能应验。
原文：语余曰：“符箓家有云：‘不会书符，被鬼神笑’。此有秘传，只是不动念也。执笔书符，先把万缘放下，一尘不起。从此念头不动处，下一点，谓之混沌开基。由此而一笔挥成，更无思虑，此符便灵。凡祈天立命，都要从无思无虑处感格。”
译文：他说：“符录家有句行话：‘不会画符，被鬼神笑。’念咒跟画符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实画符也没什么秘诀，只是不动心念就是了。画符时，必须静下心来，把一切杂念放下，静到一尘不染，在此心如止水、意如晴空之刻，下笔一点叫混沌开基，由此一气呵成，一挥而就，任下意识指挥，更无思虑，这样画成的符必定灵验。画符如此，画人生之宏图也一样。凡发愿改命，立誓图新，祈祷神灵，都须处在此无思无虑的状态中，如此人心即天心，人天合一，人天相应，必能感天动地而得福。”
原文：“孟子论立命之学，而曰：‘夭寿不贰’。夫夭与寿，至贰者也。当其不动念时，孰为夭，孰为寿？细分之，丰歉不贰，然后可立贫富之命；穷通不贰，然后可立贵贱之命；夭寿不贰，然后可立生死之命。人生世间，惟死生为重，曰夭寿，则一切顺逆皆该之矣。”
译文：“孟子论立命之学曾说：‘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一般人都认为夭与寿，是二种截然不同的遭遇，孟子为何说是一样呢？原来，所谓夭与寿，只不过是世人未明大道时的一种虚妄的分别计度。如果我们能去恶向善、正心修身，逐渐达到无私无欲、无念无染、安祥从容、自在光明的境界，乃至真正明心见性、心与道合，真正置生死于度外了，则我们生命的每一瞬间都将充满光辉，每一瞬间都是永恒，哪里还有什么夭、寿之分别呢？因此，重要的不在寿命长短，重要的是生活的质量、生命的价值，找到一种人生的崇高感和使命感，真正活出真诚无伪、自在快乐的人生本味来！人生在世，生死为重。既然夭寿不二，那么贫富、贵贱、祸福、苦乐……也都不二，也都只是世人在心存欲念、未得平常心之前的差别之见了。《六祖坛经》说：‘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就是佛性，就是真如实相，就是不生不灭的生命本真。到此境界，超尘脱俗，心如太虚，光吞万象，视富贵如浮云、生死如梦幻，哪里还受什么命运的羁绊呢？”
【欲建功立业先安身立命】
原文：“至修身以俟之，乃积德祈天之事。曰修，则身有过恶，皆当治而去之；曰俟，则一毫觊觎，一毫将迎，皆当斩绝之矣。到此地位，直造先天之境，即此便是实学。”
译文：禅师又说“当然，要达到这种返本归真的境界，绝非朝夕之功。所以孟子便要我们‘修身以俟之’，踏实修行，自我净化，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以静心处理顺境，以善心安于逆境不存丝毫祈盼之心、非分之想，静待时机因缘的自然成熟。只要我们明辨善恶，深信因果，剔除心灵的杂质，防止言行的过患，并且持之以恒，不退初心，那么一切影响我们命运的不利因素自然就会慢慢转化、消失，从而创造出吉祥如意的生活，不再受命运的困扰。如此立命，才是正途。古人常有‘安身立命’之说，就是确立信仰、安顿身心，明白人生宇宙的真谛，认清自身的使命和价值，找准正确的人生航向，从而避免糊涂、盲目地过一生，沦为漂泊无依的精神流浪汉。这是做人的第一紧要功夫。佛祖也特别教导我们，首先要树立正确的见解，不要被邪见、俗见、愚见所迷，要以智慧眼透视社会，透视生命，正确认识人生的善恶美丑，生死苦乐。因为，认识上、观念上的错误往往只是一念之差，而其结果却是天壤之别啊！”
【良田少杂草吉人心清明】
译文：禅师接着说：“诸葛亮有句名言：‘宁静致远’，是说一个人若能常使自己浮躁妄动的心清静下来，就会开启高瞻远瞩之智。这说明一颗智慧、清明的心是事业成功的关键，是营造幸福人生的前提。因为心有杂念恰如地有杂草，杂草要消耗肥力养份，杂想妄念也要虚耗、暗耗精神心力。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地是收不了好庄稼的，一颗杂念丛生的心灵也不可能有多大作为。这就是古圣先贤们为何总是强调要修心治心的原因。佛祖在悟道后的第一句话便说：‘奇怪啊，奇怪啊！原来世上的每个人都具有圣人一样广大圆满的智慧潜能，只是被妄念执著深深障盖住了，未得到开发。’他老人家率先发现了人类心智宝藏的大秘密，找到了打开这个宝库的一系列方法。你现在还达不到心不动念、无为而为的境界，我就教你一个念《准提咒》的修行方法，此法是对治杂想妄念的修心妙法（念佛也一样）。只要时刻持念，不间断、不懈怠，念得滚瓜烂熟，慢慢就会进入念而无念，无念而念的状态，最后达到念头空寂不动，心中一片灵明，那就成功了。入了空灵妙境，无不心想事成……”
原文：余初号学海，是日改号了凡；盖悟立命之说，而不欲落凡夫窠臼也。
译文：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禅师一番精辟透彻的论述犹如拨云见日，令我慧眼顿开。我原先自号“学海”，从这天起就改号为“了凡”，因我已明了立命之理，在人生观上不愿再落凡夫的俗套了。
【因果不诓人 改命需铁心】
原文：从此而后，终日兢兢，便觉与前不同。前日只是悠悠放任，到此自有战兢惕厉景象，在暗室屋漏中，常恐得罪天地鬼神；遇人憎我毁我，自能恬然容受。
译文：从此以后，我终日小心谨慎，心理便感觉到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以前只是懒散放任，现在则感到周围有一种令人戒惧警惕的气氛。即使在无人知晓的隐秘之处，也生怕得罪了天地鬼神。遇到有人辱骂、毁谤我，也都能淡然处之，不与计较。原文：到明年（公元1570年）礼部考科举，孔先生算该第三，忽考第一；其言不验，而秋闱中式矣。
译文：到了第二年（1570年）参加礼部预考，孔先生算定该第三名，却突然考取了第一名——预言开始失灵了。到了秋天参加举人考试，竟然考中了。孔先生算我只能成贡生，现在却成了举人了。
原文：然行义未纯，检身多误；或见善而行之不勇，或救人而心常自疑；或身勉为善，而口有过言；或醒时操持，而醉后放逸；以过折功，日常虚度。自己巳岁（公元1569年）发愿，直至己卯岁（公元1579年），历十余年，而三千善行始完。时方从李渐庵入关，未及回向。庚辰（公元1580年）南还。始请性空、慧空诸上人，就东塔禅堂回向。遂起求子愿，亦许行三千善事。辛巳（公元1581年），生汝天启。
译文：然而自己冷静检讨起来，还是感觉做得不够，做得很勉强。譬如行善还不够积极，救助别人却心存疑虑，或者身虽行善而口说过头话，或者平时虽能把握住自己，醉后却又放荡不拘。将功抵过，常常整天无功德可言。因此从1569年发愿，到1579年，历时十来年，才做完三千善事。当时，我正在李渐庵将军军中供职，隔年回到故乡，便到东塔寺禅堂还愿，并再许愿做三千善事求子。仅过一年，即1581年，就生了你袁天启。
原文：余行一事，随以笔记；汝母不能书，每行一事，辄用鹅毛管，印一朱圈于历日之上。或施食贫人，或买放生命，一日有多至十余圈者。至癸未（公元1583年）八月，三千之数已满。复请性空辈，就家庭回向。九月十三日，复起求中进士愿，许行善事一万条，丙戌（公元1586年）登第，授宝坻知县。
译文：我每行一善，就用笔记下来，你妈妈不会写字，每行一善就用鹅毛管在日历上印一个红圈，譬如施舍食物给贫苦人，救人急难、买活物放生等，有时一天多达十几个红圈。这样，只用了二年时间，到1583年，三千善事就完成了，于是再到佛堂还愿。九月十三日，许愿再做一万件善事求中进士。经过三年，我就考中了进士，被派任河北宝坻知县。
原文：余置空格一册，名曰治心编。晨起坐堂，家人携付门役，置案上，所行善恶，纤悉必记。夜则设桌于庭，效赵阅道焚香告帝。
译文：到任后，我准备了一本表格，名为《治心篇》，每日升堂办公便将它放在案头，凡我所做善事恶事，点滴必记，到晚上则设香案于庭院，将当日所作所为敬告上天。
原文：汝母见所行不多，辄颦蹙曰：“我前在家，相助为善，故三千之数得完；今许一万，衙中无事可行，何时得圆满乎？”
译文：你妈妈见我所做善事不多，经常愁眉苦脸地说：“以前在家乡，我们一起做，三千善事很快就完成了。现在衙门中没有多少善事可做，不知啥时候才能做得满一万！”
原文：夜间偶梦见一神人，余言善事难完之故。神曰：只减粮一节，万行俱完矣。盖宝坻之田，每亩二分三厘七毫。余为区处，减至一分四厘六毫，委有此事，心颇惊疑。适幻余禅师自五台来，余以梦告之，且问此事宜信否？
译文：有一天夜里，我偶然梦见一位神仙，我对他说了善事难以完成的原因，神仙说：“就只你减收粮税这一件，就可以抵一万件了！”宝坻县原来的赋税很高，每亩田须缴二分三厘七毫的税银，我设法减少到了一分四厘六毫。但此事神仙怎么会知道呢？我心中很是惊疑。刚好有位幻余禅师从五台山来，我就向他请教梦见神仙的事可不可信。
原文：师曰：“善心真切，即一行可当万善，况合县减粮、万民受福乎？”吾即捐俸银，请其就五台山斋僧一万而回向之。
译文：他说：“只要真心为善，切实力行，就是一善也可抵万善。何况全县减租，万民受福啊！”于是我就捐出自己的俸银交给幻余禅师，请他回五台山时代我供请一万僧人吃斋，并就此替我还愿。
【修心可改命 天机泄后人】
原文：孔公算予五十三岁有厄，余未尝祈寿，是岁竟无恙，今六十九矣。
译文：孔先生曾算我五十三岁必死，我也从来没为此事祈求过上苍或许愿添寿，而那一年竟然毫无病痛。今年我已是六十九岁了。
原文：书曰：“天难谌，命靡常。”又云：“惟命不于常”，皆非诳语。吾于是而知，凡称祸福自己求之者，乃圣贤之言。若谓祸福惟天所命，则世俗之论矣。
译文：《尚书》上说：“天意难猜，命运非常。”又说：“只有命最易改变。”这些话都很有道理。因此，所谓天命之说，是不可机械地相信的，因天命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不可能不变。当然，要改变天命，关键在于要明理得法，从根本上入手。人生如舟，心为舵手，天命只是风向而已。善操纵者，一路平安，操纵不善，顺风也会翻船。我从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了这一点，并且也真正明白了：凡是说“祸福由命定”者，必是凡夫俗子；凡是说“祸福由心定，修心可改命”者，必是圣贤豪杰。
原文：汝之命，未知若何？即命当荣显，常作落寞想；即时当顺利，当作拂逆想；即眼前足食，常作贫窭想；即人相爱敬，常作恐惧想；即家世望重，常作卑下想；即学问颇优，常作浅陋想。
译文：你的命不晓得是怎样的，不过这并不重要。即使你命该显达，也应该当作默默无闻一样来对待；即使你一帆风顺，也应该当作曲折坎坷一样来对待；即使你眼前吃穿丰厚，也要当作贫穷困苦一样；即使你家世显赫，也要当作出身低微一样；即使你的学问渊博，也要把自己当成学识浅陋一样；即使人们都爱戴你、尊敬你，你也要经常自我反省，保持警觉，唯恐自己修养不足。
原文：远思扬祖宗之德，近思盖父母之愆；上思报国之恩，下思造家之福；外思济人之急，内思闲己之邪。
译文：远要想到发扬光大祖宗之德，近要想到多行善举以弥补父母之过；上要想到报答国家社会栽培之恩，下要想到给一家人造福；外要想到救助别人于急难之时，内要想到随时防止自己的邪行邪念。
原文：务要日日知非，日日改过；一日不知非，即一日安于自是；一日无过可改，即一日无步可进；天下聪明俊秀不少，所以德不加修、业不加广者，只为因循二字，耽阁一生。
译文：一定要天天都检查出自己的不对之处，天天都要改过。一天不检查出自己的不是之处，就是一天安于现状，自我满足；一天找不到过失可改，就一天没有进步。天下有多少聪明俊秀的人，之所以在道德上不见长进，事业上没有发展，其原因就在“因循’二字上耽误了一生，一味苟且，意志消沉，不肯痛改前非，奋然自新。
原文：云谷禅师所授立命之说，乃至精至邃、至真至正之理，其熟玩而勉行之，毋自旷也。
译文：云谷禅师所传授的立命之说，确实是最精微、最奥妙、最真实、最正确的道理，实乃天机，你务必要仔细研究透彻，尽力实行，千万不要虚度时光，自己荒废了自己。流水不回头，人身难再得啊！
第二篇 改过之法
【欲知吉凶 细观言行】
原文：春秋诸大夫，见人言动，亿而谈其祸福，靡不验者，左国诸记可观也。
译文：春秋时代的许多大官，仅凭观察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就能推测他的吉凶祸福，并且非常的准确。这种事例在《左传》、《国语》等书里记载得很多。
原文：大都吉凶之兆，萌乎心而动乎四体，其过于厚者常获福，过于薄者常近祸；俗眼多翳，谓有未定而不可测者。
译文：一般来说，一个人吉凶祸福的征兆，发源于内心，而流露于全身。凡是为人忠厚，言行稳重之人，大都能获福；凡是为人刻薄，言行轻佻者，大都多祸事。绝对没有所谓吉凶不定，祸福难测的道理。只是世人见识短浅，看不透罢了。
原文：至诚合天，福之将至，观其善而必先知之矣。祸之将至，观其不善而必先知之矣。今欲获福而远祸，未论行善，先须改过。
译文：要知道，一个人心性的善恶，是与天心相感应的。福之将临，只要看他所作皆善，必能预知；祸之将至，只要看他所行不善，也一定能预知。如果想要避祸而得福，那么就必须广行善事，而行善之前，必须得先改过。蓄水早堵漏，种花先拔草，道理都是相通的。
【改过之要 先具三心】
原文：但改过者，第一、要发耻心。
译文：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心理准备，比如求道要有诚心，吟诗要有雅心，绣花要有耐心。谈到改过，首先要萌发“耻、畏、勇”三种心。
（一）耻心，就是要知道羞耻。
原文：思古之圣贤，与我同为丈夫，彼何以百世可师？我何以一身瓦裂？耽染尘情，私行不义，谓人不知，傲然无愧，将日沦于禽兽而不自知矣；世之可羞可耻者，莫大乎此。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以其得之则圣贤，失之则禽兽耳。此改过之要机也。
译文：“耻”者，止耳。止过、止恶、止非，知耻即知止，知道行为的界线，不能越轨。人是唯一会脸红的动物，这正是人的可贵之处，也是一切文明的起点。一个人若不知耻，不明是非善恶，为人处事没有行为准则，更无上进心，那就真的不好办了。试想，古代的圣贤跟我们同样是人，为什么他们能流芳千古，成为后人仰慕学习的榜样，而我们却默默无闻，甚至于身败名裂呢？一个人如果只知道贪恋声色名利，沉溺于世间七情六欲的享乐中，暗地里作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以为别人不知道，还自鸣得意，毫不惭愧，那么他将渐渐变成衣冠禽兽而不自知！世上再没有比这种行为更可耻、更可悲的了！孟子说：“羞耻心对于人来说太重要了！”因为能懂得它的真正含意，就会成为圣贤之人；失掉了羞耻心，则必将堕落成禽兽无疑。所以改过的关键就在“知耻”这一念之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也只在那一念之差而已。
原文：第二，要发畏心。
译文：（二）畏心，就是敬畏心，要敬畏上苍。
原文：天地在上，鬼神难欺，吾虽过在隐微，而天地鬼神，实鉴临之。重则降之百殃，轻则损其现福；吾何可以不惧？不惟此也。闲居之地，指视昭然；吾虽掩之甚密，文之甚巧，而肺肝早露，终难自欺；被人觑破，不值一文矣，乌得不懔懔？译文：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要明白苍天在上，神鬼难欺的道理。自己有了过失，虽然无人知晓，但天地鬼神却时刻都在头上监视着。过失重大者，将会降下千灾百祸；过失轻微的，也要折损自己的现有之福。我怎么能不怕呢？不仅如此，就是在僻静的地方，也会被人看得清清楚楚。尽管你遮掩得很隐密，伪装得很巧妙，但也只是掩耳盗铃，你的心肝脾肺早已暴露在外，所谓做贼心虚，最后连自己都骗不了，被别人看破，一文不值。这又怎么能不惧怕呢！
原文：不惟是也。一息尚存，弥天之恶，犹可悔改；古人有一生作恶，临死悔悟，发一善念，遂得善终者。谓一念猛厉，足以涤百年之恶也。譬如千年幽谷，一灯才照，则千年之暗俱除；故过不论久近，惟以改为贵。但尘世无常，肉身易殒，一息不属，欲改无由矣。明则千百年担负恶名，虽孝子慈孙，不能洗涤；幽则千百劫沉沦狱报，虽圣贤佛菩萨，不能援引。乌得不畏？
译文：进一步而言，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是天大的过恶，都还可以改悔。古时候有人一生作恶，临死悔悟，产生了一个善的念头，于是就能平静安祥地死去。这说明，只要改恶向善的心念强烈，就是百年的罪过也能洗刷掉；比如千年暗室，只要点灯一照，千年的黑暗也能立即消除。所以，不论是老毛病还是新过失，都是以能改掉为可贵。要知道，人的生死无常，血肉之躯易毁，一口气不来，想改过也没有机会了。在阳世，千百年担一个恶名、臭名，尽管有孝子贤孙，也替你洗刷不掉；在阴间，得到沉沦地狱受苦无尽的报应，即使是圣贤、佛菩萨，也难于救援引度。想到这些，又怎么能不畏惧呢？
原文：第三、须发勇心。
译文：（三）勇心，就是勇气与决心。
原文：人不改过，多是因循退缩；吾须奋然振作，不用迟疑，不烦等待。小者如芒刺在肉，速与抉剔；大者如毒蛇啮指，速与斩除，无丝毫凝滞，此风雷之所以为益也
。
译文：一个人不能改过，大多是由于自我姑息，得过且过，退缩畏难所致。所以，必须要奋然振作，不能迟疑，不可等待。小过失要像对待肉中刺一般，予以挑除；大过失则要有毒蛇咬手，壮士断腕的勇气，迅速予以斩断，丝毫不能拖泥带水。《易经》中，风在雷上称为益卦，道理即在于此。雷厉风行，改过向善，才会有益。
原文：具是三心，则有过斯改，如春冰遇日，何患不消乎？
译文：具备了以上所说的三心，则有了过失马上就能改掉，就像开春后的薄冰，太阳一出，还怕它不消融吗？
【改过三法 事理心上】
原文：然人之过，有从事上改者，有从理上改者，有从心上改者；工夫不同，效验亦异。
译文：人非圣贤，谁能无过？有则改之。圣贤便是改过改出来的。关于改过的具体做法，有就事论事去改的；有先弄清了道理，然后改掉的；还有从内心深处彻底予以根除的。所用的功夫不同，效验也不一样。
原文：如前日杀生，今戒不杀；前日怒詈，今戒不怒；此就其事而改之者也。强制于外，其难百倍，且病根终在，东灭西生，非究竟廓然之道也。
译文：先说事上改。比如，以前杀生，从今天起不杀了；以前发怒骂人，今天起不再发怒了。这是就事论事的改法，这种在外表行为上控制自己的改过法，实行起来倍感艰难。而且，虽能强制一时，但犯过失的病根始终存在，东边扑灭了，西边又起火，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原文：善改过者，未禁其事，先明其理；如过在杀生，即思曰：上帝好生，物皆恋命，杀彼养己，岂能自安？且彼之杀也，既受屠割，复入鼎镬，种种痛苦，彻入骨髓；己之养也，珍膏罗列，食过即空，疏食菜羹，尽可充腹，何必戕彼之生，损己之福哉？又思血气之属，皆含灵知，既有灵知，皆我一体；纵不能躬修至德，使之尊我亲我，岂可日戕物命，使之仇我憾我于无穷也？一思及此，将有对食伤心，不能下咽者矣。
译文：再说理上改。善于改过的，在禁止自己再犯某一过失之前，先要弄明白道理在哪里。比如，过失是杀生害命，就应当想到：天地生育万物，上天是爱惜生命的，任何动物也都爱惜自己的生命。杀死别的生命来满足自己，难道自心能安吗？况且，别的生命被杀，既要先受宰割，又要被油煎火熬，所受种种痛苦，一直要深入骨髓。我自己受到供养，珍馐美味罗列面前，可也只有片刻的享受，吃过了也就过去了，连感受随即也成了空。何况健康之道，原不在食物的珍奇味美，而在体内气血运化之畅和。肉食易令气血浑浊，有碍其和畅，五谷杂粮、蔬菜瓜果反倒有利于健康。何苦非要仅为口腹之欲去残害别的生命来折损自己的福份呢？再一想，凡有血有气之类，都具有灵性和知觉。既然具有灵性和知觉，那就同我们人类是灵根相连、灵性相通的了。我纵然不能够像佛菩萨那样，修养到使那些有灵性的动物都来亲近、尊敬的至善境界，但又怎可残害它们的生命，使之对我仇恨绵绵无绝期呢？一想到这里，自然就会产生见到肉食就伤心的感觉，难下杀手，自然也就不愿再杀生了。
原文：如前日好怒，必思曰：人有不及，情所宜矜；悖理相干，于我何与？本无可怒者。又思天下无自是之豪杰，亦无尤人之学问，行有不得，皆己之德未修，感未至也。吾悉以自反，则谤毁之来，皆磨炼玉成之地；我将欢然受赐，何怒之有？
译文：又如以前爱发怒，就应该冷静地想一想：脾气暴躁是个坏毛病，极容易惹祸、坏事。何况人人都有不足之处，情理上本来就应当互相体谅、宽容。就算对方无理取闹，故意惹我生气，但不懂道理的是他，又与我何干？我何苦跟他一般见识？这么一想，自然也就没火气了。再说，天下没有自以为是的豪杰，也没有只会埋怨别人的学问。自己的行为得不到别人的认可，这都是由于自己的品德修养有欠缺，还不足以感化他人。只要我能对自己进行全面反省、检查，便觉得就连别人的责难与毁谤都是对自己的磨炼与鞭策。对于这种锤炼自己成大器的力量，我欢喜接受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怒可发呢？
原文：又闻谤而不怒，虽谗焰薰天，如举火焚空，终将自息；闻谤而怒，虽巧心力辩，如春蚕作茧，自取缠绵；怒不惟无益，且有害也。其余种种过恶，皆当据理思之。此理既明，过将自止。
译文：再说，听到毁谤自己的话能不生气，那么即使谗言谤语有火焰薰天之势，也只是对空而烧，最后必会自灭。如果一听到毁谤就动怒，与人认真较劲，即使你费尽心思口舌去辨白，结果却往往如春蚕作茧，缠得自己心力憔悴且不得解脱。可见，发怒、争辨有害无益，以理服人远不如以德服人来得高明、省心。至于其它种种过失，也都应该如此据理分析，道理明白了，过失也就不会再犯了。
原文：何谓从心而改？过有千端，惟心所造；吾心不动，过安从生？学者于好色、好名、好货、好怒、种种诸过，不必逐类寻求；但当一心为善，正念现前，邪念自然污染不上。如太阳当空，魍魉潜消，此精一之真传也。过由心造，亦由心改，如斩毒树，直断其根，奚必枝枝而伐，叶叶而摘哉？
译文：什么叫从内心深处去改呢？要知道，无论千万种过失都是从心中产生念头后造成的。只要我心不动邪念，过失又怎能造得出来呢？《六祖坛经》说：“心地无非自性戒”。学习改过方法的人，对于好色、好财、好名、好怒等种种过恶，用不着就事论事，逐一检讨。只需一心一意地做善事，脑子里充满了正义的念头，邪念自然也就无从产生了。就好比太阳当空，妖魔鬼怪自然消失得无踪无影。这就是改过之方最精粹的真传！过恶由心所生，也必须由心中去改掉它。犹如铲除毒树，直接斩断它的根，哪用得着一枝一枝地砍，一叶一叶地摘呢？
【洗心革面 奋然自新】
原文：大抵最上者治心，当下清净；才动即觉，觉之即无。苟未能然，须明理以遣之；又未能然，须随事以禁之；以上事而兼行下功，未为失策。执下而昧上，则拙矣。
译文：总之，改过应从心上着手，修心治心，这是最上等的功夫。此法立竿见影。只要生大惭愧心，至诚忏悔，并在佛前或对天发愿，誓作理想远大、纯正高洁之人，则身心内外立刻就有一种被清泉涤荡一新的感觉，有了这种脱胎换骨的感受，则你的命运、你的人生之路从此也就改变了。从此以后，不好的心念才一动，立即就能警觉到，一警觉坏念头也就没有了。如果还达不到这一步，那就必须先弄明白道理而改之，要是还办不到，那就只好就事论事从事上改了。用上等的治心法再兼以其它方法去改过，不算失策；但若只会用下等的方法而不懂上等功夫，那就未免悟性太差了。
原文：顾发愿改过，明须良朋提醒，幽须鬼神证明；一心忏悔，昼夜不懈，经一七、二七，以至一月、二月、三月，必有效验。或觉心神恬旷；或觉智慧顿开；或处冗沓而触念皆通；或遇怨仇而回嗔作喜；或梦吐黑物；或梦往圣先贤，提携接引；或梦飞步太虚；或梦幢幡宝盖，种种胜事，皆过消罪灭之象也。然不得执此自高，画而不进。
译文：不过，一个人若要发愿改过，在明处须有良师善友随时提醒，在暗处必须告知天地神灵，以证明你改过的决心。这样一心忏悔，洗心革面，白天夜里，时刻警觉，经过一星期、两星期以至一月、两月或三个月，一定会见到效验。这种效验表现为：或觉得心神舒畅，或觉得脑筋忽然开窍了；或虽处纷乱烦杂之境而心绪宁静，应对自如；或碰到冤家对头也能以德报怨，转怒为喜；或梦见吐黑色东西；或梦见菩萨、神仙和古代的圣贤提拔、指引；或梦见在虚空中飘然行走……，这种种的好现象，都是过恶已有所消除的迹象。但切不可因此就自以为了不起，更不可自鸣得意而停止不前。
原文：昔蘧伯玉当二十岁时，己觉前日之非而尽改之矣。至二十一岁，乃知前之所改，未尽也；及二十二岁，回视二十一岁，犹在梦中，岁复一岁，递递改之，行年五十，而犹知四十九年之非，古人改过之学如此。吾辈身为凡流，过恶猬集；而回思往事，常若不见其有过者，心粗而眼翳也。
译文：春秋时代曾被孔子赞誉为君子的卫国大夫蘧伯玉，一生改过不止，到了五十岁，仍能从过去四十九年中检查出不对之处，一时传为佳话。古人改过就是这样永无止境。我们平凡之人，身上的过恶多如刺猬身上的刺，但在检查过去的行为时，却常常找不到自己有什么过失，这只能说明自己不是心粗就是眼瞎，毫无自知之明。
原文：然人之过恶深重者，亦有效验：或心神昏塞，转头即忘；或无事而常烦恼；或见君子而赧然消沮；或闻正论而不乐；或施惠而人反怨；或夜梦颠倒，甚则妄言失志；皆作孽之相也，苟一类此，即须奋发，舍旧图新，幸勿自误。
译文：另外，凡是罪孽深重的人，大都心神昏庸，失神健忘；或者情绪不稳定，常常莫明其妙地烦恼；或者见到正人君子就感到惭愧沮丧、无精打彩；或者听到正直的言论就感到不入耳，认为别人是唱高调；或者施恩于人却反遭怨恨；或者夜里常做些古怪凶险的恶梦，甚至言语错乱，神神叨叨……，这些都是恶孽深重的表现。倘若发现有与此相类似的情况，则应立即奋然振作起来，弃恶从善，悔过自新，以免自误啊！
第三篇 积善之方
【积善之家 必有余庆】
原文：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昔颜氏将以女妻叔梁纥，而历叙其祖宗积德之长，逆知其子孙必有兴者。孔子称舜之大孝，曰：宗庙飨之，子孙保之，皆至论也。试以往事征之。
译文：《易经》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古时候，颜家在把女儿嫁给孔子的父亲叔梁纥之前，将孔家历代祖宗所深积厚累的功德一一数来，便推知他的子孙一定会出非凡人物。孔子在谈到圣王舜帝时也说：“舜之所以能流芳千古，子孙兴旺，是因为他的大孝之德啊！”这些都是极正确的说法。下面试举几件前人的往事来加以说明。
原文：莆田林氏，先世有老母好善，常作粉团施人，求取即与之，无倦色；一仙化为道人，每旦索食六七团。母日日与之，终三年如一日，乃知其诚也。因谓之曰：吾食汝三年粉团，何以报汝？府后有一地，葬之，子孙官爵，有一升麻子之数。其子依所点葬之，初世即有九人登第，累代簪缨甚盛，福建有无林不开榜之谣。
译文：福建莆田县的林家，祖上有位老太太好行善，常做馒头施舍给穷人。只要别人向她要，她就给，从不厌烦。有位道士，每天早晨都来要六七个馒头，老太太天天都给，三年如一日，道士才相信她是诚心行善。于是对老太太说道：“我吃了你三年的馒头，怎么报答你呢？你家后面有一块好地，你如果百年之后就葬在那里，你的子孙当官的会有一升芝麻那么多。”老太太死后，她儿子就把她葬在道士所指的地方。第一代就有九人中了进士，以后，世世代代都有很多当大官的。所以，在福建流传有“无林不开榜”的说法，就是说，没有哪一榜没有他们林家的人中在上面。
原文：鄞人杨自惩，初为县吏，存心仁厚，守法公平。时县宰严肃，偶挞一囚，血流满前，而怒犹未息，杨跪而宽解之。宰曰：怎奈此人越法悖理，不由人不怒。自惩叩首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而况怒乎？宰为之霁颜。家甚贫，馈遗一无所取，遇囚人乏粮，常多方以济之。一日，有新囚数人待哺，家又缺米；给囚则家人无食；自顾则囚人堪悯；与其妇商之。妇曰：囚从何来？曰：自杭而来。沿路忍饥，菜色可掬。因撤己之米，煮粥以食囚。后生二子，长曰守陈，次曰守址，为南北吏部侍郎；长孙为刑部侍郎；次孙为四川廉宪，又俱为名臣；今楚亭、德政，亦其裔也。
译文：鄞县人杨自惩，以前在县衙里当差，为人公正，宽厚仁慈。当时的县长是个很严厉的人，有一次鞭打一个犯人，打得血流满地还怒气未消。杨就跪在地上替那犯人求情。县长说：“不是我想打他，但他犯的法也太违理了，不由人不生气。”杨叩头说道：“古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百姓犯法，若非迫不得已便是出于无知，不懂法纪，根源还在于当官的治理无方，教化不力。因此应该同情、哀怜他们才是，即使破案有功也不值得高兴，更何况发怒啊！”县长听了这番话，怒气才平息下来。杨家很穷，因他在衙门里作事，免不了有人要送东西，但他丝毫不受。若遇到囚犯没有吃的，还经常设法救济他们。有一天来了几个新囚犯，伙食还没有着落。但他家中的米也不多了，要是给囚犯们吃了，家里人就没得吃；若顾了自己，又见囚犯们饿得可怜。他就同妻子商量，妻子问：“犯人是从哪里来的？”自惩说：“从杭州来。一路挨饿，满脸饥色，着实可怜。”于是，自惩的妻子就把准备给自家煮饭的米，拿来熬成稀饭给囚犯们吃了。后来，杨自惩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杨守陈，次子杨守阯，分别当了北京和南京的吏部侍郎。守陈的长子官至刑部侍郎，次子当到四川按察使，又都是一代名臣。现在的福建提刑副使杨楚亭，就是他们杨家的后人。
【护生救命 德厚功深】
原文：杨少师荣、建宁人。世以济渡为生，久雨溪涨，横流冲毁民居，溺死者顺流而下，他舟皆捞取货物，独少师曾祖及祖，惟救人，而货物一无所取，乡人嗤其愚。逮少师父生，家渐裕，有神人化为道者，语之曰：汝祖父有阴功，子孙当贵显，宜葬某地。遂依其所指而窆之，即今白兔坟也。后生少师，弱冠登第，位至三公，加曾祖、祖、父，如其官。子孙贵盛，至今尚多贤者。
译文：福建公卿杨荣，建安人，祖上世代都以摆渡为生，日子甚为贫苦。有一年久雨，山溪暴涨，洪水冲毁了许多民房，人畜财物顺水漂下。别的船都忙着捞取财物，唯独杨荣的曾祖和祖父却只忙于救人，财物一件也不捞取。乡里一些不明事理的人都笑他们愚蠢。然而到杨荣的父亲出世，杨家便已渐渐富裕了。后来，有位道人，来对杨荣的父亲说：“你的祖父和父亲积有阴功，子孙要发达。你可以把祖坟葬在某个地方。”那地方就是现在的“白兔坟”。后来生了杨荣，二十岁中进士，爵位封到三公中的少师。皇上还按照少师的官位，加封了杨荣的三代；其子孙也都显贵，到今天还有许多贤人呢。
原文：昔正统间，邓茂七倡乱于福建，士民从贼者甚众；朝廷起鄞县张都宪楷南征，以计擒贼，后委布政司谢都事，搜杀东路贼党；谢求贼中党附册籍，凡不附贼者，密授以白布小旗，约兵至日，插旗门首，戒军兵无妄杀，全活万人；后谢之子迁，中状元，为宰辅；孙丕，复中探花。
译文：1448年，邓茂七在福建造反，跟随他的人很多。朝廷派御史张楷带兵南征，张楷用计把叛乱平定了下来。后来，张楷委派布政司的都事谢莹搜杀东面的残余匪党。谢都事怕滥杀无辜百姓，因此先设法寻找到了对方的花名册，对那些不愿意归附邓的人，暗中给予白布小旗一面，约定当谢都事的兵到之日，将白布旗插在门首，以免官兵乱杀，从而使约一万人活了下来。后来，谢都事的儿子谢迁，中了状元，官至宰相；孙子谢丕，又中了探花。
原文：冯琢庵太史之父，为邑庠生。隆冬早起赴学，路遇一人，倒卧雪中，扪之，半僵矣。遂解己绵裘衣之，且扶归救苏。梦神告之曰：汝救人一命，出至诚心，吾遣韩琦为汝子。及生琢庵。遂名琦。
译文：冯琢庵太史的父亲，早年在县学里读书。隆冬时节的一天，早起去上学，路上见一人倒卧在雪地中，他摸了摸，都快冻僵了，于是赶紧把自己穿的棉皮袍脱下来给那人穿上，并将他背回家救醒转来。夜里，梦见一位神仙对他说：“你救人一命，出于至诚之心。我派宋朝名臣韩琦来投胎做你的儿子。”后来生了琢庵，就取名叫冯琦。
【阴德阳善 感鬼通神】
原文：台州应尚书，壮年习业于山中。夜鬼啸集，往往惊人，公不惧也；一夕闻鬼云：“某妇以夫久客不归，翁姑逼其嫁人。明夜当缢死于此，吾得代矣。”公潜卖田，得银四两。即伪作其夫之书，寄银还家；其父母见书，以手迹不类，疑之。既而曰：“书可假，银不可假；想儿无恙。”妇遂不嫁。其子后归，夫妇相保如初。公又闻鬼语曰：“我当得代，奈此秀才坏吾事。”旁一鬼曰：“尔何不祸之？”曰：“上帝以此人心好，命作阴德尚书矣，吾何得而祸之？”应公因此益自努励，善日加修，德日加厚；遇岁饥，辄捐谷以赈之；遇亲戚有急，辄委曲维持；遇有横逆，辄反躬自责，怡然顺受；子孙登科第者，今累累也。
译文：浙江台州有个叫应邦升的读书人，壮年时在山中找了一间空房，静心读书。听房东说这间屋子常常闹鬼，没人敢住，但应公心正不怕邪。他喜欢山中环境清幽，并不在意闹鬼之说。有天晚上，应公果然听见一鬼窃窃私语：“某位妇人，因丈夫久出不归，杳无音信，公婆以为儿子已死，要逼她改嫁。她因不愿，明夜要到这里来吊死。我算是找到替身可以投胎转世了。”应公听了这番鬼话，十分惊奇，第二天就赶忙下山打探虚实，发现竟真有此事，于是急忙暗中把自家的一块田卖了，得了四两银子，假冒这妇人的丈夫写了一封信，连同银子寄到她家。她公婆见信，因字迹不像自己儿子的，有点疑心，但一想，书信可以假冒，寄银子却不会有人假冒，儿子一定还安然在世，也就不再逼媳妇改嫁了。后来，儿子归家，夫妻团聚，相爱如初。之后，应公又听见鬼说：“我已经找到了替身，可恼被这个秀才坏了我的事。”另一个说：“你怎么不找他算帐呢？”这鬼说：“上天因此人心好，积有阴德，将命他当刑部尚书，我怎么能害他这样的好人呢？”从此以后，应公更加努力行善，多积功德。遇到灾荒年，他总要捐粮赈济饥民；遇到乡邻有急难之事，总是想方设法予以救助；遇到有人对他耍横蛮，总是自我检查，自我责备，心平气和，逆来顺受。后来，他不但官至尚书，其子孙登科中进士的，到今天也已经有一长串了。
原文：常熟徐凤竹栻，其父素富，偶遇年荒，先捐租以为同邑之倡，又分谷以赈贫乏，夜闻鬼唱于门曰：千不诓，万不诓；徐家秀才，做到了举人郎。相续而呼，连夜不断。是岁，凤竹果举于乡，其父因而益积德，孳孳不怠，修桥修路，斋僧接众，凡有利益，无不尽心。后又闻鬼唱于门曰：千不诓，万不诓；徐家举人，直做到都堂。凤竹官终两浙巡抚。
译文：常熟徐凤竹，出身富裕家庭。有一年闹饥荒，他的父亲带头免去佃户们的田租，以此来倡议全县都像他这样做，又分发谷米赈济贫困缺粮的人。晚上，梦到有人在他家门外唱道：“千不诓，万不诓，徐家秀才做到举人郎。”连续几晚都是如此。这一年，凤竹果然乡试中举。他的父亲因而更热衷于行善积德，孜孜不倦，坚持不懈。如修桥铺路，救济孤残，兴办义学等，凡是有利于他人的事，无不尽心尽力去做。后来又梦见有人对他唱道：“千不诓，万不诓，徐家举人，直做到都堂。”徐凤竹最后官至两浙巡抚。
原文：嘉兴屠康僖公，初为刑部主事，宿狱中，细询诸囚情状，得无辜者若干人，公不自以为功，密疏其事，以白堂官。后朝审，堂官摘其语，以讯诸囚，无不服者，释冤抑十余人。一时辇下咸颂尚书之明。公复禀曰：“辇毂之下，尚多冤民，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岂无枉者？宜五年差一减刑官，核实而平反之。”尚书为奏，允其议。时公亦差减刑之列，梦一神告之曰：“汝命无子，今减刑之议，深合天心，上帝赐汝三子，皆衣紫腰金。”是夕夫人有娠，后生应埙、应坤、应堎，皆显官。
译文：嘉兴的屠康僖公，在当刑部主事的时候，一次在狱中住宿。他详细询问囚犯们的案情经过，发现有若干人是无辜的。他不以弄清许多案情为自己的功劳，而是暗中把所了解到的情况写成条文，报告给刑部的主审官。后来复审，主审官根据他条文中所提供的情况，逐一审讯，那些囚犯因所问的都能切中要害，没有不服的。主审官也就将十多个受了冤枉的释放了。一时之间，京城中都在称颂刑部尚书断案清明。屠公又向尚书建议道：“在天子脚下，尚且有许多受冤枉的人，全国这么大，百姓这么多，难道没有被冤枉的？是不是可以每五年派一位减刑官去考察核实，平反受冤者。”尚书按这个意见上奏，皇上答应了这个办法。屠公也是当时的减刑官之一。后来，屠公梦见一位神人告诉他：“你命中本来是没有儿子的，因你提出减刑办法，很合上天好生之心，现在上天特赐给你三个儿子，将来都会当大官。”不久，屠夫人就有了身孕。后来接连生了应埙、应坤、应竣，三人都当了大官。
【敬圣修德 福及子孙】
原文：嘉兴包凭，字信之，其父为池阳太守，生七子，凭最少，赘平湖袁氏，与吾父往来甚厚，博学高才，累举不第，留心二氏之学。一日东游泖湖，偶至一村寺中，见观音像，淋漓露立，即解橐中得十金，授主僧，令修屋宇，僧告以功大银少，不能竣事；复取松布四疋，检箧中衣七件与之，内纻褶，系新置，其仆请已之。凭曰：“但得圣像无恙，吾虽裸裎何伤？”僧垂泪曰：“舍银及衣布，犹非难事。只此一点心，如何易得。”后功完，拉老父同游，宿寺中。公梦伽蓝来谢曰：“汝子当享世禄矣。”后子汴，孙柽芳，皆登第，作显官。
译文：嘉兴人包凭，字信之。他的父亲是安徽池州知府，生有七个儿子，包凭最小，招赘到平湖县的袁家为婿，同我父亲交往很密切。他学识渊博，才学极高，但却一直没能考中举人，于是便研究佛、道两家的学问。有一天，他东至松江游泖湖，偶然到了一座乡间寺庙中，见观音塑像因房屋破败而在露天中任由日晒雨淋，便立即解开行囊，找出十两银子交给管事的和尚，请他修缮房屋。和尚诉苦说，工程大，银子少，恐怕难以完成你的善愿。于是他又拿出四匹松江布，又从衣箱找出七件值钱的衣服，一齐交给和尚。其中的细麻布夹衣，是新添置的，仆人请求他留下，不能再给了。包凭说：“只要菩萨的圣像能得安好，我就是赤身露体，又有什么关系？”和尚感动得流下泪来，说道：“施舍银子和衣物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你这一片诚心，哪里找得到啊！”房屋修缮完工后，包凭带了他的老父亲同游此寺。晚上住在寺中，他梦见庙中的伽蓝菩萨前来道谢，并说：“你的子孙世代都要享受禄位。”后来，包凭的儿子包汴，孙子包柽芳，都中了进士，官居显要。
原文：嘉善支立之父，为刑房吏，有囚无辜陷重辟，意哀之，欲求其生。囚语其妻曰：“支公嘉意，愧无以报，明日延之下乡，汝以身事之，彼或肯用意，则我可生也。”其妻泣而听命。及至，妻自出劝酒，具告以夫意。支不听，卒为尽力平反之。囚出狱，夫妻登门叩谢曰：“公如此厚德，晚世所稀，今无子，吾有弱女，送为箕帚妾，此则礼之可通者。”支为备礼而纳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孔目，立生高，高生禄，皆贡为学博。禄生大纶，登第。
译文：嘉善人支立的父亲，在县衙里当刑房吏。有一个囚犯无辜被判了死罪，支父很同情他，想设法为他洗雪冤情，救他一命。这个囚犯告诉妻子说：“支公有救我的美意，但我却惭愧得很，没什么可以答谢他。明天，你设法把他请到乡下家中，以身侍奉他。这样，或许他就肯尽心尽力解救我，我便可以活命了。”他妻子哭着答应了。第二天，他妻子把支父请到家中，亲自陪酒，并说明原委，表示愿意服侍他。支父断然拒绝，却仍然尽力为那囚犯平了反。囚犯出狱后，夫妻二人登门叩谢，并说：“恩公这样厚德，近世实在少见。你不是还没有儿子吗？我有小女，恩公若不嫌弃，愿给你充当一名扫地的小妾，这在理法上可是行得通的啊。”支父答应了，于是备办彩礼将其娶进了家门。后来生下支立，二十岁考中乡魁，官至翰林孔目。支立的儿子支高，支高的儿子支禄，都被举荐当了学博，支禄的儿子支大纶，则中了进士。
【善恶真假 明辨细论】
原文：凡此十条，所行不同，同归于善而已。若复精而言之，则善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阴、有阳；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满；有大、有小；有难、有易；皆当深辨。为善而不穷理，则自谓行持，岂知造孽，枉费苦心，无益也。
译文：以上所举十例，虽然各自的作法不同，但都同样是行善。若要进一步对行善分析得更详细一点的话，则行善还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阴有阳；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满；有大有小；有难有易。对这些都应当深入研究，仔细辨别。行善而不弄清楚事理，那么，自以为在行善，其实也许却在造孽，枉费苦心，毫无益处。
原文：何谓真假？
译文：（一）怎么分真假？
原文：昔有儒生数辈，谒中峰和尚，问曰：“佛氏论善恶报应，如影随形。今某人善，而子孙不兴；某人恶，而家门隆盛；佛说无稽矣。”
译文：从前有几个读书人，拜见中峰和尚，问道：“佛教讲的，善恶报应，如影随形。但现今有的人善，却不见其子孙发达；有的人恶，却家道兴隆。佛说的话实在没根据。”
原文：中峰云：“凡情未涤，正眼未开，认善为恶，指恶为善，往往有之。不憾己之是非颠倒，而反怨天之报应有差乎？”众曰：善恶何致相反？中峰令试言其状。一人谓：“詈人殴人是恶；敬人礼人是善。”中峰云：“未必然也。”一人谓：“贪财妄取是恶，廉洁有守是善。”中峰云：“未必然也。”众人历言其状，中峰皆谓不然。因请问。
译文：中峰说：“凡尘中的人们七情六欲没有清除干净，法眼未开，把善看成恶，把恶当成善，这是常有的事。你们不怪自己是非颠倒，怎么反而抱怨天公报应错了呢！”大家都说：“我们何致于连善恶都会弄反？”中峰就叫他们具体地说一下。一人说：“骂人打人是恶，对人恭敬礼貌是善。”中峰说：“不一定。”又一人说：“贪财乱要钱是恶，廉洁有操守是善。”中峰说：“不一定。”大家一个个都说了些情状，中峰一概都说不一定。大家就请教中峰的看法。
原文：中峰告之曰：“有益于人，是善；有益于己，是恶。有益于人，则殴人，詈人皆善也；有益于己，则敬人、礼人皆恶也。是故人之行善，利人者公，公则为真；利己者私，私则为假。又根心者真，袭迹者假；又无为而为者真，有为而为者假；皆当自考。”
译文：中峰告诉他们说：“有益于别人是善；只利于自己是恶。只要有益于别人，即使打人骂人都是善；若只利益自己或者损人利己，哪怕对人恭敬礼貌也都是恶。”所以，一个人行善，意在利人就是出于公心，有公心就是真；意在利己就是出于私心，有私心就是假；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是真；为了做给别人看的是假。再者，不想达到什么个人目的的是真；有个人目的的就是假。这些，都应当自己去体会考察。
原文：何谓端曲？
译文：（二）怎么分端曲？
原文：今人见谨愿之士，类称为善而取之；圣人则宁取狂狷。至于谨愿之士，虽一乡皆好，而必以为德之贼；是世人之善恶，分明与圣人相反。推此一端，种种取舍，无有不谬；天地鬼神之福善祸淫，皆与圣人同是非，而不与世俗同取舍。凡欲积善，决不可徇耳目，惟从心源隐微处，默默洗涤，纯是济世之心，则为端；苟有一毫媚世之心，即为曲；纯是爱人之心，则为端；有一毫愤世之心，即为曲；纯是敬人之心，则为端；有一毫玩世之心，即为曲；皆当细辨。
译文：现在的人们，见到一个好好先生，便当作善人而推许他。孔夫子却以为，如果找不到更好的人，倒宁愿要那些偏于激进或偏于保守的。前者往往较重气节，坦荡磊落，后者往往老实厚道，循规蹈矩。至于好好先生，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随波逐浪，世故圆滑，做人做事没有正义的原则，尽管一方的人们都喜欢他，孔圣人却说这种人是败坏道德风气的小人。可见，世俗的善恶观，分明与圣人相反。从这一点来推而广之，其它种种对善恶的判断，世俗之人没有不错的。天地鬼神对善与恶给予福或祸的报应，其是非标准与圣人相同而不依世俗的判断。所以，凡是要想积累善行功德的，决不能顺着耳目的感觉，只行喜闻乐见的事，而必须从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念头着手，把暗中的心念清洗干净。纯粹是济助世人之心，就是端；有丝毫讨好世人之心，就是曲。纯粹是爱人之心，就是端；有丝毫愤恨世人的心，就是曲。纯粹是尊敬世人之心，就是端；有丝毫玩弄世人的心，就是曲。这些，统统都应仔细分辨清楚。
原文：何谓阴阳？
译文：（三）怎么分阴阳？
原文：凡为善而人知之，则为阳善；为善而人不知，则为阴德。阴德，天报之；阳善，享世名。名，亦福也。名者，造物所忌；世之享盛名而实不副者，多有奇祸；人之无过咎而横被恶名者，子孙往往骤发，阴阳之际微矣哉。
译文：凡行善而为人们所知道的，叫做阳善；为善而人们不知，就叫阴德。阳善，在世上享受好名声，好名声也是福。但名声过大，天地都会抑制他。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世上享有盛名而名不副实的，往往会有横祸。而那些并无过错却横遭恶名并能忍辱负重的，必是道德修养深厚之人，其子孙往往会骤然发达。阴德阳善的分别真是微妙得很哪！
原文：何谓是非？
译文：（四）怎么分是非？
原文：鲁国之法，鲁人有赎人臣妾于诸侯，皆受金于府，子贡赎人而不受金。孔子闻而恶之曰：“赐失之矣。夫圣人举事，可以移风易俗，而教道可施于百姓，非独适己之行也。今鲁国富者寡而贫者众，受金则为不廉，何以相赎乎？自今以后，不复赎人于诸侯矣。”子路拯人于溺，其人谢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喜曰：“自今鲁国多拯人于溺矣。”
译文：春秋时期，鲁国有一条法律规定：鲁国人若能从别国诸侯那里，把在那里为奴作婢的鲁国人赎回来，他就可以到官府去领一笔赏金。孔子有个弟子，叫端木赐，字子贡。他去把人赎了回来，却不领赏金。孔子知道了很不高兴。他说：“端木赐呀，你虽然博得了个不贪财的名声，却把事情办错了！应该知道，圣人每办一件事都要考虑影响和后果，要考虑如何移风易俗，要能成为百姓的榜样以教导他们，不能只顺着个人的口味，图一时快意。现今鲁国，富人少而穷人多。既然赎了人领赏金会被认为是贪财，为啥还去赎呢？只怕今后再也不会有人愿到别国诸侯那里去赎人了。”孔子的另一个弟子子路，有一次从水中救起了一个被淹的人，那人送一头牛给子路，子路接受了。孔子听见这件事后，很高兴地说：“从今以后，鲁国愿意从水中救人的人会多起来了。”
原文：自俗眼观之，子贡不受金为优，子路之受牛为劣；孔子则取由而黜赐焉。乃知人之为善，不论现行而论流弊；不论一时而论久远；不论一身而论天下。现行虽善，而其流足以害人；则似善而实非也；现行虽不善，而其流足以济人，则非善而实是也；然此就一节论之耳。他如非义之义，非礼之礼，非信之信，非慈之慈，皆当抉择。
译文：以世俗的眼光看来，子贡不领赏金是好，子路接受牛为差。孔子却赞扬子路而贬斥子贡。从这两个例子我们可以明白，人做善事，不能只论眼前，而要看后果有无坏影响；不能只顾一时，而要看长远的利弊；不能只顾个人，而要考虑人民大众。现前所作虽然像善事，但如果影响足以危害他人，则似善而实际上不是善；现前所作虽然不像善事，但其后果却能救助他人，则不像善而实际上是善。当然，这只是就善和非善而论，其它如：不是义的“义”，不是礼的“礼”，不是信的“信”，不是慈的“慈”，都应该善加抉择。
原文：何谓偏正？
译文：（五）怎么分偏正？
原文：昔吕文懿公，初辞相位，归故里，海内仰之，如泰山北斗。有一乡人，醉而詈之，吕公不动，谓其仆曰：“醉者勿与较也。”闭门谢之。逾年，其人犯死刑入狱。吕公始悔之曰：“使当时稍与计较，送公家责治，可以小惩而大戒；吾当时只欲存心于厚，不谓养成其恶，以至于此。”此以善心而行恶事者也。
译文：从前，文懿公吕原，辞掉了宰相的职位回到故乡。那时全国上下都景仰他，好像仰望泰山北斗一样。一天乡里有个人因喝醉了酒当面骂他，吕公毫不动气，并对自己的仆人说：“他是个醉汉，不要同他计较。”还把门关了避开他。过了一年，此人犯死罪入狱，吕公才感到后悔，说：“假如当初稍微同他计较计较，送到衙门里去责罚教训一下，就可以用小小的惩罚而使他改邪归正。我当时只想厚道一些，不料却助长了他的恶性，以至于犯了死罪。”这是好心做了坏事。
原文：又有以恶心而行善事者。如某家大富，值岁荒，穷民白昼抢粟于市；告之县，县不理，穷民愈肆，遂私执而困辱之，众始定；不然，几乱矣。故善者为正，恶者为偏，人皆知之；其以善心而行恶事者，正中偏也；以恶心而行善事者，偏中正也；不可不知也。
译文：还有以恶心而作成好事的。过去有个很有钱的人，遇到荒年，有些穷百姓白天在街市上抢米，他告到县里，县官不理，抢米的抢得更厉害了。此人就私自把一个抢米的抓了起来加以责罚，抢米的行为于是被制止住了。如果不这样，只怕会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善为正，恶为偏，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以善心而做成恶事的却是正中偏；以恶心而做成善事的却是偏中正。对于这种情况不能不知道。
原文：何谓半满？
译文：（六）怎么分半和满呢？
原文：易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书曰：商罪贯盈，如贮物于器。勤而积之，则满；懈而不积，则不满。此一说也。
译文：《易经》说：“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尚书》说：“商纣王是恶贯满盈了。”比如储存东西在一个容器里，勤于积攒，就容易装满；懒于积攒，就老装不满。这是半和满的一种说法。
原文：昔有某氏女入寺，欲施而无财，止有钱二文，捐而与之，主席者亲为忏悔；及后入宫富贵，携数千金入寺舍之，主僧惟令其徒回向而己。因问曰：“吾前施钱二文，师亲为忏悔，今施数千金，而师不回向，何也？”曰：“前者物虽薄，而施心甚真，非老僧亲忏，不足报德；今物虽厚，而施心不若前日之切，令人代忏足矣。”此千金为半，而二文为满也。
译文：从前，有个女子进寺庙烧香，想施舍却没钱，就捐了仅有的两文，寺主亲自替她在菩萨前诵经祈福。后来，此女子被选进宫中，富了贵了，带上几千两银子来捐，寺主却只叫徒弟去应付。这个女子弄不明白，去问寺主：“我前次施舍两文钱，你亲自替我祈福。这次我捐了几千两银子，你反而不出面了。为什么？”寺主说：“前次你虽然施舍得很少，但施舍的心是真诚的。如果老僧不亲自替你祈福消灾，不足以报答你施舍的恩德。这次你的施舍虽然很厚重，但施舍的心却没有前次真切，因此叫人代劳一下就可以了。”这个例子说明几千两银子是半而两文钱是满，由此可见真心之可贵。
原文：钟离授丹于吕祖，点铁为金，可以济世。吕问曰：“终变否？”曰：“五百年后，当复本质。”吕曰：“如此则害五百年后人矣，吾不愿为也。”曰：“修仙要积三千功行，汝此一言，三千功行已满矣。”此又一说也。
译文：再举一例，唐朝时，八仙中的汉钟离传授法术给吕洞宾，可以点铁成金，用以救济世人。吕洞宾问：“铁变成金后，还会不会变成铁？”汉钟离说：“五百年后，还原本质。”吕洞宾说：“这样一来，可就害了五百年后的人了，我不愿作这种事。”汉钟离说：“修学仙道要先积三千功德，就你这句话，三千功德就算满了。”这个例子是对半和满的又一种说法。
原文：又为善而心不著善，则随所成就，皆得圆满。心著于善，虽终身勤励，止于半善而已。譬如以财济人，内不见己，外不见人，中不见所施之物，是谓三轮体空，是谓一心清净，则斗粟可以种无涯之福，一文可以消千劫之罪，倘此心未忘，虽黄金万镒，福不满也。此又一说也。
译文：还有，行善而心中并不以为自己在行善，不是有意而为，而是出于天性自然，那么，不管作成什么善事，都是圆满的；行善是为了贪求功德，并且事后还挂在心上，哪怕你终身努力行善，也只能达到半满程度。比如用钱财周济别人，从内心要看不到施舍者是我，外要不认为别人在接受我的恩惠，中间要见不到所施的钱财有何价值，这在佛法上叫“三轮体空”，也就一心清净了。能这样，那么一斗粟米，就可以种出无边无际的福来；一文钱，也可以消除本应遭受千劫苦难的罪过。如果行了善自己却念念不忘，或舍财如钝刀割肉般心痛，甚至施恩而图报，那么虽舍黄金万两，福也不满。这又是一种半和满的说法。
原文：何谓大小？
译文：（七）怎么分大小？
原文：昔卫仲达为馆职，被摄至冥司，主者命吏呈善恶二录，比至，则恶录盈庭，其善录一轴，仅如箸而已。索秤称之，则盈庭者反轻，而如箸者反重。仲达曰：“某年未四十，安得过恶如是多乎？”曰：“一念不正即是，不待犯也。”因问轴中所书何事？曰：“朝廷尝兴大工，修三山石桥，君上疏谏之，此疏稿也。”仲达曰：“某虽言，朝廷不从，于事无补，而能有如是之力。”曰：“朝廷虽不从，君之一念，已在万民；向使听从，善力更大矣。”故志在天下国家，则善虽少而大；苟在一身，虽多亦小。
译文：从前有个叫卫仲达的人，在翰林院当官。有一次，他的灵魂被抓到阴曹衙门里，座上的判官叫衙吏把他的善恶两种记录簿拿来。等送来一看，恶的记录簿堆满了庭院，善的记录簿却只有一小卷，像根筷子一样。那判官叫人拿秤来称，谁知堆满庭院的反而轻，像筷子的倒反而重。卫仲达问：“我还不到四十岁，过恶怎么就有这么多？”判官答道：“一念不正就是恶，不必一定要在行动上犯了才算错。”卫又问：“像筷子粗的那一卷中写的是些什么？”判官说：“朝廷打算修三山的石桥，工程很大，你认为太劳民伤财，上了一本奏章进行劝阻。那就是你的奏章。”卫仲达说：“我虽然上了奏章，但皇上没有采纳，于事无补。怎么这么有份量，竟重过那么多的过恶？”判官说：“皇上虽然没有答应，但你的心念却是考虑到万民的苦难。如果那次皇上准奏，善力就更大了。”所以说，如果考虑的是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尽管善事做得少，却是大善；如果考虑的只是自己一身，哪怕做了很多善事，都只能算小善。
原文：何谓难易？
译文：（八）怎么分难易？
原文：先儒谓克己须从难克处克将去。夫子论为仁，亦曰先难。必如江西舒翁，舍二年仅得之束修，代偿官银，而全人夫妇；与邯郸张翁，舍十年所积之钱，代完赎银，而活人妻子，皆所谓难舍处能舍也。如镇江靳翁，虽年老无子，不忍以幼女为妾，而还之邻，此难忍处能忍也；故天降之福亦厚。凡有财有势者，其立德皆易，易而不为，是为自暴。贫贱作福皆难，难而能为，斯可贵耳。
译文：一位先辈学者曾经说过，要克服自己的私心，要先从难克的地方做起。孔夫子论如何做到“仁”，也说过要先从难的地方着手。就像江西舒老先生，施舍自己两年教书所得的薪水给一卖身妇女，以代其夫偿还官家欠款，使别人夫妻不至拆散，而自己却以野菜度日。还有邯郸的张老先生，施舍自己苦攒了十年的钱，代别人交纳赎身银，救活了别人妻儿，都是在难舍的地方能舍得出去。又像镇江的靳老先生，虽然年老无子，也不忍心以少女为妾来为己生子，把他老伴暗地从邻村买来的女孩子送还，这又是在难忍的地方能忍得下。像这些人的作法，实在难能可贵，所以，上天就降了厚福给他们。后来舒老先生的儿子舒芬，中了状元；张老先生的儿子张国彦，官至尚书；靳老先生晚年得子靳贵，官至宰相。总之，凡是有钱有势的人，要积功德都很容易，容易做的善事不去做，就是自轻自贱，自暴自弃。贫寒的人要舍财仗义往往都很困难，困难而能做到，这就更加可贵了。
【积善妙方 十味全真】
原文：随缘济众，其类至繁，约言其纲，大约有十：第一、与人为善；第二、爱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劝人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兴建大利；第七、舍财作福；第八、护持正法；第九、敬重尊长；第十、爱惜物命。
译文：行善积德、救人济世的具体作法，细说起来是很繁多的。概括起来大致有十类：第一、与人为善；第二、爱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劝人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兴建大利；第七、舍财作福；第八、护持正法；第九、敬重尊长；第十、爱惜物命。
原文：何谓与人为善？
译文：（一）什么是与人为善？
原文：昔舜在雷泽，见渔者皆取深潭厚泽，而老弱则渔于急流浅滩之中，恻然哀之，往而渔焉；见争者皆匿其过而不谈，见有让者，则揄扬而取法之。期年，皆以深潭厚泽相让矣。夫以舜之明哲，岂不能出一言教众人哉？乃不以言教而以身转之，此良工苦心也。
译文：从前，大舜在山东雷泽，见青壮年都在水深鱼多的地方捕鱼，而老弱者难与竞争，只好在浅滩急流中捕。大舜感到很难过，很同情那些老弱渔夫，他便也去捕鱼。他对那些争抢鱼多的好地方的人，闭口不谈他们的过错，而自己却尽将好地方让给老者，并对能礼让别人的人大加赞扬，说要多向他们学习。这样过了一年，大家都学会了相互礼貌谦让。以大舜的聪明，难道不能以话语来教导大家么？但他知道言教不如身教，因而以行动来潜移默化引导大家向善，真是用心良苦。
原文：吾辈处末世，勿以己之长而盖人；勿以己之善而形人；勿以己之多能而困人。收敛才智，若无若虚；见人过失，且涵容而掩覆之。一则令其可改，一则令其有所顾忌而不敢纵，见人有微长可取，小善可录，翻然舍己而从之；且为艳称而广述之。凡日用间，发一言，行一事，全不为自己起念，全是为物立则；此大人天下为公之度也。 译文：我们身处这种人心不古的时代，切不要以自己的长处去压制别人；不要故意以自己的善行去显出别人的不善；更不要以为自己有能力而给别人出难题。要注意收敛自己的才能和智慧，好像并无才智或别人错认自己有才智一般，要避免锋芒毕露。见到别人有过失，应予以包涵宽容并替他遮盖，一则可使他自己去改过，再则使他怕你揭露而有所顾忌，不敢放纵自己。见到别人有小小长处值得仿效，或作了一点善事值得称道，立即要抛开成见去向别人学习，并且要予以赞扬。日常间的一言一行，不能以为只是个人的行为，而要想到能作大家的表率，这才是伟大人物天下为公的胸襟和气度。
原文：何谓爱敬存心？
译文：（二）什么是爱敬存心？
原文：君子与小人，就形迹观，常易相混，惟一点存心处，则善恶悬绝，判然如黑白之相反。故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所存之心，只是爱人敬人之心。盖人有亲疏贵贱，有智愚贤不肖；万品不齐，皆吾同胞，皆吾一体，孰非当敬爱者？爱敬众人，即是爱敬圣贤；能通众人之志，即是通圣贤之志。何者？圣贤之志，本欲斯世斯人，各得其所。吾合爱合敬，而安一世之人，即是为圣贤而安之也。
译文：君子和小人从外表看来，往往容易搞混，唯有在存心这一点上，其善恶却是截然不同、黑白分明的。所以，孟子说：“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所存的心，只是爱人敬人的心。当然，人有亲有疏，有贵有贱，有智有愚，有贤有非，各不一样，但都是同胞，都一样是人，哪一个又不该敬不该爱呢？爱敬众人就是爱敬圣贤，能合众人的心愿，也就合了圣贤的心愿。为什么呢？因为圣贤的心愿就是要世上的人们各得其所。我能对他们普敬博爱，使得世人都互敬互爱，人们也就可以各得其所各安其位，这也就是为圣贤作了使天下皆安的事了。
原文：何谓成人之美？
译文：（三）什么是成人之美？
原文：玉之在石，抵掷则瓦砾，追琢则圭璋；故凡见人行一善事，或其人志可取而资可进，皆须诱掖而成就之。或为之奖借，或为之维持；或为白其诬而分其谤；务使之成立而后已。大抵人各恶其非类，乡人之善者少，不善者多。善人在俗，亦难自立。且豪杰铮铮，不甚修形迹，多易指摘；故善事常易败，而善人常得谤；惟仁人长者，匡直而辅翼之，其功德最宏。
译文：玉藏在石头中，丢掉就如瓦块一般，开凿出来加以琢磨，就可以成为精美的玉器。同样，优秀人才也需要发现和培养。所以，凡是见到某人作了一件善事，或者他有向上之志而他的天赋和素质又有成就的可能，都必须引导提携而助其成功，或奖赏激励他，或维护扶持他，或为他辨白冤枉并分担责任，一定要使他成功才罢。一般说来，人们都有排异心理，不喜欢与自己不同类型的人相处。而世俗之人明理的少，贪便宜的多，正直的人在这种世俗环境里，常常孤立无助，难以立足。况且，豪杰英才，往往举止脱俗，不尚虚饰，性情刚直，不善逢迎，所以，做善事常常容易失败。善人反而容易招来非议，被人指责。这就要靠仁人长者匡扶帮助，维护他们。这种功德是最宏大的。
原文：何谓劝人为善？
译文：（四）什么是劝人为善？
原文：生为人类，孰无良心？世路役役，最易没溺。凡与人相处，当方便提撕，开其迷惑。譬犹长夜大梦，而令之一觉；譬犹久陷烦恼，而拔之清凉，为惠最溥。韩愈云：“一时劝人以口，百世劝人以书。”较之与人为善，虽有形迹，然对证发药，时有奇效，不可废也；失言失人，当反吾智。
译文：一般来说，生而为人，谁没有良心呢？但在人生道路上奔波忙碌，最容易受财色名利的诱惑而走上邪路。凡是与人相处，不能眼看着他沉沦不管，而应适时提起他的警觉，解开他的迷惑，令其迷途知返。就像魇梦不醒而叫醒他，将他从烦恼中引领到清净安祥之地。这种作法，给人的恩惠最大。韩愈说：“一时劝人以口，百世劝人以书。”这与前面所说的与人为善相比较，虽然显得有说教之嫌，然而只要能够对症下药，有时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这种方法也不可偏废。孔子说：“不能同别人说的却说了，叫做失言；应该同别人讲的却不讲，叫做失人。”对什么样的人该讲什么话，这在心里应当反复琢磨。
原文：何为求人危急？
译文：（五）什么是救人危急？
原文：患难颠沛，人所时有。偶一遇之，当如痌瘝之在身，速为解救。或以一言伸其屈抑；或以多方济其颠连。崔子曰：惠不在大，赴人之急可也。盖仁人之言哉。
译文：患难挫折，任何人都难免。如遇见别人处在危难之中，应像对待自己的病痛一样，迅速予以解救。或者仗义直言，为他辩白冤屈；或者多方设法，帮助他从挫折中振作起来。有位崔先生说：“给别人恩惠不在于大小，贵在别人急需的时候，能及时给予帮助。”真是仁者之言啊！
原文：何谓兴建大利？
译文：（六）什么是兴建大利？
原文：小而一乡之内，大而一邑之中，凡有利益，最宜兴建；或开渠导水，或筑堤防患；或修桥梁，以便行旅；或施茶饭，以济饥渴；随缘劝导，协力兴修，勿避嫌疑，勿辞劳怨。
译文：小到一乡一县，大到全省全国，凡是对大众有益的事业，最应该兴办。或修建学校，或修路架桥，或开渠引水，或筑堤防洪。一有机会，就该提出倡议，带头并发动大家共同出力出钱，协力兴办。不要怕别人说有私心，要任劳任怨，尽心尽力。
原文：何谓舍财作福？
译文：（七）什么是舍财作福？
原文：释门万行，以布施为先。所谓布施者，只是舍之一字耳。达者内舍六根，外舍六尘，一切所有，无不舍者。苟非能然，先从财上布施。世人以衣食为命，故财为最重。吾从而舍之，内以破吾之悭，外以济人之急；始而勉强，终则泰然，最可以荡涤私情，祛除执吝。
译文：佛门善行虽多，但以布施为首。所谓布施，就是一个舍字。通达的人，身上可以舍掉任何一部份，身外可以舍掉各种享受，凡是自己所有的，没有一样不可以舍。如果做不到这一步，可以先从财上进行布施。世上的人都赖以衣食为生，所以，财也就是第一重要的。若能从这个上面去舍，对内可以破除自己的吝啬，对外可以接济别人的急需。开始时，可能比较勉强，慢慢地成了习惯行为，最后也就十分自然了。这种舍财作福的行善方法，最能涤荡个人的自私心垢。
原文：何谓护持正法？
译文：（八）什么是护持正法？
原文：法者、万世生灵之眼目也。不有正法，何以参赞天地？何以裁成万物？何以脱尘离缚？何以经世出世？故凡见圣贤庙貌，经书典籍，皆当敬重而修饬之。至于举扬正法，上报佛恩，尤当勉励。
译文：正法是万世生灵的眼睛，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没有正法，人们就不能正确认识宇宙人生的真相，不能正确理解和把握万事万物；凡人就摆脱不掉尘世上各种情感欲念的束缚；一个人也就失去了经国济世之基和超凡入圣之本。所以，凡是看见圣贤的经书典籍、庙宇塑像，都应当敬重爱惜，修理装饰。至于弘扬佛法以报佛恩，更应当勉励自己努力实行。
原文：何谓敬重尊长？
译文：（九）什么是敬重尊长？
原文：家之父兄，国之君长，与凡年高、德高、位高、识高者，皆当加意奉事。在家而奉侍父母，使深爱婉容，柔声下气，习以成性，便是和气格天之本。出而事君，行一事，毋谓君不知而自恣也。刑一人，毋谓君不知而作威也。事君如天，古人格论，此等处最关阴德。试看忠孝之家，子孙未有不绵远而昌盛者，切须慎之。
译文：家中的父母兄姐，国家的领袖上级，凡是年高、德高、职位高、见识高的，都应该尊敬服从。在家侍奉父母，要有深挚的爱心，和顺的容颜，经常柔声下气，养成习惯，这样才称得上孝顺。出来服务于国家，作一件事，不要以为上司不知道而任意胡来，处罚一个人，不要以为百姓是草民而耍威风。为大众办事就要像为上天办事一样郑重，这是从古以来的定论。在这方面，与阴德的关系最大。不信看看古来的忠孝之家，子孙没有不绵远昌盛的，一定要慎之又慎啊。
原文：何谓爱惜物命？
译文：（十）什么叫爱惜物命？
原文：凡人之所以为人者，惟此恻隐之心而已；求仁者求此，积德者积此。周礼“孟春之月，牺牲毋用牝”。孟子谓君子远庖厨，所以全吾恻隐之心也。故前辈有四不食之戒，谓闻杀不食、见杀不食、自养者不食、专为我杀者不食。学者未能断肉，且当从此戒之。渐渐增进，慈心愈长。不特杀生当戒，蠢动含灵，皆为物命。求丝煮茧，锄地杀虫，念衣食之由来，皆杀彼以自活。故暴殄之孽，当于杀生等。至于手所误伤，足所误践者，不知其几，皆当委曲防之。古诗云：“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何其仁也？
译文：人之所以能成其为人，也不过因为具有恻隐之心而已。求仁慈的，要求这个心；积功德的，也要积这个心。《礼记》说：“孟春之明，牺牲毋用牝。”说的是，在春天的第一个月里，祭祀用的牲口不要用母的，因为那个时节的母畜很可能怀胎。孟子也说：“君子对于禽兽，见到它是活的就不忍心见它死；听到它被宰杀时的叫声，就不忍心吃它的肉。所以，君子要远远地离开厨房。”这些作法，就是为了不伤害自己的恻隐之心。前辈古人对吃肉有四戒，说是：听到宰杀的叫声者，不吃；看见宰杀者，不吃；自己养大者，不吃；专为自己杀者，不吃。学着爱惜物命的人，如果一时之间还做不到断食肉类的话，可以先从这四戒做起。渐渐扩大持戒的范围，仁慈心也就会跟着不断增长。不但杀生当戒，暴殄天物，也应当戒。要知道，那些蠕虫昆虫之类，也一样是生命。抽取蚕丝要煮死茧蛹，锄地种庄稼要挖死土中的虫。可见我们的衣食，都是以无数的生命换来的，所以糟踏东西的罪过，同杀生一样。至于随手误伤，不经意的脚踩，还不知杀死了多少生命，对这方面，也应该多加留意尽力避免。宋代的苏东坡在诗中写道：“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这是何等的仁慈啊！
原文：善行无穷，不能殚述；由此十事而推广之，则万德可备矣。
译文：总之，行善之事无穷无尽，积德之方举不胜举。但只要能从以上所列十个方面，举一反三，推而广之，那就什么功德都齐备了。
第四篇 谦德之效
【谦逊获福 自满招损】
原文：易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是故谦之一卦，六爻皆吉。书曰：“满招损，谦受益。”
译文：《易经》上说：“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祸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意思是说，以天理而言，上天总是要亏损那些满盈有余的事物而补偿谦虚不足的事物（比如热量总是从高温物体流向低温物体，等等）；以地的道理而言，高处的水土砂石总是要流向低洼的地方；以人心而言，人们普遍都讨厌骄傲自满者而喜欢谦虚的人；甚至连鬼神也常爱捉弄教训那些自满自负、得意忘形之辈，而暗中降福帮助谦逊的人。因此恰如《尚书》所言：“满招损，谦受益。”这是宇宙间普遍的真理啊！
在八卦中，象征心的离卦，其卦象（）便是一副中间空心的样子，一种虚心的状态，这里面的深刻喻意不言自明。老子的《道德经》中也说要“虚其心，实其腹。”而佛门则更教人要心空无我。可见古圣先贤们的见解都是一致的。
《易经》一书，共有六十四卦，每卦有六爻，每爻有爻辞以断吉凶。在六十四卦中，只有谦卦六爻皆吉，其余六十三卦的爻辞都有吉有凶。由此可见谦之可贵与谦德之美了。因为谦虚是一种开放的心态，接收的心态。只有谦虚的人，才能诚恳地接受别人的批评、建议，努力学习別人的长处，随时准备吸取一切有用的知识、智慧和能量，使自己不断成长进步。
【虚怀若谷 温良恭俭】
原文：予屡同诸公应试，每见寒士将达，必有一段谦光可掬。辛未（公元1571年）计偕，我嘉善同袍凡十人，惟丁敬宇宾，年最少，极其谦虚。予告费锦坡曰：“此兄今年必第。”费曰：“何以见之？”予曰：“惟谦受福。兄看十人中，有恂恂款款，不敢先人，如敬宇者乎？有恭敬顺承，小心谦畏，如敬宇者乎？有受侮不答，闻谤不辩，如敬宇者乎？人能如此，即天地鬼神，犹将佑之，岂有不发者？”及开榜，丁果中式。
译文：我过去曾数次同许多人一起去应考，看到穷书生每当要中榜发达之前，都会有一种谦容可掬的神情，脸上会漾出极柔和的谦虚的光彩。1571年，我们嘉善县的举人一行十人，共同上京参加会试，其中以丁宾的年纪最轻，但也最谦虚。我就对费锦坡说：“此人今年必定中考。”费问：“何以见得？”我说：“只有谦虚的人才能获福。因为骄满的人心气浮躁而外散，谦虚的人心气沉静而内敛；骄满者心暗神昏易招灾祸，谦虚则心清神明智慧通达。你看我们十人之中，有谁像丁宾那样谦虚谨慎，恭顺温良？有谁像丁宾那样诚恳踏实、凡事礼让？又有谁能像丁宾那样虚怀大度，受到别人欺侮戏弄能忍让而不报复，听到说自己的坏话也不争辩？一个人的修养到了这种地步，就是天地鬼神也会保佑他，哪有不发达的道理。”等到开榜，丁宾果然考中。
原文：丁丑（公元1577年）在京，与冯开之同处，见其虚己敛容，大变其幼年之习。李霁岩直谅益友，时面攻其非，但见其平怀顺受，未尝有一言相报。予告之曰：“福有福始，祸有祸先，此心果谦，天必相之，兄今年决第矣。”已而果然。
译文：1577年在京会试，我同冯开之住在一起，见他的态度十分谦虚，大大改变了他少年时的狂傲习气。李霁岩是他的一位好友，为人诚恳耿直，经常当面指责他的缺点和过错。只见他平心静气地接受，却从未回敬过一句。我就对冯说：“福有福根，祸有祸苗。一个人若真能够心存谦虚，上天一定会选中他，仁兄今年必定高中无疑。”到后来，果不出我所料。
原文：赵裕峰、光远，山东冠县人，童年举于乡，久不第。其父为嘉善三尹，随之任。慕钱明吾，而执文见之，明吾，悉抹其文，赵不惟不怒，且心服而速改焉。明年，遂登第。
译文：赵光远，山东冠县人。十几岁就在家乡中了举，却久久未能考中进士。万历年间，他的父亲赵克念被派来嘉善县任主簿，他就跟随父亲到了任所。他因倾慕钱明吾的学问，就带着自己做的文章去拜访钱，而钱明吾竟把他的文章统统抹掉。赵不但不生气，还心悦诚服立即改写。第二年，赵就中了进士。
【慧心一开 其福自来】
原文：壬辰岁（公元1592年），予入觐，晤夏建所，见其人气虚意下，谦光逼人，归而告友人曰：“凡天将发斯人也，未发其福，先发其慧；此慧一发，则浮者自实，肆者自敛；建所温良若此，天启之矣。”及开榜，果中式。
译文：1592年，我进京朝见皇上，在京城遇到夏建所。我见此人神清气朗，心意极其恭顺，脸上谦光洋溢，回到住所，便告诉一位朋友说：“凡是上天要让某人发达，在让他发福走运之前，定会先开启他的智慧。智慧一展开，虚浮的人自然会变得实在，放荡的人也自会收敛起来。夏建所温和谦卑到了如此程度，那是上天已经在启发他了啊。”等开了榜，夏果然考中进士。
原文：江阴张畏岩，积学工文，有声艺林。甲午，南京乡试，寓一寺中，揭晓无名，大骂试官，以为眯目。时有一道者，在傍微笑，张遽移怒道者。道者曰：“相公文必不佳。”张益怒曰：“汝不见我文，乌知不佳？”道者曰：“闻作文，贵心气和平，今听公骂詈，不平甚矣，文安得工？”张不觉屈服，因就而请教焉。道者曰：“中全要命；命不该中，文虽工，无益也。须自己做个转变。”张曰：“既是命，如何转变。”道者曰：“造命者天，立命者我；力行善事，广积阴德，何福不可求哉？”张曰：“我贫士，何能为？”道者曰：“善事阴功，皆由心造，常存此心，功德无量。且如谦虚一节，并不费钱，你如何不自反而骂试官乎？”张由此折节自持，善日加修，德日加厚。 译文：江阴张畏岩，学识很渊博，诗词文章写得相当好，在文人学士中颇有名声。1594年到南京参加乡试，借住在一座寺庙中。开榜后他榜上无名，于是就大骂主考官有眼无珠。当时，有个道人站在一旁微笑，张立即迁怒于道人。道人说：“相公的文章一定不好。”张听了更加火冒三丈，说：“你又没见到我的文章，怎么知道不好？”道人说：“听别人讲，做文章贵在心气平和，现在我听见先生满腹牢骚，破口骂人，心气极不平和，文章又怎么能做得好呢？”张听道人说得有些道理，不知不觉竟屈服了，气也消了大半，并转而向那道人请教。道人说：“中不中要看各人的命。命不该中，文章再好也没用，那样就得靠自己先把命运改过来。”张不解地问：“既然是命，又如何改变得了呢？”道人说：“造命虽然在天，但立命却在于自己。命是什么？所谓的天生之命，其实都是自己生生世世所作所为的结果啊。只要你从现在起努力多做善事，广积阴德，又有什么福不可求呢？”张说：“我一个穷书生，又能作得了什么呢？”道人说：“善事阴功，都由心造。常存行善积德之心，就有无量无边功德。就拿谦虚这一点来说罢，并不花钱费事，可你为什么不谦虚点，作作自我反省，却去骂考官呢？要知道骂人是恶行而非善念，乃损德折福之举啊！”张不得不佩服道人说得有理，从此就降低姿态，虚心自律，并坚持认真修善积德。
原文：丁酉（公元1597年），梦至一高房，得试录一册，中多缺行。问旁人，曰：“此今科试录。”问：“何多缺名？”曰：“科第阴间三年一考较，须积德无咎者，方有名。如前所缺，皆系旧该中式，因新有薄行而去之者也。”后指一行云：“汝三年来，持身颇慎，或当补此，幸自爱。”是科果中一百五名。
译文：1597年，张有一晚做梦，梦见自己到了一个气派古雅的房间，得到一本考试录取名册，中间有多处空行。他就问旁边一个人：“这是什么？”旁边那人答道：“就是今年这一科的录取名册。”他又问：“怎么有许多缺名？”那人说：“阳间的科第，在阴间三年也要考核一次，必须要积有功德而无过失的人，才能榜上有名。名册中的缺行，都是原本该中而最近有缺德行为被删除了的。”稍后又指着一个空行说：“你三年来修身自律，把持谨慎，或许会补在这一行，希望你多多自爱。”后来，张果然中了这一科的第一百零五名。
【修身立命 贵在有恒】
原文：由此观之，举头三尺，决有神明；趋吉避凶，断然由我。须使我存心制行，毫不得罪于天地鬼神，而虚心屈己，使天地鬼神，时时怜我，方有受福之基。彼气盈者，必非远器，纵发亦无受用。稍有识见之士，必不忍自狭其量，而自拒其福也。况谦则受教有地，而取善无穷，尤修业者所必不可少者也。
译文：由此看来，举头三尺，定有神明，这话决不是唬人的。要想趋吉避凶，全看自己如何把握了。因此，一定要严格约束自己，端正自己的行为，存善心，说善语，做善事，当善人，丝毫不能得罪于天地鬼神，并且要虚心克己、体贴他人，以使天地鬼神时刻都能喜欢我、护佑我，这样才能培植起受福的根基。像那种傲气凌人之辈，决没有远大前程，即使暂时发达，也没法长久，最终难享其福。常言道：量大福大。稍有见识的人，决不愿自己心量狭小而拒福气于门外的。况且，谦虚便有学习别人长处、得到他人指教的机会，从中得到的益处多得说不尽，这尤其是求学问、钻技术、干事业的人所必不可少的品质。
原文：古语云：“有志于功名者，必得功名；有志于富贵者，必得富贵。”人之有志，如树之有根，立定此志，须念念谦虚，尘尘方便，自然感动天地，而造福由我。今之求登科第者，初未尝有真志，不过一时意兴耳；兴到则求，兴阑则止。孟子曰：“王之好乐甚，齐其庶几乎？”予于科名亦然。
译文：古人说：人贵有志，有志者，事竟成。人有志就如树有根，只要立定志向去努力奋斗，终将成为栋梁之才。然而立定了志向，还必须时时注意谦虚，处处与人方便，这样才能上顺天意，下和人心，为自己造福，为大众谋福。如今一些求功名的人，其实并无真正的志向，不过是一时的兴趣罢了，兴趣一来就去求，兴趣一淡就停止了，这样的人是无所作为的。孟子曾对齐宣王说：“优美的音乐能陶冶人的性情，培养人的优雅气质，十分有助于民众的教化。大王如果真的很喜欢音乐并能与百姓同乐，那齐国也就治理得差不多了。”同样我认为，一个人如果真有志于科第功名，真有成就一番事业的抱负和雄心，只要立下真正的志向，从改变自己的内在品质入手，也就差不多成功在望了。
责任编校义工：江西红语、河北舍得、浙江一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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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