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迷途的赏金猎人,在为偷猎者猎捕红豺时被护林人员抓获,因非法偷猎野生动物锒铛入狱。当判期已到被释放时,他曾想过远离这喧闹的城市,远离这迷幻的人世间,寻找一个真正的琅嬛福地,在那儿,或许能悟出生命中的真理。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他便收拾了行装包裹,租了一条木船,在汹涌的海上行进着,缓缓的海风拂过海面,拉出一道长长的水浪,涌向远处。深夜,海风霎时大了起来,狂风怒号着,更加放肆的海浪欲将木船击翻,漫天已舞起被风吹得交错的雨点。呼啸着的风像要把一切吞噬掉,无休止地怒吼着,他紧紧抓住船边,一刻不停地费力向浪花向反的方向滑去……
待他醒来时,太阳已高悬在天空之上了,闪金耀银的沙滩上抹上了金色的光辉。他竭力站了起来,环视着周围的一切——高大的蕨类植物拔地而起,一株紧靠一株,是那么繁茂,岛屿四周徜徉着浪花拍击海滩的声音。两三只海鸟在随着咸咸的海风滑翔,这不正是他所梦寐以求的地方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沙滩下欢呼,尽情抒发自己的激动之情。忽然,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打破了他的神经,也止住了他的喜悦。他循着那打破他思绪的声音踩着碎步走去,当他拨开一片芭蕉叶谨慎地向那发声处张望时,他看到了一场令他永生难忘的血战,让他对大自然的生灵肃然起敬。那是一只毛色红润而又略显枯树色的老豺,引人注目的是腹部到胸脯那覆盖着银缎的毛皮一尘不染。而与老豺对峙的是一条足有三米长的眼睛王蛇,它那已膨胀的颈部上那双“眼睛”极为恐怖,它“嘶、嘶”地吐着舌头,盘在地上的身体已绷紧了,似乎随时都在为每回出击做准备,而老豹的准备就略为简单,只是摆出了一副小恐吓的架势,与那条随即与敌人决一雌雄的蛇来比的话,简直是天壤之别。在野外,老豹是不会主动招惹毒蛇的,而眼睛王蛇则更不会去招惹比它重一倍的豺,凭他多年的狩猎经验看,除非……他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向老豺身后的草丛里望去,果然,在簇簇花儿的附近,趴着一只嗷嗷待哺的幼豺,如果依靠这种推理的话,应是一只在附近捕食的眼睛王蛇恰巧出现在老豺的视线中了,哺乳期的豺护崽本能极强,不论什么生物,都能引起它的警惕,所以因是老豺主动攻击毒蛇,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它不惜与毒蛇同归于尽。
它嗥叫了一声音,便冲眼晴王蛇咬去,这正中眼睛王蛇的下怀,它弓着的身子立即如离弦飞箭般向着老豺的头撞击,这一撞,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的老豹锐气大减,刚一甩头,便被蛇嘴咬住了脖子,那几对锋利的毒牙深深刺进了老豹那稀疏的脖颈下,而蛇身则迅速缠绕住老豹的胸脯,使其喘不上气来,蛇身在慢慢收拢,眼看老豹要命归九泉了,它却突然停止了挣扎,朝着身旁的一块生菌的石头上猛的撞去。一次,两次,三次……随着蛇身像一条软绵绵的带子摔在地上,老豹也因四肢无力倒在地上,在临死前死死地咬住了蛇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在那一刻怔住了:他曾经猎捕过多少动物,疏不知动物也会有如此的情感,他又一次沉默了,他为自己的过去悲哀,那纯粹是浪费生命。他是真正明白了:人的过失就是在于将一切都淡化,都不去珍惜与爱护眼前的一切,这不就是人类心中的自私之欲吗?
他郑重地埋葬了老豺。忽然,那只小豺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他转身顺着那无力的哀叫走去,那只小豺已没有力气再大声呼唤母亲给它喂食了,它也许不知道它已经没有母亲了。它的母亲为了它,丢掉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他决定了,他要收留这只失去母亲庇护的小豺,为了不辜负老豺的那颗对于儿女来说最真挚的心﹗
岁月流逝着,又一个春秋过去了,小豺在他的喂养下长大了,依然是披着一身红润毛泽的皮毛,跟它的母亲一样,唯有那肚皮,是白的那样纯洁无暇,从胸脯到肚皮拉出一道丝滑的皮毛,那长而矫健的四肢疾步如飞。他经常带着小豺到那翠色欲流的丛林去散步,小豺时不时地会到那些蕨类植物间乱窜,偶尔会叼回一只野鸡或那些空中飞的小鸟小雀,这当然是正常的行为,野生动物终究是要独立生存的,但在这孤岛上,人与动物共栖,不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吗?
他常常为了培养小豺的独立生存能力废寝忘食,万一他有什么事的话,小豺也不至于饿肚子。那次,为了让小豺能认识更多的生物,他甚至抱着小豺爬上树去认识一种成天在树林中啼啭的小鸟。这种事在后来也频繁的多起来。为了让他们能填饱肚子,他会划着小木船去海里捕鱼,而小豺则会静静地在沙滩上等候他的归来。有时,他也会带上小豺,让它认识一下碧波荡漾下的鱼儿。尽管它不会捕鱼。
夕阳在这里显得格外动人,使人无不驻足眺望,每天夕阳来临时,他与小豹依偎在一起,是多么和谐呀!小豹在他腿上摩挲着,使他惬意万分,安详的入睡了。
夕阳在夜幕来临前退下了……
那天,天阴沉沉的,间断的有几声雷鸣。这样的坏天气,在这个气候宜人的岛上是很难见到的。他为了让小豺和自己填饱肚子,冒着很大的风险出海了。小豹“噢、噢”叫着为他送行。在他出海不久,那利剑般的闪电就为一场大雨闪出了前奏。天穹之上的黑云翻腾着,渐渐地,随着猖狂的风的合唱奏起,豆大的雨点如没地之势向大海袭来,海浪响起了轮奏,海面上,唯有那孤零零的小木船……
小豺仍固执地守在沙滩上,任凭那雨点洒在它那浓密的毛发上,它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即使是风雨交加的天气里,他一定会回来的。
雨仍下着……
当闪金耀银的彩虹出来时,已是两天后了。碧空如洗的天空万里无云,又被阳光所笼罩。小豺仍在等待,尽管它已毛发蓬乱,奄奄一息了,这两天因为没有吃食物的它似乎已快虚脱了。它的眼神里充满了希望,尽管希望是那么渺茫,可它还是无力地盯着远方蔚蓝的大海。它似乎想到了什么,它拖着那沉重的身体步履艰难的向那片芭蕉林走去。转瞬间,在那儿,它记得有一个人救了它;在那儿,它记得还有一个深爱自己的母亲;在哪儿,它能想起的有许多……。
它来到那簇簇花丛中,拼尽最后的力气仰天长嚎后,便静静地躺在了那些亭亭玉立的花儿中。它生命中第一滴最珍贵的泪水滴在那些婀娜的花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