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光裕与陈晓:谁是国美的敌人

“疾风知劲草,危难显忠诚”,“陈晓阴谋窃取公司的控制权”,“企图变‘国美电器’为‘美国电器’”……借助互联网,黄光裕方面8月18日凌晨发布了对国美员工的公开信《为了我们国美更好的明天》,谴责陈晓种种“负义”、“不忠”行为。

而由陈晓控制的国美新闻发言人则通过网络迅速回应:国美本没有姓氏。

黄光裕与陈晓两人间的战争升级。

黄、陈两个人的战争

黄、陈两人的舆论战,可供查询的最早记录是2010年6月24日。陈晓当日在上海宣布了国美未来5年规划,并称“国美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就在这场发布会之前,陈晓约见了一家纸媒记者,通过这家媒体表示“去黄光裕化是国美电器走出危机的必然选择”,并提到“鱼会死,网不会破”。

8月4日,黄光裕发函要求罢免陈晓,召开临时股东大会。8月5日,陈晓通过媒体表态“黄光裕在中国的政治生命其实已经结束”。

而8月6日,一封落款为国美董事会的公开信称,黄光裕此前提出的各项议案都不具备正当理据的要求,“黄先生对公司在其被羁押后的业绩表示不满,并且把责任归咎于陈主席领导的董事会”,“这是黄先生对公司在过去短短近一年半的时间里迅速走出危机,实现业绩恢复事实的漠视”。

随即,黄光裕妹妹通过媒体传达了对陈晓的谴责。现在又有消息透露张大中将伸手援助黄家夺取国美控制权,并且黄家方面表示已经从潮汕老乡处筹集了20亿元,以应对陈晓可能用“增发”来稀释黄光裕股权的行为。

自从去年国美陷入资金链断裂的困局,黄光裕持股34%的黄金底线保卫战就已开始。因为34%的持股比例被称为黄金底线,股东大会的诸多重大事项均需要2/3(66.7%)的表决权通过,34%的持股比例可以获得对重大事项否决权的关键底线。

当时,黄光裕夫妇持有国美电器35.55%股权,为了防止在2009年6月的配股及可转债融资过程中股权被大范围稀释,黄光裕夫妇通过先卖出再买进的方式,成功保住了目前持有的33.98%的股权。

不过,陈晓和贝恩资本打算在今年提前转化2016年可转换债券的计划。债转股之后,如果黄光裕拿不出资金来参与增发,其家族的股份将被稀释到31.6%,从而丧失否决权。

而接下来如果陈晓继续控制国美电器董事局,那他每年都可以增发20%来逐步稀释黄光裕家族的股权,5年后在国美电器的总股本提升到432亿股,黄光裕家族的控股比例将下降到11.5%,显然其影响力将大大下降。

相识:英雄惜英雄

2006年夏天,大肆扩张的国美收购了永乐电器,永乐创始人陈晓被国美电器的董事会任命为总裁。

尽管当时黄光裕是老板,陈晓是他的“打工仔”,但是两个人当时仿佛是英雄惜英雄。黄光裕不仅让家厨每天多做一份饭送到陈晓办公室,而且把待遇比照自己设置:陈晓当时在鹏润大厦18层的办公室跟黄光裕的完全对称,装修一样豪华;黄光裕当时的座驾是价值几百万元的迈巴赫,他为陈晓配了同样的座车,一左一右停在鹏润大厦门前的专用车位。

在任何场合黄光裕从来不说国美收购了永乐,而是“国美永乐合并”。陈晓进入国美后,黄光裕似乎把抛头露面的机会全给了他,自己则逐步从大众的视野中淡出,成为背后的战略制定者。

对于黄陈两人的这段蜜月期,陈晓说,“我是以职业经理人的心态到国美工作的。”

黄光裕则对陈晓印象不坏,国美并购永乐后黄光裕曾说,“在印象中陈晓是一个很坏的老小孩(陈晓年龄比黄光裕大),在商业竞争中曾经给我很大的压力。通过数月合并谈判的接触,我认为陈晓胸怀很宽广,能够把双方合并提高到一个未来发展战略的高度。陈晓做事非常细心……再也找不到比陈晓更合适的总裁人选。”

因此,在这段时间虽然陈晓被“架空”的传言不断,但黄陈二人相敬如宾。同时国美电器也在二人的共同带领下蓬勃发展,2007年国美销售收入同比增长71.77%,至424.79亿元人民币。

说道黄光裕和陈晓,就不得不提曾经的大中电器创始人张大中。

曾几何时,国美与大中在北京惨烈厮杀,黄光裕与张大中为此结怨甚深。2006年,时为永乐电器掌门人的陈晓主动提议与张大中掌控的大中电器实现了合并,当时国美虽出价最高,但张大中就是不愿让大中电器卖给国美,因此宁愿选择出价更低的上海永乐。但是不久后,张大中发现陈晓背着自己与黄光裕密谈合作。3个月后,永乐并入国美,大中差点就被国美曲线并购,老到的张大中没能算过陈晓,双方就此结下“梁子”。

为此,张大中与陈晓翻脸,大中电器没收了永乐的1.5亿元定金并将此事提交仲裁机构。2007年年底,黄光裕最终以36.5亿元的高价从报价30亿元的苏宁口中拿下大中电器,这个价格让张大中觉得“颇够意思”。

此后,出任国美电器总裁的陈晓,在黄光裕的带领下拜访张大中,但张当时只见黄光裕而拒见陈晓,可见二人龃龉之深。

等闲变却故人心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随着2008年黄光裕因操纵股价罪锒铛入狱,黄陈二人的蜜月期也宣告结束。2008年11月,陈晓临危受命出任国美总裁兼任董事会代理主席。2009年1月16日,陈晓正式出任国美电器董事会主席,兼任总裁。

这段时间发生了两件让黄光裕大为光火的事:一件是战略股东贝恩资本的引入;一件是对国美高管大规模的股权激励。对于这两件事情,狱中的黄光裕都表示了异议,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均按照陈晓的计划执行。

2008年,国美净利润下降到了10.48亿元,这是自2004年上市以来首次出现净利润下降。此时因黄光裕获罪银行停止了授信,大部分供应商也不敢向其大量赊欠货物,国美的现金流出现了严重问题,截至2008年末,国美电器应付票据及银行借贷已达86.57亿元,而当时现金流仅约为30.51亿元。更要命的是,国美46亿港元的可转债快要到期。

经过多方周旋,陈晓最终与竺稼领衔的贝恩资本达成协议。竺、陈二人也是老相识,竺稼任摩根士丹利中国区CEO时曾帮助永乐赴港上市。

贝恩同意认购国美发行的18亿港元可转股债券,初始转股价每股1.18港元,并获得了国美董事会3个非执行董事席位。国美还向老股东进行了配股,两项共筹得32亿港元,初步化解了现金流危机。至此国美旧部对陈晓印象大为改观,但是黄光裕以及部分市场人士对陈晓的“救火”行为却并不买账。

黄燕虹(黄光裕之妹)认为,当时有众多的国外投资者对国美此次融资非常有兴趣,融资条件也比贝恩宽松很多,但陈晓以没有时间谈判为由,不接触、不谈判,才导致公司与贝恩签订了极其苛刻的融资协议。

而在早些年,竺稼曾与时任永乐电器董事长的陈晓签下了名震一时的“对赌协议”,这一协议最终因大摩出售永乐股权获得满意投资回报率而宣告结束,事实上永乐净利润增长率根本没有达到目标,如果继续执行陈晓必输。而两位老熟人走到一起,接着就发动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国美电器去黄光裕行动”。

“金手铐”锁旧臣

引入了贝恩资本后,7月份陈晓又用股权激励笼络国美旧部。2009年7月7日,国美电器通过高管奖励计划,部分董事及上百名高级雇员可认购国美电器发行的3.83亿股新股,行权价格为1.90港元。其中陈晓2200万股,王俊洲2000万股,李俊涛1800万股,魏秋立1800万股,孙一丁1300万股,牟贵先1300万股,伍建华1000万股。

股权激励方案中,陈晓获得了最大的一笔2200万股的股权激励!同时,陈晓用“金手铐”笼络了黄光裕的老部下,但也彻底激怒了狱中的黄光裕。他不能容忍自己多年的同事和部下都加入到陈晓的“去黄化”进程中。

“拿了别人的手短。”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的贝恩资本很快就要求兑现承诺。2010年5月11日在国美电器的股东大会上,按照协议贝恩投资董事总经理竺稼等3人应该进入国美董事会任非执行董事。

但黄光裕认为,“贝恩资本的附加保护条款全部与确保陈晓个人在国美的地位有关”。这些条款包括:陈晓在国美的任期至少3年以上;确保贝恩资本的三位董事人选;与现有核心团队绑定,如果陈晓、王俊洲、魏秋立三个执行董事中两个被免职,就属国美违约;陈晓以个人名义为国美电器做贷款担保,陈晓被免即可能触及违约条款。

并且,在此前董事会大权还握在黄光裕手中。贝恩3名董事的进入,无疑将改变董事会投票权的分布。因此黄光裕坚决反对,利用自己的大股东地位否决了该议案。而根据协议,如果贝恩投资失去董事席位,国美将赔偿贝恩资本24亿元人民币。

陈晓指责黄光裕“宁愿公司赔偿24亿来达到他个人目的,这让公司管理层彻底失望。”

而根据公司章程,国美董事会有权临时任命董事人选,因此,贝恩的3名非执行董事还是进入了董事会,国美也免去了支付24亿元的赔偿。但黄光裕昔日老部下们的集体“反水”也让黄光裕与现任国美董事会的对立一触即发。

鱼死网将破?

陈晓6月初对媒体表示相信各方会回归理智,而“即便出现最坏的结果,那鱼可能会死,网是不会破的,因为过去的20个月国美电器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但仅两个月后,眼看着鱼死网破的“最坏结果”就要出现了。

8月4日,黄光裕通过其全资控制的公司Shinning Crown要求国美董事会撤销多位高管职位,其中包括董事会主席陈晓及执行董事孙一丁,提名黄燕虹及中关村副董事长邹晓春出任国美电器执行董事。次日,国美电器就向香港法院提交了诉状,要求黄光裕对违约责任进行赔偿。至此,双方彻底决裂。
黄光裕与陈晓:谁是国美的敌人

目前,国美董事会共有11人,其中包括国美管理层的陈晓、伍健华、王俊洲、魏秋立和孙一丁五名执行董事,贝恩资本派驻的三名非执行董事,以及史习平、陈玉生、Thomas Joseph Manning三位独立董事。值得一提的是,孙一丁此前一直被认为是黄光裕的“重臣”之一,孙一丁从1999年起就开始追随黄光裕,历任重要职位。

黄光裕当然希望一手创办的企业健康发展,但企业发展得再好,自己不能如当初那样呼风唤雨,尤其是部下不再对他俯首帖耳,这种失落感也许更让他无法接受。另外,要论不专心经营,在资本市场长袖善舞的黄光裕也并不那么理直气壮。

国美大股东与董事会之间的这场疑云重重的争斗,最终结果不知是否会“鱼死网破”,但是一个现实是,自从8月5日曝出内讧后,国美股票的跌幅已达到约20%。

决战8月25日

按照黄光裕家族8月4日给出的21天期限,作为大股东的黄家很可能在8月25日召开特别股东大会来改组国美电器董事局,罢免陈晓,并撤销年度股东给予董事局的增发20%股份的一般授权。

双方对于“8•25”决战都表现得很有信心。对黄光裕来说,其最有力的筹码是其手中拥有的33.98%(贝恩转股后将降到29.8%)投票权。这意味着黄光裕只要再拉到20.2%的赞成票就可以取胜。

但陈晓一方也有自己的底气,其正从机构投资者中加紧拉票,这些机构包括大摩、摩根大通等。事件的另一方贝恩投资说,“从根本上来看,投资者对公司的业绩是满意的,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要变呢?”

而对于国美的中小股东来说,由于黄光裕尚属罪犯之身,前景难言,可能为了自身利益而将选票投给陈晓。并且,显然国美电器的主要管理层是站到了陈晓一边,而孙一丁、牟贵先等几位副总裁还表示了与董事局共进退的决心,这对于陈晓来说显然非常重要。

虽然陈晓和贝恩投资获得更多选票的希望更大,但是黄光裕近来发动的攻势同样凌厉。黄光裕家族表示,陈晓为首的国美电器董事局一直在误导视听,而且过去的一年中通过关掉300多家平均线以下的门店来粉饰上市公司报表,甚至在引进贝恩投资的过程中接受苛刻的条件,其目的就是为了控制国美电器。

并且,黄光裕家族在提出动议时并没有提到要改组管理层,也没有提出要罢免总裁王俊洲和副总裁魏秋立的职务,甚至保留了孙一丁行政副总裁的职务,显然黄光裕家族还希望能缓和与管理层的关系并将管理层拉回到自己的行列中。

同时,在网络舆情中,黄光裕几乎获得了一边倒的支持,更有众多旁观者将陈晓和力挺陈晓的高管定义成“乱臣贼子”、“忘恩负义”。这次陈晓与贝恩投资联合要让黄光裕家族出局,被很多网友看作是引狼入室,很多人呼吁抵制陈晓和贝恩投资入主国美电器。

对于网络舆情的一边倒,国美电器一位高管表示,“搞企业需要理性,不能仅仅依靠感情,因为作为投资者一定要公司的业绩好,而不是看公司是谁的。”

贝恩投资有关人士也表示,“这个公司已经不是(黄光裕的)私人公司,是一个上市公司,黄光裕只占有30%的股份,(他)再想按家族企业来管理国美电器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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