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夫老鸨油菜花20-25 老鸨是什么意思

忆儿这个奶娃娃的脾气着实不小,华采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让他止了哭,但却一直嘟着小嘴,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小眉毛居然也能被活生生皱出了一个小疙瘩来。

“小坏蛋,不就拿了你一个破哨子吗,你娘亲我之前砸在你身上那么多好吃好喝的敢情都白砸了!再说,这玩意儿估计压根儿就不是你的……”

华采幽一路走一路絮叨个不停,忆儿则气哼哼别过小脸表示自己的不屑。

一大一小这般别扭着回到‘大园’,然后华采幽的语气迅速从不忿转为了叹息:“青楼真是个好地方呀,俊男美女就跟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遍地都是……”

院中的玉桌边有两人一坐一立。

淡青长衫的萧莫豫正将一张信纸折起收好,动作轻缓细致。

在他身旁垂手而立的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银色窄袖劲装身量瘦高挺拔,面容俊秀五官堪当‘精致’二字。

听到动静,四道目光齐刷刷射将过来。两道温润含笑,两道寒冷阴森……

华采幽心里顿时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那少年生得确实好看,这么说吧,如果他出来混,那全天下的小倌就都不用混了。但其浑身上下所散发着的那股拒人于千里……或者应该说是杀人于千里的恐怖气质,大概能让全天下的色胆加在一起也不敢动他一根头发,感谢上苍解决了众小倌的就业问题……

“你回来啦!”

“啊……嗯。”

萧莫豫笑着站起,待勉强定下了心神的华采幽走近,介绍道:“这是小高,今后由他来负责此处的安全。”

华采幽张了张嘴还没吭声,那少年便冷冷地说了句:“我叫高粱地。”声音里带着来自极地之渊的冰碴子味。

“高……粱地……”华采幽真的很想笑,但鼓足了勇气还是到底没敢。

萧莫豫轻咳,无奈补充:“当年,他师父是从高粱地里捡到他的,也算是一种……纪念吧!”

“不,只是懒。”

高粱地毫不领情地揭了自家师父的短,酷酷的表情酷酷的声音仿佛正在说一件酷酷的事情,完全没有半点自怨自艾既悲且愤的感觉。

“挺好的,连名带姓都有了,叫起来朗朗上口听上去如雷贯耳且让人绝不能忘。”华采幽则认为他这是在用冷酷的外表掩盖心灵的创伤,母爱之情立马呼啸着汹涌而至,遂柔声安慰道:“你要想,幸亏令师不是在马房呀牛棚呀猪圈之类的地方捡到你,虽然也可以有名有姓,可欠缺了那份大气沉稳大巧若拙……”

高粱地那张万年冰山脸上,裂开了一条缝……

萧莫豫眼角跳了跳,只觉得心惊胆也颤:“小高……”

“我不杀她。”高粱地转瞬便将裂缝补好,自我修复能力那是相当的不俗:“也不会让别人杀她,你大可放心。”

什么叫他不杀也不会让别人杀,有很多人要杀她不成?这句话让华采幽听起来很是别扭,尤其说话之人那两只寒光四射的眼睛正一眨不眨自上而下盯着她的头发?

正寻思着是不是脑袋上顶了个毛毛虫,便觉头皮一痛,竟是怀里的忆儿突然发飙扯住了她的发髻。

莫非高粱地刚刚就是看出了小坏蛋的企图所以睁大了眼睛等着好戏上演?人面兽心啊蛇蝎美人啊!当年就该被那个懒虫师父在茅坑里捡到!

华采幽一边咬牙切齿的腹诽一边龇牙咧嘴的同忆儿搏斗,萧莫豫则忍笑上前想要帮手,不料忆儿一看到他居然‘哇’的一声开始嚎啕,手上的劲道用得更足了。

正混乱不可收拾,一直淡定围观的高粱地忽然出手,像拎小鸡一样揪着小糯米团子的后衣领把他给提溜了开来。动作快如闪电干净漂亮,以至于华采幽的痛觉神经延迟了好一会儿才发作。

眼泪汪汪捂着火辣辣的头皮,看着在半空中伸胳膊踢腿打转的忆儿手里的那一撮秀发,华采幽用颤抖的手指头指着面无表情的高粱地,无语凝噎。

“我不是帮你,只是不想让他乱碰。”

“你你……你难道认为自己帮了我一个大忙?!”华采幽被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说话方式给刺激得舌头都已经开始有些不利索:“什么乱碰?乱碰什么?啥跟啥哪跟哪啊?!”

萧莫豫抚额:“沟通障碍……”

忆儿则像是对这种悠过来荡过去的新游戏很感兴趣,挂着眼泪的小脸上早已笑了个百花灿烂,并且边乐边冲拎着他的人张开肥嘟嘟的小手要他抱。

华采幽见状大为惊讶,这傻小子居然完全不怕高粱地那足以将所有靠近其方圆五米范围之内的生物全部冻成死物的阴寒煞气。还是真如传说中所言,孩子的眼睛最是干净清澈,能看到事物的本来面目。所以,他是看到了在那冷酷外表下其实隐藏着一颗多情温柔的少男之心?……

顾不上多想,将忆儿一把抢过来,后退两步与萧莫豫站在一起,结果前一刻还兴高采烈的粉团子竟瞬间变脸哭了个泪眼滂沱。

华采幽再惊,心里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小心翼翼往高粱地挪动了一步,粉团子笑。再往萧莫豫挪回一步,粉团子哭。

于是她站在中间,左挪一下右挪一下,粉团子左笑一个右哭一个,百试百灵。

此情此景,甚为……喜感。

为了不让忆儿尚未发育完全的面部神经在过于频繁激烈的哭笑转换中宣告阵亡而造成面瘫,华采幽停止了试验,并最终选择了让孩子高兴的一方。

“帮我照看一下忆儿,我去让人给你收拾房间。”

高粱地伸直双臂,像是举着一包随时会爆炸的火药一样举着被强行塞进自己手里笑逐颜开的胖娃娃,冰山脸上的裂缝越来越大……

华采幽则很满意地拍拍手,拉着目瞪口呆的萧莫豫回了房。

“你还真放心把忆儿交给小高?”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他既然是你找来的,自然很可靠。况且,忆儿喜欢他,小孩子最能分辨别人的心思了,善意还是恶意,一看就能知道。所以,那位高粱地必然很喜欢忆儿。”

“小高的性子是冷了些,但其实他为人很单纯。因为常年在山中修习,故而也不大会与人相处。”

“你担心我与他不对盘?”

“之前的确有些拿不准,不过现在不会了。”

“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像这样的别扭孩子是最容易摆平的,比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顶着一张虚伪嘴脸的人可爱多了!”

“孩子……”

萧莫豫轻笑,斜倚着梳妆台看华采幽拾掇自己那乱成了鸟窝的头发:“你最多比他大几个月罢了,就敢这样倚老卖老。”

“我心里沧桑呀!”

华采幽想把那枚‘血玉簪’取下,却被乱发缠住,于是不耐烦地使劲一扯,弄得自己眼泪哗哗结果还是没成功。

萧莫豫见状忙按住她:“这也能蛮干的?果然是皮厚觉不出疼么?”

打掉她的手,细细将发丝一点一点理开,将簪子抽出,放在案上,又拿起梳子,将及腰秀发一遍一遍梳理,神情专注动作轻柔。

华采幽悄悄转动镜子的角度,看着其中所映照的容颜。

眉如远黛,鼻若悬胆,星眸薄唇肤色白皙。

其实,他也长得很好看。

以前,貌似从来没有注意过。

尤其,是下巴的轮廓,脖颈的线条,还有锁骨的弧度……

心跳加速,血液逆流。华采幽觉得自己的这张老脸似乎就要首次体会到羞红的感觉了,忙不迭把镜子面朝下放倒,然后随手抓起‘血玉簪’佯装研究。

“小墨鱼,这簪子不是你买的吧?”

萧莫豫手下一停,没有做声。

“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你总不至于给我买个古董当发簪。”

“这是……一个朋友送的,据说的确有些来历,能保戴着的人平安。”

“你居然还信这个?”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权当是图个吉利,又有什么不好呢?”

华采幽抚摸着发簪上古朴的纹路,并不明亮的光线中,越显玉中的血色刺目,仿若是千百年间用千百人的精血凝结而成。

萧莫豫探手将‘血玉簪’拿走,轻轻斜插于松松挽起的发髻:“玉是有灵性的,日子久了,会和佩者产生感应,关键时刻能够护主。所以油菜花,要一直戴着它,知不知道?”

说罢,将镜子重新放好:“瞧瞧,满不满意?”

华采幽惊叹:“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手艺的?”

“为妻绾青丝,画娥眉,是我少时便有的心愿。只不过,一直没机会尝试。”

萧莫豫扶着她的双肩,歪头打量:“今后,我的这身所学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小墨鱼……”

华采幽站起,凝视着他的双眼:“我刚刚问你这发簪是不是买的,你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你不想骗我也不想敷衍我,对不对?”

萧莫豫没有闪躲她的视线:“我不想瞒你什么,但有些事,虽至亲至爱亦不能明言。”

“我懂。就比如你来雍城并不只是为了开分号,你住进‘大园’也并不只是为了我。萧家能立世百年而不倒,靠的也不可能只是生意场上的无往不利。这其中所牵涉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枝枝蔓蔓,我虽不清楚却也想象得到。”

华采幽轻叹着搂住他的腰,贴耳倾听他的心跳:“小墨鱼,那些复杂的事情我通通都不管,也没本事去管,所以对不起,我大概帮不了你什么。其实,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眼睛里就只有自己看得见的一亩三分地。心里面,也只装得下这一亩三分地里的那些人。我只要他们好好的,有吃有穿平安快乐,跟我们一起活到老眼昏花鹤发鸡皮。”

萧莫豫拥她入怀,轻嗅着发间的浅香:“你懂我,我又如何能不知你?只要是你所在意的,我就会与你一起守候。油菜花,你信不信我?”

信不信……

再次面对这个问题,华采幽的眼前闪过了那个竹哨,还有从不认生的忆儿在看到萧莫豫时反常的哭闹。孩童的眼睛,真的能看到最真实的一面吗?可是,他又有什么理由对一个孩子不利?

“小墨鱼,忆儿是我的干儿子,那应该管你叫什么?”

先是感觉到揽在肩上的手臂紧了紧,旋即听到那个清朗含笑的声音说:“当然是干爹啦!”

“美的你!”

“你不就是想得到这个回答?”

“呸!就算我答应,人家亲娘也不一定答应。”

“那就找一天,携大礼登门,正式认了忆儿为我萧家的义子,如何?”

“好。”

华采幽站直,看着萧莫豫温润的眉眼,清清楚楚说:“我信你。”

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要达到这个目的又要使多少心计用多少手段,我只相信,你不会伤害我所在意的人,所在意的事,这就够了。

萧莫豫抿了抿唇角,抬手轻轻掠开她额前的碎发,手指微凉。稍稍倾身,将一个吻印在眉心,一个吻落在鼻尖。

正欲下移,却冷不丁被大力猛然推开,幸亏有前车之鉴,及时稳住了身形才没有酿成如前三次那样的惨剧。

华采幽惊恐地指着站在外间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的银衣少年:“你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高粱地冷冷答道:“他打算亲你的时候。”

“你你……你干吗不吭声……不对,你干吗不敲门……不是,你怎么跟鬼一样啊?!”

萧莫豫抚额:“他的轻功很是不错,还有,他师父也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

华采幽崩溃:“可是非礼勿视啊,什么叫非礼勿视你懂不懂啊?”

高粱地继续冷着:“我都不怕长针眼,你急什么?”

华采幽:“…………”

“那小子睡着了,我饿了。”

丢下这句话,高粱地身子一晃,便从原地无声无息消失了……

萧莫豫笑道:“他居然还会哄孩子睡觉。”

华采幽怒视:“你如果教不会他敲门,这辈子就别想做爹了。干的湿的都没戏!”

萧莫豫再次抚额,这回真的是头疼……

萧莫豫过了几日,果然将忆儿正式收为义子。仪式很简单,礼数却甚为周全,还特地请来裘先生做了见证人。

那天最高兴的是云舒,最不高兴的是忆儿,母子俩一个喜一个悲,倒是同样泪洒当场。

裘先生喝了几杯酒后俊颜泛红,抱过皱着两道淡眉的粉团子笑骂:“有了萧家的庇佑,将来谁还敢看轻你?就算要一步登天那也不过是你义父一句话的事儿,天上掉下这么大块馅饼你还不乐意,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傻小子!”忆儿万分鄙视的小嘴一瘪,‘噗噗噗’喷了他一脸口水……

萧莫豫笑着敬酒:“裘兄言重,未免也太看得起萧某了。萧家不过是寻常商贾,保这孩子一世衣食无忧自是不难,其余的,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寻常商贾若是都如萧兄这般,天下怕是早就群雄并立了!”裘先生摇摇晃晃站起,将忆儿往华采幽的怀里一塞:“花老板,你可要向你夫君多学着点儿,什么买卖都能做,但决不做亏本的。咱们‘销金楼’是否能继续开下去,就全指望你喽!”

“夫什么君啊?你喝醉了吧?”

这时,已经闹了半天的忆儿明显体力不支,开始接二连三打起了哈欠,华采幽便趁机做恼羞成怒状抱他进了屋。

转身时,似乎瞄到萧莫豫的神情有些僵硬,不知是不是因为裘先生那几句意有所指的话。

娃娃很快就睡着了,华采幽冲着床边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几个大包袱发了会儿呆,听到门帘响,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道:“花老板,裘先生要给你赔罪,我来哄忆儿吧!”

“他已经睡着了。”

华采幽看着仍然含泪带笑的云舒:“我自作主张给忆儿找了个义父,你不会生气吧?”

“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生气?”

“那好,今后就跟我们一起回江南吧!”

云舒一惊,脱口而出:“不!”

“为什么不?忆儿是萧家的义子,更是我亲眼看着来到世上的干儿子,我保证,待他会同我的亲子一样。凭着他的这个身份,别的不敢说,至少日后无论从商抑或入仕,都会比别人来得容易很多。人生在世想要成功,靠的本就是五分天赋五分背景,为了忆儿着想,你也不该拒绝我的这个提议。”

见云舒默然不语,不禁暗地里摇了摇头:“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是那个人如果真心想寻你,无论你在何处都一定能找得到。况且萧家也算有几分薄名,你们过去了,说不定更方便找寻。”

云舒抬手拭了拭眼角,轻轻一笑:“多谢花老板为我们母子考虑得如此周全,不过这件事并不急在一时,容我考虑几日可好?”

“当然没问题,本来就是还要过段时间才会离开的。”

见她态度松动,华采幽也放下了心中大石,高高兴兴拉着她一起与外面那两个已然半酣的男子把酒言欢直至月悬中天。

回去后,洗浴完毕,萧莫豫躺在榻上喊头疼,华采幽无奈,只得为他按压。

夜色稍凉,烛火摇曳,一室悠然。

看着仅穿里衣,半掩薄被,双目微阖嘴角轻勾的萧莫豫,华采幽不由得抿唇偷笑,他们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这样太太平平的相处了?要是放在从前,定然会被认为是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其实,两个人是否能在一起,往往欠缺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你进我退的契机。你走进一步,我退让一分。

只是……心中总像是有隐隐的不安,终究还是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小墨鱼,我让云舒带着忆儿跟我们一起走,她答应了。”

“答应了?”萧莫豫猛地睁开眼,似乎有些惊讶。

“对啊,这么好的事,当然会答应。难道你要反对?”

“怎么会呢?忆儿自然是不可能长期留在这里的,云舒是他母亲,也理应有个好的去处。”

华采幽转到塌边蹲下,望着若有所思的萧莫豫:“你的意思是,要分开他们?”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拆散别人母子的恶人一般。”萧莫豫轻笑,伸出两指夹住她的鼻子,促狭着道:“我只是觉得云舒年纪轻轻,将来未必不会遇到心仪的男子,莫非,你很希望她就这样孤守一生?”

“当然不是!”华采幽闷着声音:“那种负心薄幸之人,根本不配得此深情相待!云舒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对他死心塌地。我就是看不得这样,所以才一定要让她离开,只有绝了念想开阔眼界,才能彻底忘了过去重新开始。”

萧莫豫眸色一凝,放开手,轻抚她的脸颊,常年执笔所磨出的软茧在娇嫩的肌肤上缓缓划过,触起阵阵酥麻:“油菜花,你要明白,其实很多事很多人,都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身不由己,即便皇亲贵胄,也无法随心所欲率性而为,甚至,受到的约束更重。”

“你是在为那个男人开脱,还是在为自己以后犯浑做铺垫?”华采幽扑上去恶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小墨鱼我警告你,甭管别人如何三妻四妾如何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反正你不许!否则,我一定会让你萧家断子绝孙!本老鸨在这方面可是很专业的法子有的是,你最好不要轻易尝试哦!”

萧莫豫展臂将她搂住,一个翻身,顺利压倒:“看来,你当日的休书里除了‘无子’之外,还可以加上‘善妒’这一条。如此不贤良不大度,该怎样调教才好呢?”

华采幽原本掐脖子的手势不知何时已改为了环抱,语气却照旧蛮横:“如果我要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话,在‘销金楼’挂牌接客就好啦,还要你做什么?”

“给我把这种念头收回去!”

“凭什么你可以玩种马我就不能玩女尊?总之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你敢有一个我就敢有十个,想要比乱来的话,谁怕谁?”

萧莫豫一手握着她的腰,一手插入她的发丝托起她的后脑,习惯性磨着那饱受摧残的后牙床:“那我就在你乱来之前把你吃干抹净,并且日日将你喂饱,让你即便有乱来的心也没有乱来的力!”

华采幽瞠目结舌:“小墨鱼,你耍流氓的水准真是一日千里啊!”

“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问岁数。做流氓就像做学问,不问先后达者为师。”

“哎呀呀,原来你竟是传说中的流氓大师,真是失敬啊失敬!”

“好说了。那就再传你一招,流氓的最高境界,不是说,而是做!”

萧莫豫目露凶光面带淫笑,森森的大白牙闪闪发光,冲着那两片渴求已久的红润双唇便欲啃将下去。

华采幽经脉逆转血液倒流,心如擂鼓浑身无力,只能象征性的随便嚷嚷一句:“流氓要乱来啦!”

恰在此时,只听外面传来一个冰碴子味十足的声音:“臭和尚又是你!”

另一个庄严得令人蛋疼菊紧的男低音沉稳回应:“贫僧是听到有人呼唤贫僧,故而现身前来传道授业解惑的。”

华采幽崩溃咆哮:“鬼才呼唤你了!”

“贫僧正想问,方才是男流氓施主要贫僧呢,还是女流氓施主要贫僧,或者是男女流氓施主都要?无妨无妨,单上或是双飞,贫僧都受得住!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甘愿以身渡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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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莫豫从化为齑粉的后牙槽里蹦出火花四溅的七个字:“小高,送他下地狱!”

“是!”

“咦?高施主也要来?甚好甚好,一次性渡了,也是大功德一件,善哉善哉!”

“善你佛祖的哉!臭和尚休逃!”

“贫僧不逃就要死,贫僧不忍心让高施主造杀孽,贫僧对高施主的一颗真心天地可表佛祖可鉴!”

“闭嘴!哪里逃?!”

“贫僧要逃往姑娘们的芙蓉帐,高施主要一起来么?或者,贫僧逃往城外的高粱地?”

“我一定杀了你!”

“爱之深恨之切,贫僧总算明白,什么叫做‘爱你爱到杀死你’,贫僧幸甚至哉呀幸甚至哉!”

冰碴子声音没有了,只有阵阵阴风吹过来吹过去,吹出了‘大园’吹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话说这峦来和高粱地,那真真儿是一对冤家。高粱地入住的当晚,便与光明正大飘过来欲行鬼祟龌龊之举的峦来杠上了。

一个冰山冷美人一个笑面俊和尚,一个银衫潇洒一个白袍飘飘,两个轻功了得形如鬼魅的绝顶高手生生在月黑风高杀人夜里上演了一出艳光四射眼花缭乱的好戏。

从此以后,峦来几乎每天都会出现,高粱地也必然次次都要与他飞来飞去缠斗一番。因为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来二去,竟有几分打情骂俏你侬我侬的感觉。

鉴于夏先生最近把新引进的小倌项目正搞得风生水起如火如荼,所以华采幽有理由相信,与他厮混在一处深受熏陶的峦来,十之八九是想尝试一下用男人来助自己堪破那越堪越不破的色戒……

只是在赏心悦目之余,难免黯然神伤,有这二位在,什么黑衣杀手倒是都不用怕了,可是同时,什么个人那啥都甭想有了。

至于萧莫豫,则更加黯然越发神伤一些,保不齐,还会有些身伤内伤啥啥的……

比如现在,华采幽倒转的静脉逆流的血液已经齐齐归位,失去的力气也全都回来了,于是萧莫豫好不容易酝酿出奸情气氛来的压倒大计,被直接踢飞去了九天之外,只能万分郁闷地灌下一壶凉茶顺便又去洗浴了一回,只是这次用的是冷水……

回屋后,华采幽已经躺在了床上,呼吸轻缓像是已经熟睡。萧莫豫只能无声叹息,走到书桌边坐下,将琉璃灯的亮度调暗,提笔写了几封信,待到墨渍晾干一一装好封口。随即像是无事可做,微微蹙起眉,以两指轻轻揉搓纸张的拐角。

这是他每逢遇到难解之事时,便会无意识做的一个小动作,怕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过。

然而,华采幽却早已知晓。

“小墨鱼……”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萧莫豫的手忍不住一抖,一小片碎纸被扯下,望着残缺不全的信纸,涩然一笑,旋即迅速团成一团丢弃,轻松道:“原来你没睡着啊?”

“嗯。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不是说了么,等此间事了。”

“大概还要多久?我……也好跟他们说。”

“可以暂时先不忙着提,再过几日待我安排妥当后,与你一起同几位管事的商榷。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抽调一部分资金投入‘销金楼’。”

华采幽大感意外,坐起身来:“萧家从来不涉及这个行当的,你怎么……”

“因为你喜欢这里,而且你毕竟曾是这里的老板,即便离开,我也希望你能以另一种方式维系与此处的关联。”萧莫豫以手撑额,歪头瞧着愣怔的华采幽:“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销金楼’非常赚钱。还记得裘先生之前说的话吧?我是个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竟连这个,也为她考虑到了……

华采幽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光脚下地,跑到萧莫豫身边,在他的侧脸轻轻啄了一口,然后又一溜烟窜了回去。

萧莫豫摸了摸湿润之感犹在的地方,眉眼轻弯,起身拿过一条方巾,走到床前,将华采幽的两只玉白小脚从被中掏出,拭去足底所沾灰渍:“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地上不仅凉而且脏,居然就这么到处跑又钻进被窝,真是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小脏猫!”

华采幽护痒,一直想往回缩,却被他牢牢握住脚踝,动弹不得。

他的手指修长,虽常年执笔,但并不似书生那般无力。干燥稳定,触感温凉,带着自信和霸气。

遂,停止了挣扎,静静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体味着他一举一动中所散发的宠溺。

于是她发现,自己贪恋上了他的温柔,爱上了这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于是她确定,为了这个,宁愿,眼盲心瞎。

萧莫豫抬眼,正对上两道水样目光,心中顿时一荡。然而看看不知何时就会冒出什么魑魅魍魉的窗外,只能强自按捺住了某种原始的冲动。

为她盖好薄被,转身离开:“准备一下,过两日,我带你去城外狩猎。”声音里似乎有烈焰焚烧之下,冒着滚滚青烟的隐忍。

华采幽将头蒙在被子里,笑得几乎内伤。

的确是该出去解决一下了,她可不想自己的男人被憋出个好歹来,这可是她一辈子的性福所在呀!

结果,第二天他们就结伴出去了,不过不是去狩猎,而是去赴魏留所办的宴会。

雍城城主每年秋天都会举办一场盛宴,邀请全城所有排得上号的商家往魏府吃蟹赏菊。

此次是新任城主首回设宴,也等于是首回在公众面前正式亮相,意义自是不同寻常,故而双方都极为重视。

作为青楼业的龙头老大,‘销金楼’年年都是座上宾,出席代表则一直都是负责外联事物的裘先生。华采幽非常完好地继承了白大娘隐身幕后万事不出头的风格,只管吃好喝好玩好睡好,其余的麻烦事一概不闻不问。

而盛名在身的萧莫豫早在数月前初抵雍城之时,便已接到了城主大人的亲自相邀。

原本,这里压根儿没华采幽什么事儿。可是,连日来饱受身心双重摧残的萧莫豫在一夜无眠后痛下决心,宴席一结束便立即向城外猎场进发,争取当晚就把该吃的吃了该抹的抹了。

于是,光荣成为萧家大公子的小跟班的华采幽,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踏入了魏府的大门。

雍城乃是全国最大的边境贸易城市,商贾的力量自是不可小觑。魏家乃是此间经营了数代的绝对掌权者,府宅的建筑气魄怕是比帝都皇宫也逊色不了几分。

总而言之,当日,那是相当的热闹相当的壮观相当的让人头晕眼花……

裘先生和萧莫豫因其背后金光闪闪铜臭万里的势力而得以排在内厅与魏留同桌的贵客之列,雍城财富排行榜前十名开外的则按照各自身家依次由内向外拓展开去,里三层外三层足足摆了五六十桌。至于各位老板所带的跟班小厮只能坐在外院,连传说中城主大人的头发丝都瞅不到半根。

华采幽本就对这些甭管认识还是不认识随便逮一个就‘久仰久仰’满嘴跑火车往死里互吹的应酬深恶痛绝,再加上那些看似丰盛的菜肴在曾见识过什么才叫吃金喝银的奢靡生活的她看来也仅算还过得去,所以只在安排好的桌子边坐了片刻便借口上茅房偷偷溜出了设宴地。

魏府大宴宾客,开放了一部分庭苑供来宾宴后游玩消遣,防范便没有往日那般严苛。一路上碰到的下人们看到华采幽一副小厮打扮,知道定是哪位老板的手下,又见她生得白净斯文不像是会惹出什么乱子的莽汉,便都没有盘问阻拦。

如此这般,竟让她畅通无碍地游荡到了一处相对幽静之所,四下张望,估摸着离日常起居的内院也不远了,为免当真招来什么麻烦,便打算原路返回。

转身,恰见一人正负手立于道边,华服金冠玉带束腰,冲她,扬眉轻笑。

“阿采,你这身装扮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华采幽很是挫败也颇为纳闷地挠了挠头:“我还以为伪装得很成功,裘先生一开始都没认出来呢!”

“你刚入府,我便看见了你。”

魏留的语气神情永远都是那样的淡然,带着理所应当成竹在胸的气定神闲。

然而宾客入府之时,他并未在门口相迎而是在远处的大厅相候,华采幽与萧莫豫在第一道影壁处便也已分开。数百人中,能一眼看见刻意扮成毫无特色的寻常小厮的她,难道只凭眼力劲儿好就做得到么……

“你……你怎么不在前面应酬?”

“开席时露个脸敬杯酒就行了,剩下的自有别人去处理。”魏留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既偶遇,可愿陪我共饮?”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日若有人腹中空空离去,岂非是我待客不周?”

华采幽到处转了大半天,肚子确实有些肚饿。况且魏留的态度让她也无从拒绝,便爽快应承了。

魏留从未遮掩过对她的心意,她也从未隐瞒过与萧莫豫的感情,彼此坦荡,无需避忌。

随他转过小径,至一湖心亭,桌上摆有酒两坛,蟹两盘,餐具若干。

“你早有安排?”

“知道你不会驳我的面子。”

“那是,城主大人的颜面就算再借我几个胆子也不敢驳呀!”

说笑着落座,各自拍启封口举坛畅饮。

华采幽擦擦嘴,对着螃蟹旁边摆着的繁琐工具直叹气。

魏留见状失笑:“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还想在我面前装大家闺秀不成?”

“什么叫做装啊,我本来就是!”

华采幽的话虽这么说,动作却一点儿也不配合,双手齐上左右开弓,吃了个酣畅淋漓到处都是蟹壳黄。

魏留起身,抱坛斜倚扶栏,波光粼粼的水纹将他唇边的笑意都仿若映出了几分炫目光泽。

正吃得欢快,华采幽忽闻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直越湖面而来,不疾不徐不高不低不冷不热不柔不刚不咸不淡……那是一种将一切都控制得异常完美的感觉,带着某个特定阶层所独有的气势,让人一听便不由自主矮了半截。

“这是哪家的下人,怎的如此没有规矩?”

华采幽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正缓步而来,华贵的服饰,明丽的脸庞,高傲的气质。正是华采幽曾经最熟悉也最头疼的那类大小姐,出身非富即贵,家族势力庞大,而且往往还与皇族有那么点七缠八绕的关系。

走到亭中,先向魏留垂目点头为礼,而后便看着吃香狼狈的华采幽,秀美微蹙,不再多言。

魏留也已站直了身子还礼,而后郑重介绍道:“这位是花老板,今日的贵客。”

少女微微一怔,旋即敛衽:“如此是我唐突了,花老板不要介意。”一举一动无不大方得体,虽不见得有什么诚意,却全无任何失礼之处。

华采幽只好站起来躬身:“是在下的这身打扮太过不成体统,还请城主和姑娘恕不敬之罪。”

魏留忍笑:“花老板是与我熟识玩闹惯了的,表妹不要见怪。”

原来这丫头是他的表妹?

表哥表妹神马的,最讨厌了!

出于对此种物种的生理性厌恶,华采幽不自禁向下扯了扯嘴角。待到反应过来正想打个哈哈对付过去,却瞥见少女于不动声色间所流露出的对她的不屑与蔑视,心里顿时一阵激流暗涌。当年初入萧家,她就没少被那些贵族小姐们用这种表情打量,实在是太他姥姥的熟悉了。

于是挺直腰板,撩衫坐下,以水净手,以布拭面,然后无比熟练地依次用那银质的‘蟹八件’将一只热气犹在的大闸蟹吃了个干干净净。随即再度净手拭面,最后以清茶漱口。

整个过程旁若无人只字未言,然而所用的手法所牵涉到的礼仪尤其是周身所散发的雍容气度,无一不在彰显此人的出身必然非同一般。

人类大约总是会对来自同一个阶层的产生认同感,少女虽然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却并未因华采幽暗含挑衅的举动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认真地多瞧了她两眼,便施了个简单的告别礼,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娉婷的背影,华采幽颓然叹气:“常离,我这是得罪了谁?”

魏留在她表演吃蟹时,与那少女一起瞧了个全套。神情照旧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不过,原本流连于嘴角的光泽早已渗入了眼底,如夜晚繁星一般,久久不曾隐匿。

“你怎么知道自己得罪了她?”

“因为我太了解她们了啊!当着你的面儿让她下不来台,估计回去给我做个小人天天拿针猛扎的心都有了。”华采幽苦着张脸欲哭无泪:“冲动是魔鬼啊是魔鬼,可我总是与这个魔鬼相亲相爱不离不弃……”

魏留朗笑:“不要把我表妹想得这么可怕,而且,她从来不信巫蛊之术。若真要与你为难,直接叫人把你绑了杀了也就是了。”

华采幽瞪眼:“视人命如草芥,不是土匪就是当官。跟你沾亲带故,显然不可能是前者,而一般的官家子女就算有这个心也绝大多数不会有这个胆。所以,十之八九是皇亲国戚……常离,你别告诉我,你表妹是什么什么公主什么什么郡主啊……”

魏留的笑容更加明朗:“阿采,你果然看似糊涂实则聪明。我表妹正是睿王爷之女,安阳郡主。”

睿王爷,当今天子胞弟,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忠心耿耿于社稷有功,乃是圣上最为信任和倚重之人。

如雷贯耳呀!晴天霹雳呀!!

华采幽只觉虎躯优雅的那么一震……

“睿王爷不是一直在京城吗?他女儿怎么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了……”

“自然是来找我这个表哥的。”

“你跟她……”

“皇上有意指婚。”

华采幽顿时松了口气:“凭你俩的关系,我肯定不会有事了。”

“不过已经被我上表婉拒,所以她才会来。”

华采幽一呆,下意识脱口:“为什么?”

魏留不作声,只是看着她。

阳光灼灼,波光粼粼,华采幽的眼前一片白花花啊白花花……

“阿采,我的事,我会处理,你绝对不会因为我而受到丝毫伤害。”魏留终于开口:“我说过,你只要站在那儿,等我走过去。”

华采幽跳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吼咆哮:“我不会站在那儿,你走过去干吗?!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在等你,我等的是另一个人,而且我已经等到了!”

魏留没有躲避,垂首凝视着她,轻轻一笑:“我知道。”

“你……你……”华采幽张口结舌,然后泄气:“常离,你们魏家想必一直以来都会与皇族联姻,否则,又怎么可能手握重兵镇守边城这么多年。如今,倘若你……”

“我不靠姻亲,也同样可以守住我魏家的基业。”

“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呀!万一你……那我……”

魏留叹息着将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的华采幽的手从自己的衣襟上拿下:“阿采,你听我说。当今皇上共有六子,有资格有本事参与皇位争夺的只有太子和三皇子。如今,两方实力相当,三皇子甚至隐隐有压过一头的趋势。所以,我只要能够辅佐太子登基,便是最大的功臣,也用最好的方式表了忠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睿王爷支持的是?”

“三皇子。”

华采幽只觉脑中轰隆隆一阵雷鸣:“你这是在铤而走险?”

魏留失笑:“我不是赌徒,决不做无把握之事。”

低头看着被他轻握的手腕,华采幽慢慢握拳,复又伸开,指尖触碰他的掌心,那里,有深浅不一的纹路。其中是否有一条,会因为她而改变……

“常离,你跟萧……萧家,是不是盟友?”不是不感动,只是,已没有权力心动。所以会在这样的时刻,问出这样残忍的话。

魏留唇角眸中的光亮瞬间黯了一黯,旋即被贯有的自信和傲然所掩盖,转换间几乎天衣无缝,是几乎……

“萧家之所以能历经几朝而一直掌控全国近半数的经济命脉,有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始终保持中立,不参与任何有关皇权的争斗。但换句话也可以说,萧家支持的,是皇命选定的继承者。”

“所以,你们支持的对象是同一个。”

“可以这么认为,不过我们并不是盟友,因为我们的方式完全不同。”

华采幽心中一松:“只要你们不是敌对的,就好。”

魏留看着她的发心,目光落在那枚‘血玉簪’上,瞳孔微微一缩:“据我所知,萧莫豫此次来雍城,除了想要打开北方的市场外,还有一个秘密任务。”

华采幽一惊抬眼:“跟太子有关?”

“对,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太子自从两年前微服回京,得知唯一仅存的幼子意外身亡后,便一直缠绵病榻。我想,很可能是拜托萧莫豫找寻珍惜药材吧!”

“唯一仅存?”

“太子曾经育有三子,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相继夭折。这也是三皇子用来攻击他的一个理由,毕竟,子嗣对于一国之君来说至关重要。”

魏留简单做了解释后,不动声色松开华采幽的手腕,稍稍后退半步:“阿采,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你,不用为我担心。当然,也不用为他担心。”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沉了声音,一字一顿:“不管你站在哪儿,不管我是否能走得过去,我都能随时随刻看到你。我要看着你快乐高兴的样子,记住了么?”

华采幽抬头望着他刀刻的轮廓俊朗的眉眼,傻傻地点了点头。

魏留忽然貌似促狭地眨了眨眼:“我要去招呼客人了,你自己慢慢逛吧!”

说完,竟干脆利落地转身,扬长而去……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张大嘴巴发了好一会儿呆,华采幽才稀里糊涂的准备开步走,刚抬腿,就听背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能得城主大人亲自单独宴请,花老板你的面子真是比全城的商家放在一起都大啊!”

华采幽哆哆嗦嗦吸了吸鼻子,不怕死的感叹:“咦?好大的阴风,怎么还带着股山西老陈醋的味儿?”

萧莫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华采幽一边腹诽不讲义气只顾自己跑路留下个说不清道不明烂摊子的魏留,一边低眉顺目乖乖跟在萧莫豫方圆十步眼角一瞥就能瞥到的范围之内。

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个男人时而把臂言欢小声说大声笑,时而分别游刃有余地与前来攀谈的其余人等谈笑风生,同样的长袖善舞同样的芝兰玉树同样的赏心悦目令人鼻血乱喷口水横流,华采幽不由暗叹,男人果然都是心口不一唱做俱佳的东西,明明心里恨得牙根痒痒面上却是称兄道弟热情洋溢感情好得是一塌又糊涂。

所以说,有些时候男人的可信度就像老太太嘴里的牙一样,稀缺得紧呐稀缺得紧!……

如此一直其乐融融到太阳小偏西,魏府的这顿年度盛宴才终于在一片友好和谐的氛围中宣告圆满落幕。

萧莫豫是少数几个能享受到城主大人亲自相送至门边的贵客,又是一番场面上的废话寒暄之后,翻身潇洒飘上尽职小厮华采幽牵来的高头骏马,抱拳朗声笑道:“多谢魏兄两度设宴款待,七日后的‘销金楼’之约,还望魏兄千万赏面光临。”

“萧兄的邀约,岂能不赴?花老板珍藏的极品佳酿我可是垂涎已久了!”

这会儿华采幽正非常低调地往后面那匹马背上爬,听得此话偷眼瞧去,只见魏留的一张脸笑得那叫一个春光明媚灿烂无比,恰如府里到处盛开的小菊花一般喜庆,忍不桩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魏留的目光随即在她的身上稍稍一转,幽深眸子里所泛起的盈盈笑意仿若适才湖面上遍洒的阳光,不强势不张扬,却能在不经意间丝丝缕缕渗入心底,长长久久萦绕不散。

然而华采幽并没有时间细细品味,因为萧莫豫已经当先策马而去,四蹄奔腾卷起的尘土像极了他头顶上冒出的滚滚青烟,一朵朵一阵阵,越来越浓烈……

缩缩脖子叹口气,对魏留做了个‘吾命休矣’的鬼脸,华采幽微俯下身子一夹马肚,眨眼便窜出了一箭距离,端的是骑术了得英姿飒爽。

高朋满座宾客如云的热闹繁华似潮水般退去,留下的,不过是满目狼藉满心厌倦。

当渐渐并辔而行的两骑淡出视线,魏留眸中的温暖不知何时已踪影难觅。

不再需要扮儒雅装斯文的萧莫豫黑着一张脸,只管打马狂奔,追得华采幽胯*下那匹寻常小马双眼飙泪口吐白沫。

出于保护动物的伟大情操,华采幽一声清啸,足点马背腾身跃起,空中急踩数步,终于在力竭之前成功搂住了萧莫豫的脖子,两人张牙舞爪挣扎着晃悠了好一会儿,结果最终还是双双跌下马来,在地上滚啊滚啊生生滚了个眼冒金星不知今夕是何夕。

而那两匹马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然一个撒欢奔一个玩命追,非常哈屁的得瑟得瑟蹄子只留下了几根飘飘荡荡的鬃毛……

“油菜花你发什么疯?!”

“小墨鱼你居然连缰绳都抓不紧!”

“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的蛮力,招呼不打一个就那么扑上来,成心想要勒死我是不是?”

“明明是你自己手软脚软没用到家,就别再找借口了,省得我更鄙视你!”

“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野蛮的女人!”

“我也没见过像你这样没用的男人!”

“哼!”

“切!”

两个摔得七荤八素的倒霉蛋龇牙咧嘴爬起来,先是互相怒视,然后眼不见为净地别过头去,再然后同时转过来的脸上带着相同的疑惑和纳闷,最后异口同声:“这是哪儿?”

此时,天色已暗,看不出夕阳美不美晚霞靓不靓,因为脑袋顶上全是遮天蔽日的层层枝叶,周围是由合抱大树所组成的前后左右都望不到头的林子。可以想见,等最后一丝光亮消失,这里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森林。

华采幽之前只顾着埋头狂追,压根儿没注意行进路线,眼下顿时有些发傻:“你也不知道?”

萧莫豫理直气壮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知道?”

“我可是跟着你的啊,你不知道你瞎跑个什么劲儿?”

“对啊,我是在瞎跑,可是谁也没让你跟呀!”

“…………”

占了上风的萧莫豫貌似爽了一些,背着手溜达了一圈回来后,极其淡定地说了句:“此处应该是城外的护城林,没有了马,我们今儿个晚上肯定是出不去了。”

“护城林?你不是要去猎场吗?这好像是两个方向吧?!”

“我又没去过,不小心走错了不行啊?”萧莫豫略带责备地看着气结无语的华采幽:“你说你也是的,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我……”

“你比我先来了几个月,对周围的环境应该比我熟识才对。”

“我……”

“所以,这次都是你的错,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了。”

华采幽跳脚:“我天天在青楼里待着基本上就没出去过,熟识你个大头鬼啊!”

萧莫豫斜睨:“城主大人居然没有带着你遍览他的领地?不会吧?”

“常离的确是准备在秋高气爽之时携我四处游玩的,你要不要一起?”

“我来之前随你们怎么样,我来之后就绝不许你们怎么样!”

“我爱跟谁怎么样就跟谁怎么样,你管不着!”

“我是你丈夫,我管不着谁管得着?”

“纠正一下,是前夫!过期作废的前夫!”

“作废……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废没废!”

一张脸已经黑得与黑森林融为一体,只剩下一口白牙闪闪发光的萧莫豫双手猛地抓住华采幽的肩头,将她狠狠抵在了后面的树干上,结果好死不死恰恰撞到刚刚摔伤的地方,顿时痛得一声大叫。

萧莫豫一惊松手,然后被华采幽一胳膊肘捣中小腹,闷哼着弯腰倒退开去。

“你个山西老陈醋里泡大的穷酸小文艺,一天到晚吃味儿的你烦不烦?”华采幽疼得眼泪哗哗再也没了拌嘴玩闹的心情,指着他就是一通大骂:“我不是那种以夫为天无论如何这辈子都只围绕一个男人打转的女人,只要我想走的话谁也拦不住!一旦我对你没了情意,你就算在醋缸里活活淹死也没用!”

萧莫豫倒抽两口气调匀了呼吸,突然低头轻笑:“所以,你今天拼命追我,就表示,你不会走。”站直了身子,迈前两步:“油菜花,以后都不走了,好不好?”

最后一线日光在这霎那悄然隐退,华采幽只来得及看到他唇角的弧度却没有看清他眼中的色泽。然而,声音中所含有的不确定以及那份小心翼翼,却清晰无比经由耳膜震动了心弦。

原来,他对这份感情并不像平素里所表现出的那样有把握。

如此患得患失,是因为她曾经决然走过一次,还是因为她与魏留的相处真的逾越了界限。抑或,只是因为她让他没有安全感?

是啊,安全感。这个词,好像应该是男人给女人的。

于是,她一直在理所应当地索取,而他也一直在毫不吝惜地给予。

然而,感情本就是双方面的付出。她在渐渐安心的同时,他又是否正在茫然中煎熬。

华采幽无声轻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踮起脚吻上他的双唇。感觉到对方整个人蓦地一僵,旋即回吻,迅速变被动为主动。

倾身将她压后半步,在抵上树干的同时,一只手牢牢托住她的后脑,一只手小心护住她的伤处,掌心的温度迅速扩散开来,仿若要将她燃烧。

唇瓣摩挲,舌尖纠缠,吸吮着彼此的味道将之融入自己的血液。眼前烟霞烈火,脑中炮竹齐鸣,浑身的力气全部用来克制越来越烈的眩晕只觉下一刻意识便会彻底抽离。

静谧的林中不闻鸟叫虫鸣,唯有枝叶轻摇。

华采幽的手不知何时已摸上他的胸膛,探入他的衣襟。

萧莫豫的手也不知何时滑落她的腰间,拉住她的衣带。

“油菜花……”

便是在这意乱情迷的关键时刻,萧莫豫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声音里的沙哑干涩却让华采幽的热度再次飙升乃至于大脑充血:“我说过,要给你一个完美的新婚之夜……”

华采幽哑然,失笑:“以天为被地为床,树为红烛叶做帐,这世间又有何处比此处更适合做新房?”

“你真的,不后悔?”

“如果你再这样墨墨唧唧的,我会怀疑你是不是真如乱来所言,不能雄起哦!”

“你且拭目以待,看我如何霸王了你,破了你的处!”

“流氓大师,那就快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事吧!”

手指轻扯,衣带解,衣衫落。

华采幽在萧莫豫的连绵激吻落在光滑肩头,凝脂胸前时,脑子里居然冒出‘春宫图’中的一副,急速喘息着喃喃道:“小墨鱼,我俩真是不枉费夏先生的一番教导,首次合欢便直接搞了难度系数不低的站立式,想必他得知后一定会非常欣慰……”

萧莫豫一愣,随即直接在她脖颈留下两排浅浅的牙印:“你敢跟他说,我就让你日日下不了床!”

“你有这个能耐吗?别到时候,是你自己爬不起来吧?”

华采幽吃吃笑着轻轻一跃,双腿缠住他劲瘦柔韧的腰肢:“你的这个部位生得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尝试一把。不过,以前是想让常离的那两条长腿缠上来试试滋味的,现在,就只好勉为其难亲历亲为喽……”

“勉为其难……”萧莫豫用手托住她的臀部,使劲一捏:“这种时候提起他,你是成心让我不怜香惜玉!”

牙齿咬住她最后的贴身小衣,刚想甩头玩回野性的诱惑,便听一声轻咳……

那石破天惊的轻咳过后,这个世界安静了大约三个呼吸的时间。

第一个呼吸,华采幽松开缠在萧莫豫腰间的双腿跳了下来。

第二个呼吸,萧莫豫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华采幽的身上。

第三个呼吸,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

由于之前数次惨痛经历所留下的心理阴影,华采幽直接便认定那声咳嗽出自‘偷窥控’乱来的喉咙,然而几乎冲口而出的‘臭和尚万一小墨鱼被你弄得雄风不振阳痿早泄我就让你这辈子只能用你的那根破手指头去堪破色戒无论是男女还是男男……’的话,却活生生被扼杀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在她面前站着的大约二三十个黑衫黑裤黑鞋黑袜黑布蒙面的人,头发看上去都还算挺茂盛的,没有一个是秃头……

这些无声无息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家伙们穿着的不就是跟那七个倒霉‘黑衣杀手’一样的‘职业套装’吗?怪不得好一段日子没有再出现,敢情是等待时机一拥而上。

此时此刻此地此情此景此阵,貌似只用四个字便可概括华采幽与萧莫豫马上将要面对的命运——完蛋大吉。

乱来在哪里呀乱来在哪里,华采幽在深情地呼唤你……

“花老板,请跟我们走一趟。”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开口打断了华采幽对乱来的思念,声音平平板板毫无特点,可想而知,与黑布下蒙着的那张脸一样非常符合路人的要求。

“阁下是否应该先行自报家门?”

必须要承认,萧莫豫的调试能力和自控能力那是极其之不俗相当之牛掰。不仅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压下了焚身的欲火,而且还能维持其一贯的斯文儒雅礼数周全。华采幽看向他的目光里不由自主便多了几分崇敬,而他仅着月白中衣的身体曲线,更是让这份崇敬里多了些许热腾腾闪亮亮的火苗……

黑衣人继续平板着:“没这个习惯。”

萧莫豫则轻轻一晒:“巧了,内人也没有跟别人走的习惯。”

内人……

华采幽的心花顿时小小地怒放了一把。

“这恐怕由不得你们。”

萧莫豫闻言剑眉一扬正欲发作,华采幽却抢先跨前一步满面堆笑:“这位大哥,能不能问你件事儿?”

黑衣人被她莫名其妙的谄媚弄得微一愣怔:“何事?”

华采幽屁颠屁颠走过去,笑得那叫一个童叟无欺人兽无害,及至一臂距离处站定,偏了头脆生生问道:“你妈贵姓?”

最后一个字尚未吐出时,她的拳头已经捣中了犹自茫然猝不及防的黑衣人的腹部,待到一句话全部问完,黑衣人已被击得倒退足有半丈,撞掉了另一个同伴手中的火把。

深秋时节落叶满地,林间干燥遇火则燃,顷刻窜起的一条地火龙,让黑衣人的队形有了小小的混乱。

华采幽甫一得手便极速倒退,拉着淡定围观赞叹不已的萧莫豫就想趁乱跑路。

只可惜,想法跟现实之间往往总是有那么一步之遥。

两人刚转身,便被另一拨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黑衣人拦住了去路。与之前那帮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这二三十个人没有蒙面,不过,也是个个都顶着一张路人的脸没有任何欣赏价值。

这黑森林的夜晚未免也太他妈的热闹了一点吧!

华采幽无奈叹气:“我到底应该跟谁走呢?”

所幸,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她太久。因为新来的这批明显比较干脆利落,完全不准备带着她个大活人到处跑,直接干掉完事。

勉强抵挡了两记杀招,华采幽不禁悲愤难耐。想不通啊想不通,她一个善良守法的良好市民不偷税不漏税的十佳老鸨,究竟招谁惹谁了居然有那么多的人要跟她过不去?

再说那前一拨救火成功之后,发现后一拨居然招招致命,与自己的任务目的貌似冲突太大,连忙‘哇呀呀’一股脑冲将上来,乌泱泱缠斗在了一处。

于是一片‘黑吃黑’的混乱中,华采幽这个原本人人抢着要的香饽饽变成了被丢在一边没人理的烂馒头,让她颇觉得有些失落。

正乒乒乓乓打得难分难解,忽然一道银光仿若从天而降的闪电落入了战团,所向披靡鲜血喷溅。

一直负手而立施施然观战的萧莫豫轻笑:“小高,你终于来了。”

华采幽恍然大悟在他腰间捏了一把:“你早就知道高粱地会来?”

“这么大的阵仗如果还不能把他引来的话,就不是小高了。”

“你不早说,害得我费心思想着要怎么逃跑!”

“因为你打架的样子好看嘛!而且他们打扰了我们的好事,难道不该亲自教训一下?”

“那你干吗不出手?”

“太过野蛮,有辱斯文。”

“…………”

华采幽愤然,转过头去看打群架,结果只一眼,就被感动得涕泪交流。

她现在才知道,高粱地平素里的那张万年冰山脸还有那股冰碴子味儿十足的语气语调,与这会儿相比,简直就是春天般的温暖夏天般的火热绝对是只有阶级弟兄才能享受到的特殊待遇……

越来越多的火把掉在地上,窜起的火龙渐渐连成一片火海。

腾挪纵横于此间的俊美少年面无表情,身法诡谲手段狠辣,所到之处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断胳膊断腿断脑袋五脏六腑四下乱飞。

血与火组成的画面,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这尊仿若来自地府的杀神,主宰着一切。

华采幽的胃里一阵翻涌。

她见过死人,但从未见过杀戮。眼前的这一幕早已大大超越了她的承受范围,让她忍不住想要像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一般尖叫着昏倒。

然而,却只能忍耐,因为现在绝不是表现娇滴滴惹人怜惜的时候。

正拼命压着叫嚣不已的胃部,一只稳定的手,遮住了她的视线。同时另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她的肩头。

奇迹般的,她不再抑制不住地颤抖,所有的不适也几乎全部消失。

有他在,她不用强装。在他的面前,她可以软弱。

华采幽侧首看着自始至终站在身旁的萧莫豫,火光映照下,唇角紧抿,轮廓冷硬。神情凛然如冰,身姿挺拔若松。

这又是他的另一面,虽一言不发,却能够让她在千军万马刀林箭羽中,只管任由他牵着手,闭上眼跟着他,走下去。

此时,场中局势再度生变。

被突然杀出的高粱地弄个措手不及乃至于伤亡惨重的两方人马很快镇定下来,稍一衡量,便不难有了同仇敌忾的选择。

剩余的三四十个生力军都是训练有素之辈,单打独斗也许实力不济,然而一旦联合成阵则威力不容小觑。高粱地虽依然占得上风,却再不能如刚开始那样像是砍西瓜一样得心应手。遂,渐渐陷入谁也奈何不了谁的胶着状态。

萧莫豫的眼睛微微眯起,眸中寒意骤然大盛。

自怀中掏出一物扬手上抛,三朵血色烟花在密林上空齐齐绽开,越显这块战地仿若修罗场般森冷可怖。

大约是觉得一旦援兵来了,更加讨不到什么便宜,黑衣人们显然非常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死磕到底是傻冒的至理名言,当下做出了扯乎收工的决定。

撤退时四下分开,有条不紊颇有章法,绝非作鸟兽散的乌合之众。

“小高,穷寇莫追!”

萧莫豫扬声喊住杀得意犹未尽的高粱地,沉静地看着那些人转眼隐入暗夜丛林。眉峰微蹙,眸中划过一丝决然。

华采幽拉下遮在眼前的手,看着手持滴血长剑浑身却半点污渍也没有的银衫少年,喃喃道:“小墨鱼,回去后把我的房间收拾一下给他住吧,这位杀神咱以后可得好吃好喝的供着,要不然哪天惹他不高兴了,被剁成肉馅包了饺子该有多冤呀!”

高粱地屈指弹去剑上的血珠,冷冷说了句:“人肉包饺子不好吃,太酸。不过人血倒是比较美味,还可以用来泡澡。”

华采幽立马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小高吓唬你玩呢!”萧莫豫笑着双手握住她的腰,似乎是要拥她入怀。

华采幽正想欲拒还迎作势娇嗔来上一句:“不要嘛,有人在啦。”,却感觉到他的身子猛然绷紧,心中没来由一慌,未及反应,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推向一旁。

踉跄间,但听高粱地怒喝,暗器破空被剑击落,以及萧莫豫的厉叱‘小高!’。几道声音同时响起,结成一张满是杀意的大网。

拼命转头望去,只见高粱地原本挥向飞往萧莫豫的数枚暗器的剑尖,随着那声厉叱陡停,急转,终是将她身前的危险一剑荡清。

摔倒在地时,华采幽的视线恰恰落在萧莫豫的胸前,那片月白,正慢慢被暗沉的殷红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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