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阁探访林徽因及其他 赵清阁 黄敬

林徽因生前,已经是中国家喻户晓的女性,人们都会以各自不同的视角去看待她。总体说来,后来人们对于林徽因的回忆都好象隔了一层似的,感觉不是那么生活化。但也有例外,比如著名上海女作家赵清阁就曾经写过一段相当生动探访林徽因的文字,那段文字是记在她自己的日记里,给人的感觉就象和老朋友叙谈一样,极富人情味。赵清阁是一位长期居于上海的女作家,在抗战时期,她就已经成为一名知名的编辑和作家了。赵清阁一生未婚,她和民国著名女作家张爱玲、丁铃、萧红、凌淑华等人一样,对文学有着执着的热情。她的思想比较接近左倾,和中国近代多位著名书画家及著名作家都保持着很深的友谊。抗战时期,居于重庆的北碚的赵清阁与著名作家老舍同居,并共同创作戏剧剧本,一时名声大噪。可惜因老舍的夫人闻讯后携家从北平辗转赶往重庆,从此鸳鸯离散。后来老舍和赵清阁两人虽心意相通,也有机会在海外定居,却受限于传统思想和政治的局限,他们只能作为朋友度过终生。抗战时的重庆北碚,不但是国民政府众多机构和学校的所在地,也是一些政学界人士的居住之所。那时和老舍、赵清阁共同居住在那个地方的还有著名作家梁实秋,以及吴景超、龚业雅夫妇。梁实秋的家室未随迁,他和同学吴景超、龚业雅夫妇同居一起,后来梁实秋还将自己的小品集命名为《雅舍小品》,就有纪念他和龚业雅夫妇这个小家的意思。就是在那个时候,赵清阁和梁实秋、龚业雅夫妇结下浓厚的友谊。1948年9月,在上海定居的赵清阁为了和一个电影剧本的事情,来到了北平,就住在龚业雅夫妇的家中。龚业雅的老公是清华大学社会学教授,是梁实秋和梁思成在清华读大学时的同学,就住在清华园里。龚业雅夫妇和梁思成夫妇是同学、同事、邻居,彼此之间都很熟悉。9月29日,龚业雅为远道而来好友赵清阁安排访候两个人,一个是清华大学著名社会学家潘光旦教授,一个就是林徽因先生。梁家住在新林院8号,林徽因是在去年做过肾切除手术,刀口很长时间才勉强愈合,身体非常虚弱,为了保证林徽因的休息,梁思成特意做了个牌子挂在门上,牌子上写着上午概不见客人的文字。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从未和林徽因谋面的赵清阁在龚业雅的陪同下,拜访了林徽因。在赵清阁的《骚人日记》中,赵清阁写道:离开潘家,我们又走访了女作家林徽音。林是梁思成教授的夫人。他们住在一幢小洋房里,门口挂了一个访客须知的牌子,说明林女士下午才会客。当时我就想作罢,但业雅不依,她说我是难得来的远客,定要林女士破例接见。果然林女士答应了,让我们在客厅里等她。我很高兴,却又不安,因为她身体不好,不应该打扰她。进了客厅,不过片刻工夫,林女士便姗姗到来,业雅为我们介绍以后,我们不约而同地都说道:”神交已久!”是的,我们早有文字因缘;我读过她的诗和小说,是她的读者,我也曾以编者身份,为《女作家小说专集》,向她约过稿,希望她能写一篇小说,可惜她因病未果。林女士已经四十五岁了,却依然风韵秀丽。她身材窈窕,穿一件豆绿色的缎晨衣,衬托得苍白清癯的面色,更显出恹恹病容。她有一双充满智慧而妩媚的眼睛,她的气质才情外溢;我看着她心里暗暗赞叹,怪不得从前有过不少诗人名流为她倾倒!她很健谈,她告诉我:自从民国二十九年(一九四零)由昆明入川,由于旅途劳顿,加之气候不适应,便一病不起直到如今。她说:“这些年来,日与药罐为伴。深居简出,生活几乎和外界完全隔绝,为此感到心灵的空虚,寂寞,精神上非常苦闷。”我理解她的心情,因为我也患过肺结核,卧病一两年之久。我问她平时作何消遣,她莞尔一笑,叹了口气说:“偶而写写小诗,都是脱离现实的,没意思。很喜欢看英国电影,出门看看电影还要带着毯子,多惨!”谈起电影,她兴奋地发表了不少意见,而且相当精辟正确,看出她的文学修养和思想敏锐,她是一个有造诣的才女!她对中国电影不满足,她说最近看过一部“《深闺疑云》的片子,觉得内容庸俗极了,导演、演员也都无可取。相对地,她夸赞英国电影各方面都好。由英国撩起她想到女作家凌淑华,她很羡慕凌淑华的出国。我告诉她凌淑华赴伦敦以前,我在上海家里为她践行,和几位女作家小聚了一次;其中有白薇(电影演员)、许广平(鲁迅夫人)、陆小曼(徐志摩夫人)等。提到陆小曼她就不言语了。我知道她们之间有过一点嫌隙,深悔不该脱口而出。我怕她讲话太多,太累了,影响她的健康,便向她告辞。她站起来送我们到门口,我和她握别的时候,衷心祝愿她保重,祝愿她早占勿药!走出林家,我又向业雅告别,我感谢她这两天给我的热情招待,没有她我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收获。她愉快地笑了!在赵清阁的描写中,我们看到了林徽因在1948年时生活状态。风华绝代的林徽因被病魔折磨的非常憔悴,以至于看一场电影还要带毯子,这样的生活细节让人不由得暗生惋惜。赵清阁和林徽因的交谈也涉及到凌淑华和陆小曼。徐志摩刚去世时,徐志摩的《康桥日记》等书信放在“八宝箱”中寄存于凌淑华家。徐志摩去世后,林徽因和凌淑华因为这个“八宝箱”的归属问题有过一番不愉快的争夺经历,最后在胡适的压力下,凌淑华终于将这些日记辗转送到林徽因处。多年过去,林徽因已经原宥了凌淑华当年拒不交还《康桥日记》的行为,对凌淑华的态度也有了转变,至少在公众场合下谈到凌淑华时能从容面对。但是对陆小曼,林徽因显然一直都不愿意谈及。徐志摩去世前几年,徐志摩常常去香山探视病中的林徽因,对林徽因说了好多对陆小曼的抱怨(此消息是林徽因的堂弟林宣所言,当时林宣奉梁思成之安排陪伴林徽因),因此陆小曼在林徽因的印象中一直不佳。同样,陆小曼对林徽因的印象也不是很好。徐志摩在世时,陆小曼曾直告徐志摩:“你跟任何女人的任何交往都不必瞒我,我无所谓,绝不干扰。唯独林徽因,你绝不可跟她再有接触。只要让我知道你跟她还有来往,我绝不答应。老实讲,我是要吃醋的。”在徐志摩去世后,陆小曼把徐志摩的死归结到他要赴林徽因的演讲,她说:“他若不是为了要瞒住我去私会林徽因,就不至于搭乘这趟飞机而送命了。”由此可见,林徽因和陆小曼互相之间都没有什么好感。对于刚正不阿的林徽因来说,陆小曼的生活作风和挥霍无度是造成徐志摩过早去世的元凶,因此素有成见的林徽因一直不屑于提到陆小曼的。赵清阁对林徽因的造访的两个半月后,也就是1948年12月,清华园解放,梁思成夫妇从此开始为新中国服务了。建国后,赵清阁一直在上海文联工作。值得一提的是,建国后的赵清阁和陆小曼接触较多,她和作家赵家璧一直十分关心生活在上海的陆小曼,他俩也成为政府和重要统战对象陆小曼之间的桥梁,给予了晚年陆小曼的很大慰藉,直到陆小曼在1965年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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