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现代诗(三九三) 娜仁琪琪格的诗 苏勒亚琪琪格

现代诗(三九三)

娜仁琪琪格的诗<1>

素材.音乐.图片/网络 编辑/雨中笠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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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仁琪琪格的诗



娜仁琪琪格:蒙古族,辽宁朝阳人,上世纪70年代生。2001年就读于鲁迅文学院作家班,曾在《人民文学》《诗刊》《星星》《民族文学》《诗选刊》《诗歌月刊》等发表作品,作品入选《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女诗人诗选》、《中国诗歌年选》、《中国最佳诗歌》、《中国诗歌精选》、《世界华语文学作品精选》、《中国诗歌选》(台湾)等多种年选。参加第22届“青春诗会”。现于北京某文学杂志社从事编辑工作。

娜仁琪琪格的诗<1>

共102首:⊙一直向南⊙然后停了下来又是十年⊙那一日 说:天使 ⊙西瓜灯 ⊙这人世间的美妙 尽在其中 ⊙关于蒙古草原 ⊙我有我的九万里山河 ⊙煽动着翅膀 穿过尘埃 ⊙在云冈石窟 ⊙草原母亲 ⊙当铃铛响了三声 ⊙哦 亲爱 ⊙传递着经世的温暖与感动 ⊙南方纪事 ⊙冬天 该来就来吧 ⊙当我说出土豆 ⊙一大卡车的鲜花 赶往北京城 ⊙在祖国的今天 ⊙一只母鹿的温情 ⊙皇帝的新装 ⊙因为爱 我喜欢 ⊙像鸟儿一样飞过 ⊙她爱啊 生活 ⊙然后 我喝茶 ⊙一根飘过夜空的羽毛 ⊙一条旧床单的梦想 ⊙七月飘落的那场花雨 2007雨夜诗三首 ⊙没有什么比莲蓬 更像莲蓬了⊙错位的山 ⊙像芦苇一样柔软与坚韧 ⊙在渴望的水域 ⊙公车拐入某某胡同 ⊙梦里梦外 ⊙游戏或戏剧 ⊙为什么要甩出这样一张牌 ⊙妈妈 女儿一日一日地靠近您 ⊙距 离 ⊙转不过那年春天的泡桐花 ⊙树叶一片葱绿 也很快老去 ⊙小叔叔一天的时光 ⊙挑起生命的灯盏 ⊙有谁注意到 这细碎的紫 ⊙与女儿书 ⊙空空的 空空的水晶鞋 ⊙汹涌荡漾的 是斡难河的波光 ⊙吹灭她的灵魂吧 ⊙腾格里 你能看得见 ⊙在这个春天 我爱⊙啊,春天疯起来了⊙我握住的 是春天的第一个花苞⊙苦菜绿着 草莓红着⊙洪荒 从最小的指甲开始(辽西朝阳之一)⊙落叶回到树上(辽西朝阳之二)⊙大凌河 我的敖木仑(辽西朝阳之三)⊙我想 再扒一次棉花桃儿(辽西朝阳之四)⊙飘来荡去的 是槐花的香⊙面对季节的春天 流泪满面⊙我给冬天加层被⊙一朵苦菜花正把生活歌唱⊙如果可以,我要借用一天的时光⊙致命的邂逅(同题诗)⊙清晨与花朵(同题诗)⊙流浪者(同题诗)⊙紫色的风铃 二十四只小白鸽⊙我要说出 那晚的奇遇⊙⊙抵达新年的雪⊙你看过鸟儿睡觉的姿态吗⊙将一只乌鸦的孤独塞进我的体内⊙平安夜的灯火 说亮就亮了⊙微笑 树的羽毛在飘落⊙时光打老远从这里走过⊙我想家了 您想我了⊙起雾了⊙看见桑椹的那一刻⊙数码时代的爱情⊙初冬的牵牛花⊙广和南里头条5号⊙树叶吐出第五瓣的时候⊙这愛是有心的 愿本都在的⊙日子一天天地向前⊙一只火狐来到 沙坡头(宁夏行) ⊙风暴又一次将我席卷⊙⊙百合花拍打着翅膀⊙当我写下这些文字⊙一些古旧的船 停泊在海边⊙穿过欲望的水⊙时间慢了下来⊙树叶一片一片地飘落⊙聚聚散散的灯盏⊙瓷器⊙线穗⊙白菊陷入了一场透彻的混沌⊙在时光的鳞片上⊙橘子剩下最后一瓣⊙梅花印上了她的肩头⊙鸟儿衔着的那颗心是我的 ⊙草原上的花儿

⊙一直向南



春之声 中国作协学习抗击雪灾精神诗歌朗诵会现场

仿佛预谋已久 却不曾漏过蛛丝马迹

人类在大地上生息 习惯了这种衍变

暖冬啊 一年暖过一年

省去了炉火 省去了电暖 省去了棉衣

省却了一切繁文缛节 也省去了敬畏之心

多么美的事物啊

不曾打过招呼就到了 纷纷扬扬 铺天盖地

疯了一般啊 南方的一个个城池

被上苍拿下 比魔法还要神奇

比魔法还要惊人

人们仿佛在梦中 在童话世界里

五十多年了啊 谁曾见过这样的盛大

这样的华美 人们仿佛一下又醒了过来

拍照去吧 堆雪人去吧

还要制作一个冰车 还要制作一个雪爬犁

那些北方人 北方的北方人的老玩意儿

一直向南啊 这浩大的队伍

一直向前行军 绕过了北方

仿佛不曾看过北方一眼 它们越来越孤傲了

越来越冷艳了 越来越沉醉了

重了魔咒一般 人们还没回过神来

盛美变成了灾难——路堵了 屋塌了

断电了 停水了 仿佛是一只庞大的疯狗

在南方大地 兜着圈地狂跑 饕餮

一直向南啊 那么多的温暖——

胡总书记来了 他脱下棉衣搬运物资

哦 那么多的烛光在摇曳 那么多的棉衣在驱寒

那么多的食物在暖腹 那么多的爱啊

——在传递

温总理来了 他飞往湖南的专机已经起飞

却还未能确定在哪里降落

哦 这还未能确定地点的航向啊

上天看在眼里 人民挂在心上

温总理攀爬山路 探访抢险的职工

他说:“我们总会看到阳光的”

记录下这人间的真情吧

枉登勇 为寻女友在雪夜徒步百公里

廖暇 为寻幼子孤身行走两天一夜

无臂乞丐 奉献2000多元购买的方便面

冰雪中18人徒步15公里送产妇

那些救灾的官兵 那些为破冰殉职的人们啊

……

2007年的中国南方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雪停了 太阳出来了 花儿落出了笑脸

2008年的春节 热气腾腾 喜气洋洋地到来了

中国大地—— 春光明媚 祥和喜庆

2008-2-16早

⊙然后停了下来 又是十年

我想停下来 什么也不干了

用十年的时间写一首诗

慢慢地 在某一些关节上

精雕细刻 轻轻抚摸

我一再想到 那个冬日 暖阳

时光的鳞片上 两条腾跃沉伏

沉伏又腾跃的鱼儿 它们反反复复

刺伤了我的双眼 让我在那里找到温存

我想停下来 找到那枝玫瑰

那束百合 那几朵白菊

她们在路上缓慢地走着 她们不曾被谁领走

我想停下来 找到疼痛

颤栗 在寒中找到暖

找到丢失多年的泪 一个女人不再有泪光了

也就不再美 我想在泪光中

再次看到你的惊慌 喜悦

手足无措 孩子般的眼神

如果是这样 我再续上十年

往下写这首诗 轻轻的 慢慢的

然后停了下来 又是十年

2008-3-6早3时

⊙那一日 说:天使



在我疲累不堪的时刻

精神举着病态的身体 眼睛却一亮

看到了什么

就是那一刻 我看到

天使的翅膀有些沉 有些重

天使的行程实在遥远 天使的翅膀不是

传说的洁白 透明 轻盈

我摸到了她羽翼上的 尘埃与伤痕

那一刻 我想对她说:

“累了 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呵 有那么多的阴霾

等着拨云见雾 有那么多的真善

等着一一呈现 有那么多的哑默

等着歌吟 有那么多的懵懂

——仰着小脸

于是 我却说:

“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2008-1-12早4时

⊙西瓜灯



写上这句话:仅以此诗献给我远方的亲人及家乡。那些温暖的日子,点亮着我心中的灯盏,使我在外面走着,并不孤独。也请亲人们原谅,这个春节我又没回家。给大家拜年了!也以此诗,给我的朋友们拜年了!

这甜美的橘子 这细润的黄

在我的手指下剥落的皮

小小的橘子 一个个地多 一个个地少

是女儿在书桌那边伸过的小手

是丈夫在电脑这边细细地咀嚼

此时 炉火正旺 水壶发出

“咝咝”的响声 鼓楼上空的鸽子

早已归了巢 我们一家在北京的中轴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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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说:“西瓜灯”

小小的橘子退去黄 退去甜

退去古老而现代的北京城 退去老旧的小民房

那一个又一个的西瓜灯 呈现

我在煤油灯下同奶奶一起

剥着高粱秸秆 扎着西瓜灯

只等明日天一亮 欢喜的西瓜灯

在前面跑 我在后面追

奶奶说:“这孩子,像一阵小旋风”

哦 我在另一个世界的奶奶

和冬日北方山村的西瓜灯

2008-1-11早6时

⊙这人世间的美妙 尽在其中



容颜消殒 后背疼痛

都算得不了什么

我所做的正是 我热爱的事情

子夜到来 风的脚步悄悄

星子也藏了起来 没有什么比此时

更舒缓 在偌大的天地之间

我所听见的是 文字的走动

有如在轻柔的丝绸那端

飘向我 然后舞蹈

呵 这人世间的美妙

尽在其中啊 我安静 恬淡

洗尽纤尘 在柔软 温润

透彻 文字的川流上

呼吸细软 均匀 绵长

一如襁褓中的婴儿

2008-1-8早5时

⊙我有我的九万里山河

请原谅 我依然写诗

依然在这个尘世上忙碌与热爱

就像雪花的飘落 来自生命的天空

热爱 这样的舞蹈与洁白

就像春天的花朵 来自自然的风和雨

喜欢 这样的明媚与灿烂

就像山川 就像河流

就像天上的太阳 水里的月亮

也像夏夜的萤火虫 九月的山菊花

……

该来时自然来 该走时自然走

你有你的八千里平川 我有我的九万里山河

呵呵 就是这样

2008-1-13

⊙煽动着翅膀 穿过尘埃



我不想玩猫捉老鼠的

游戏 在这个世界上

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有那么多的书籍 还没有阅读

有那么多的山川河流 还没有走到

有那么多的事物 等着我去说出

有那么多的美 等着我去发现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

猫捉老鼠的游戏 留给那些闲人玩吧

留给那些有依傍的人 去戏耍

去聪明 去狡诈 去巧言令色

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既不为猫 也不为鼠

只是想做一个人 做点真事

说点真话 还有

以全部的身心 去感受美

是啊 有那么多的美好

等着我去美好 有那么多的安静

等着我去安静 有那么多的恬淡

等着我去恬淡 有那么多的祥和

等着我去祥和——

这个世界多美好啊

有阳光 有雨露

有绿草 有花朵

……

又是谁 煽动着翅膀

穿过尘埃

2007-12-25日早3时

⊙在云冈石窟





来到这里 我才知道

时间是会剥损的 凋落的

退去的 消失的 隐没的

有一天 什么都留不住了

古老的鲜卑族 北魏政权永统天下的

梦想 那辉煌 奇绝与惊叹

众佛的尊严与安祥

那些慕名而来的仰望 石雕上的故事

故事中的细节 飞天的乐器与飘带

都在风化中——隐没 时间这把刀

刻上什么必将 削去什么

我看到了巨佛 头顶上的

那棵小树 一棵通了天光的小树

来的定会来 走的定会走

2007-12-8晚





⊙草原母亲



我所敬仰与礼拜的

不是也速该巴特儿的妻子 不是您头顶上的

固姑冠 不是大汗的母亲

美得令男人羞愧的 翁吉剌女人

诃额伦母亲啊 我这样叫您

我这样叫您 斡嫩河的波光

荡漾起来 草原上的牛羊

肥壮起来 马蹄密集起来

长调是如此的苍凉 开阔与响彻啊

不儿罕山的故事 走了出来

诃额伦母亲 我这样叫您

不仅因为您的深谋远虑 不仅因为

在也速该巴特儿死后 您飞身上马

举起苏鲁锭 长发飘荡 带回族人

我敬仰的是 在灾难面前

您摘下固姑冠 退去首饰与华袍

拾果子 挖野菜 撅草根

将儿子们养出帝王的气象

当历史久远 辉煌已成往事

您在汔沐河边 豁儿恢山下的

——等待 已幻化成万千的花草

与白云 擦亮着蒙古人的眼眸

“把目光放得远些,孩子”

我不在草原 也能听得见

“要学会等待,我的孩子”

诃额伦母亲 我远在天边

或闹市 也能听得见

2007-12-9早6时

注:

诃额伦:成吉思汗的母亲。

也速该巴特儿:也速该,成吉思汗的父亲,蒙古乞颜部的首领;巴特儿,英雄的意思。

固姑冠 :象征身份与地位的头饰。

苏鲁锭:三岔的长枪,缚九根牦牛的牛尾,象征最高权力,也是指挥战斗的军旗。

⊙当铃铛响了三声



悬空寺 我更喜欢叫你

——玄空阁 这一玄 一空

一阁 便是宇宙的真经

当你的奇觉之美 突然出现

当我一步一步走近你 一个恐高的小女子

却把一切怯弱丢失 她的心

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一些大男人颤微微地

挪动着脚步 她为他们让路

“有那么可怕么” 佛只是笑了笑

哦 玄空阁

当我羡慕一只在你的飞檐上

站了又站 在你的上空飞了又飞的

小鸟 当我羡慕在你的脚下

长着的一棵树 或一株草

当我注目 飞宇琉檐

我知道了——

远就是近 近就是远

当我说 我是多么喜欢

那檐角的风铃啊 当我登上了

观音殿 铃铛响了三声

我是多么喜悦啊 没有往来的风

没有其他的人 甚至一只鸟

只是我来了 那响亮 那清脆

那玄音 那美妙

……

我要说什么吗 我还能说什么

在力与美 大与小 险与稳

在佛道儒三教面前 在北岳恒下的脚下

诗仙李白只是 挥笔而就——

“壮哉 ”

李白都无语了 我能说什么

哦 宇宙啊

让我慢慢地去 体悟

2007-12-7



⊙哦 亲爱

你说亲爱 亲爱还在路上

你说宝贝 风刮得正紧

大地脱去华袍锦缎 银杏树凋落

最后一根羽毛 毛毛草在神经末梢

——垂下头

我说荒凉啊 我说时光老去

我说青草 花朵 飞舞的彩蝶

再也不回来 还有那纤柔的

细指与湖波一样的 眼眸

时间之殇 结了茧

不痛 亦不痒

没有涌动的泉 悬然的泪

哦 亲——爱

就是这两个字 就是这

——亲与爱 已走了几千年

然后 走远

2007-11-21

⊙传递着经世的温暖与感动

我不羡慕那些坐缆车 上去的人

他们看到的只是 一线的风景

“不过如此,也就这样”

在来与回的悠然与闲适中

仿佛通达了一切

在这浩大的队伍中

这些老人 孩子 年富力强的中年人

这些男人和女人 他们致力于

一步一步 走向山顶

峰回路转中 香炉峰

近了又远了 远了又近了

听着同道们的喘息 幽默的话语

看着大家攀爬的姿态 这来自长长队伍中的

浩大鼓励 坚毅 倔强

慢慢地 传递给你

温暖了你

在某一段路 那缆车上的悠然

就在我们的头顶 更多的时候

他们看到的是 像蚂蚁一样的

爬行队伍 我们的乐趣

是他们体验不到的 还有我们看到的

风光 被他们在捷径中

——省略

那壮观 那妖娆

那十月如火 那轻徐的风

那静默 那哑然

那猛然蹦出的喜悦与惊呼

在远方 在路上

走着走着 就来到了身旁

此时 你就是那梦中的人

我多想化为一只火狐 融入

这一片红 跳动着一束火焰

出现了又隐没 隐没了又出现

如果不能 我愿是

这山间的一株草

轻唱低吟 每一句都是

轻灵闪动的诗

这些都不能 我就代他们说出

这山川的美 说出他们

要说出的一切 传递着经世的温暖与感动

2007-11-11早

⊙南方纪事

灵魂也许真的需要

一种逃离

然而 生活总是以它的真实与重负

将我们钉回土地

寒冷的夜晚 在医院的对面

借着都市闪烁的霓虹摊煎饼的大姐

手中推抹 拎起又折上的

每一张煎饼都是在煎烫着自己

她对我说

人生更多时候不是你愿意做什么

而是生活需要这几块钱

北方的寒冬 北方的夜晚啊

是在屋子里需要暖气需要空调需要棉被的夜晚

慢慢的长冬

那是怎样的一种心力

在十月 烟波浩渺的南海上

快艇这条莽鱼 飞腾倾斜

玩着不大不小的恶作剧

一浪高过一浪 一浪高过一浪的

是我那些姐妹的 尖叫和大笑

我想一跃而出

做一个飞翔的鱼儿 或殉难的海鸟

又是什么紧紧地将我攫住

夜晚的海 夜晚的岛

渡轮以婴儿的姿态恬睡着

而岛屿幻化着无尽的魔幻之美

那缤纷的色彩与虚无

而我们 终究要回到我们的土地

像早春山崖上俏丽的花儿

⊙冬天 该来就来吧



我要说说 这两棵树

说说它们的前缘与后分

静默时 万语千言

舞蹈时彼此激发 储存了千年的

情感与渴望 一如推开提坝的水

把天推得 更高 更远

有云朵在蓝天飘啊 那是多么美

我要说说 那水边的芦苇

秋日中的苍茫与黄去 我不说这是

颓败啊 因为我看到

汹涌的波涛 在风尖上走过

我是多么喜欢它们的——柔软

柔软中的坚韧与倔强

当一颗颗穗子大鸟一般落在我

柔弱的肩头 又猛然飞起

“沙沙沙 沙沙沙”

风儿正把歌声传向远方

现在 我要说说草丛中的那棵

小黄花 那张纯美真善的脸

说说它是怎样 在杂草中含笑与静默

听着它绽放的声音 我说

“美是遮挡不住的啊 就像一个人的才华”

此时 阳光正好 天空高远

风儿 抖开我紫色的长巾

一切都是 从容的 自然的

冬天啊 该来就来吧

2007-10-16早4时

⊙当我说出土豆



当我说出土豆

说出的不仅是一田垅的

清瘦与起伏 还有一片一片的白花

躲躲闪闪 走走停停

这轻浅的欢愉与细碎

藤儿伸出的臂腕 几只彩蝶

飞起又飞落 晃得太阳

睁不开眼睛

然而 一定有什么

是我说不清的 比如吹烟

比如土豆来到大都市的过程

比如卖土豆那个女人的

愁容与叹息 以及

豆花出走后的命运

⊙一大卡车的鲜花 赶往北京城

一大卡车的鲜花 赶往北京城

它们像我 坐在搬家公司的车里

一样 探出头来

天一点点地白 一点点地亮

凌晨四时多 鼓楼安静地睡着

钟楼安静地睡着 白日里盘旋在上空的

鸽子 安静地睡着

老槐树打了个呵欠 伸了伸臂膀

一大卡车的鲜花 在鼓楼桥

停下来 一群二十左右岁的孩子

等在这里 他们迅速地搬下

那些花儿 迅速地将它们植入

土壤 上下飞动的铲刀

翻出的鲜土 多像——

我和桂凤 淑芬 小秋

香儿 在山坡上

栽下一棵棵 向日葵

我们挖野菜的小手

也是这样麻利 我们蹲下去

的姿态 也是这般自如

“栽种这些花儿 是不是很开心啊?”

“开心” 他们抬起了头

脸上的笑 比红顶绿叶的鸡冠花

还鲜艳 还明亮——

天边的微茫 落在

孩子们蹲着的后背上

⊙在祖国的今天

小时候 祖国于我

是天安门 是五星红旗 是北京

是一轮温暖 美丽的太阳

而我 是一只充满幻想的小鸽子

“长大了到祖国去!”

小时候 祖国于我

是长城 是长江 是黄河

是泰山 是碧蓝碧蓝的天空

广袤无边的大地

而我 是一只充满梦幻的小草

“哦 我要长大 我要开花……”

后来 在课堂上 在历史书上

在让人流泪不止的电影里 我知道了

祖国原本经受了太多的 屈辱与疼痛

她丰饶美丽的身体 一度遭到

蹂躏与践踏

园明圆的残垣断壁 卢沟桥上的碎板残狮

无不是历史留下的伤疤

哦 阴天而痒 晴天思痛

我曾经惨痛 忧伤 愤怒的祖国啊

怀抱着多少前仆后继 壮烈悲歌的

英雄儿女

现如今 我在祖国的首都

生活 工作 会经常路过天安门

而祖国于我 不仅是林立的大厦

雄壮的国歌 外交往来中的美好前景

祖国啊 是神六飞上太空的喜悦

是青藏铁路全线通车的风光

是三峡大坝蓄水时的暖流

是2008奥运会的心跳与脉动

近了 近了 近了——

那美好 那幸福 那举世瞩目的欢腾

哦 我的祖国

你是农民减负的 沃野千里五谷丰登

是犁头田垄边的体贴温暖

你是太阳 也是火炉

你是首都 也是土豆高粱与棉花

是失学儿童 背起书包的甜美幸福

在祖国的今天 我依然是

一只洁白的鸽子 一棵快乐的小草

一朵 酥酥绽放的花儿

2007—9-17早3时

⊙一只母鹿的温情



在2007年春天的第一棵草破土时

第一枚叶子伸出嫩嫩的小手

它来了 我是在柔和的风中

听到了它的脚步 而后是原野的香

我抬头 就看见了它

我看见它时 北京城也看见了它

第一只飞回的燕子看见了它

它也看见了我们

衔着灰灰草 回眸一笑

在这只鹿的后面

是大片大片的原野 开着细碎的

花的海洋 风来了

带着原野跑 带着花的海洋跑

带着我的心儿跑 带着阳光跑

带着第一场春雨跑——

细碎的花儿 眨了一下眼

又眨了一下眼——

一只母鹿的温情

⊙皇帝的新装

在这个夏末秋初

世界是被什么冻住 有什么比人心

更寒凉 如果一颗温良的心

破碎了 化做星星

那么 让它们去照亮什么

险恶啊 来自人心的欲望

来自于权力 地位的诱惑

来自身边的一把刀

这一切并不会因为 你的绵软

宽厚 和美 通达

而感到愧疚 从而暖了他们的心

软了他们的手

磨刀霍霍啊 他们要吃了你的肉

喝了你的血 然后魔鬼一般地

狂笑骂道:傻子

呵呵 瞧啊

皇帝穿着新装来了 那些喝彩的人

大加喝彩 他们永远不吝

献媚之词 那个说真话的孩子呢

他早已长大了啊

2007-9-11早3时

⊙因为爱 我喜欢



我喜欢这清寒的微凉

小风往骨子里吹 我喜欢

这雨中的事物 飘过槐花雨的树

已结了豆夹 我喜欢在水流中行走

喜欢成长的疼痛 疼痛中的小小欢愉

欢愉后的神清气爽

我爱啊 我爱黄黄的小雏菊

也爱路边的牵牛花 车前草

因为爱 我原谅那个女孩子的

无理与傲慢 她还是孩子呢

哦 这身边的事物

是多么美 这木槿 这紫薇

它们在雨中旋舞或静默

又一起回过头来 看着我

而我手中的小花伞 伞顶上正跳着

快乐的小雨滴

当我俯身拾起一枚 早落的银杏果

又俯身拾起 几朵凋落的木槿

我想起了什么 眼含泪花

而就在前面 一位大姐俯拾起

一枚又一枚 落地的红枣

2007-8-26早

⊙像鸟儿一样飞过



秋天 吹着小凉风

摸了又摸我的面颊 让我感受到

她的来到 这个世界多好啊

因为有春夏秋冬 日子并不单调

一场槐花的盛宴与华服

纷纷扬扬地飘啊飘 之后

就是金黄的银杏叶

从天上奔来 又奔向天外

在日子深处 我并不比星辰渺小

也不比蚂蚁伟大 愿不愿意

终将成为过客 时光给了我

童稚 天真 纯美 幻梦

也给了我 忧郁 困惑 混沌 破灭

又在与一切和解的建构中 慢慢老去

这天地之间我曾来过

像早春的绿 或一枝连翘花

像那场槐花雨 或一株薰衣草

像一年一度的银杏叶 或一棵芦苇

像鸟儿一样 飞过

2007-8-25早5时

⊙她爱啊 生活



她是一个旋转的陀螺

生活这条鞭子

不停地抽打 她停不下来

然而,她的内心有时那样地

安静—— 像午夜钟表嘀嗒的步履

喧嚣、繁琐、黑暗

已陷于另一个世界

她喜欢这一时刻,一丝风带着幽冥

从窗缝进入。清凉、柔软、明亮

她欠了欠身,仿佛自己就是山溪中的

一块小小的石头

她笑了。恬静的眼帘无声地

撩起,时光开始流淌了

还有眼角边,生活所赐予的花朵

阳光灿烂了一下,又一下

眼前的书和笔,夜的静谧——

心中陡然掀起的幸福与感恩

它们知道。另一双眼睛知道

⊙然后 我喝茶



拿起朋友的座机

给你打电话

听见那声“喂?”

我嘴唇动了动

“喂!” 我收敛起呼吸

“谁呀?!”继续收敛呼吸

真好啊!让你也尝尝

被折磨的滋味。

“铃、铃……”电话响了

我诡秘地看着它,手一动不动

突然,我哭了

我知道, 再也听不到

“是你吗?!”

那轻软的,指向唯一的声音

我开始大声地朗读

“时间打败的英雄

流水带走的美人

大风吹散的文字

……”

一遍、一遍、又一遍。

然后,我喝茶……

⊙一根飘过夜空的羽毛



从北城到南城

穿过城市的腹地

那路线是我熟悉的 那路线是渐次陌生的

下午四点三十分出发 对主任说

我先走了 对副主编说

我先走一会儿了 下楼的时候又碰上了主编

于是说 我先走了啊

说这些话时我总是不好意思地微笑

这笑是发自内心的

从通幽的曲径走向人流涌动的街

迈着频率很快的脚步

西去的阳光拍了拍我的肩膀

西去的阳光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长长的发丝飘起又飘落

这日子一天深似一天了

燕子已飞去南方了

它们春天来 秋天走

沿途能欣赏好多的风景

今天我进行一次设想

那郁积的愿望也就开始飞翔

哦 我远方的朋友 我现在也是

从北方飞向南方 翅膀轻轻地打开

这天空中的游鱼成群 这海洋中的水流堵塞

是谁在高处俯视 看着这些蚁群

在热锅上煎熬 或漫不经心

白日卷起最后一角 黑夜落出了眼眸

红灯眨了眨眼说:行 绿灯眨了眨眼说:停

小街北口 海运仓 外交部街

北京站 劲松西口 劲松西口的过街天桥

垂在桥上的柳枝 天上的那一弯月

有些事物竟已波澜不惊了

哦!劲松西口 广和南里头条五号

温暖忧伤的鸽子窝啊

今天我从这里飞掠而过 在这里慢慢回首

那个小女子还在老梧桐树下 一次又一次

俯拾满地的桐花 还在古筝上弹拨着

《春江花月夜》 还在《渔舟唱晚》的桨橹中

起起伏伏 余韵却在指尖的轻柔中潺潺袅袅

而那只长尾巴喜鹊啊 又衔来了晨曦的微光

劲松西口 我说了我是从这里飞掠而过

在这个枝头上轻轻垫了垫脚

夜色深了啊 是谁在暗中发笑

是谁在深中咳嗽 705你来了

你来了有些事情不来了

那一枚枚叶子啊

正在天坛的银杏树上

一片一片地黄去 一片一片地飘落

而一根白羽在夜空中——向上飘

⊙一条旧床单的梦想



一种愿望由来已久

一条水蓝色的旧床单有着天空一样的

梦想 而日子一再将它铺在床上

加复着体味、梦呓、磨牙

欲望和疼痛

一条水蓝色的旧床单

在日复一日中

仿佛看到自己的宿命 单薄的身体托起

随时而来的重——

一条水蓝色的旧床单

愿不愿意都看到了——前面的路

而它的骨子中有水 它的灵魂中有蓝

某一刻 在某一刻

就是想奔流 就是想飞翔

水蓝色的旧床单

一日 被扔进洗衣机

在漫长而又迅猛地翻江倒海后

又被漂洗、甩干

晾晒时 风来了

风鼓起了它风一样的翅膀

水蓝色的旧床单 鸟一样地去旅行

从亚洲到欧洲

到毛里塔尼亚海边的阿尔干海滩

一条水蓝色的旧床单

也要像鸟一样去征服

天空、海洋和陆地

⊙七月飘落的那场花雨

七月飘落的那场 花雨

淹没了小巷与事物 灰白的墙

斑驳的影 我看到灵魂的抽离

看到留下的玉衣 看到季节在深处

暗自忧伤

老槐树的旧梦啊 记起

忘记与删除 在某一日又悄悄

返回 满街满巷的槐树

满地玉质的花儿 都在诉说

——不舍不弃 旧梦啊 旧梦

一生的隐忍与悲凉

飘吧 落吧 岁月已走了一半

这最后的旋舞 这绝尘的花雨

这绚丽 这哑默 这竭尽的

妩媚与风华 把大街小巷 淹没

把整个北京城 淹没

2007-7-26早5时

2007雨夜诗三首

再一次提起糖人兄弟



再一次提起糖人兄弟

他已经不吹糖人了 他和那些

捏面人的 扎宫灯的外地人 一起消失在了

夜晚的烟袋斜街 消失在了什刹海

像一枚铜币掉入了 河里

消失就是转瞬的事情

可糖人兄弟手上那北京的老活计

小玩意 却是拜师学来的

曾是他和妻子在北京活下来的 一线生机

而如今炉火灭了 糖稀干了

他又去蹬三轮车了

前海后海 帽儿胡同 南锣鼓巷

胡同里的老槐树 灰白的墙 斑驳的瓦

向游客讲述 前朝往事

这个老实憨厚的甘肃人 每天回来时

手中都有一个凉席卷 临出门时

匆匆煮了一碗面

当我又一次看到糖人兄弟

歪着头眯着眼睛 吹着炉火

糖人兄弟 是被北京某高校

请去讲一节课 讲述表演

消失在北京什刹海的 老活计 小玩意

哦 这个木呐寡言的甘肃人

脸上漾起 掩饰不住的骄傲与幸福

2007-7-31早2时

雨在深夜降落



雨在深夜 降落

北京城多年不遇的一场 大雨

它们吓坏了很多人 不仅是孩子

还有大人

这来势强大的雨 使小巷更像小巷了

使平房更像平房 使屋檐更像屋檐

使住在高楼最上一层的人 耳聪起来了

使蝈蝈蛐蛐们 睁大了眼睛

闭紧了嘴巴 使花朵们欢呼雀跃

四处躲闪——

而我想着的不仅是 前尘旧梦

想的更多的是 那满树

清白的槐花 她们是欢喜呢

还是忧伤 当然

她们飘落的 还是飘落

绽放的还是绽放

2007-7-31早3时30分

若能踏波而去 那便是泅渡的岸



多少年后 在某一瞬

我依然想起 你的眼眸

你看着我的样子 依然记得

你的心痛 你为什么咬破了手腕

红玫瑰 白色的百荷花

深冬的白菊 以及北京城百年不遇的

那场大雾 它们一起扑向我

然后 将我紧紧围困与缠绕

一颗坚硬起来的心啊 便软了起来

那心尖上的冰 在溶化

多少年后 在某一瞬

我突然想起 你高大的身体是怎样

向一个瘦小的女子 弯下身去

那一刻 让我看到了许多故事

我又是怎样在东三环上 狂飙成一枚

飘落的叶子……

这样的恩恩怨怨 一如大海的波浪

它们来了 它们走了

它们又来了……

而在多少年后的某一天

我真的来到了大海 那个地方的名字

像一块磁铁 哦 它不是磁铁

是你的出生地 我来到了这里

做了一次朝圣 也做了一次祭奠

我在手机上输入了这样一句话

“大海是广阔的,也是宽容的,

若能踏波而去,那便是泅渡的岸。”

于是它们真的 沉入了大海

2007-7-31 早3时

⊙没有什么比莲蓬 更像莲蓬了



没有什么比莲蓬 更像莲蓬了

像我们柔和的外表 抱紧成熟的

籽粒 像七月的阳光

照亮荷花的脸 许多词语闪烁不定

像一个人的内心 这晶亮 这圆润

这温婉的眼神 词不达意

当我流泪 我无语

几千年的旧梦 踏波而来

除了流泪 还是流泪

残荷断简 弱柳抚风

穿不过的浮尘与烟云

哦 已是无法再现 完美无瑕的瓷器

没有什么比莲蓬 更像莲蓬了

靠紧 分离 怀抱幸福与忧伤

“干后,他们就永远活着”

那唏嘘 那微微的疼痛与

颤栗 在尘世之上啊 在芳草之下

在时光的鳞片上 轻轻荡漾

哦 这世界

没有什么比莲蓬 更像莲蓬了

2007-7-23 晚9:49

⊙错位的山



凝视着一张图片上的

山 发现了她宿命的

缘 她喊出了--

山的名字 她说出了山的走向

每一道沟壑 每一棵芳草

每一只鸟儿 每一湾清溪

都开口惊喊--

它们也认出了她啊!

那个每日里对着巨人山

冥想发呆的小女孩

每日里用眼睛抚摸山的面颊的

小女孩 哦 这是额头

这是眼睛 这是鼻子 这是嘴巴……

现在 女孩已经长大

她在被一种爱所煎熬

神情恍惚得像冬日的

阳光 低语着--

你是我永远的痛

你是我永生的痛

你是……

这时 一座山就这样和她

相遇了

你家乡的山长在她家的门前

她家乡的山长在你家的门前

⊙像芦苇一样柔软与坚韧



走过沼泽 推开荆棘

我真正懂得了隐忍与承受

在生我之前我亲爱的母亲

并未得到我的同意

我将女儿带到这个世界

也并未得到她的许可

我必需放弃许多 必需承受许多

有一天我对远在家乡又近在心中的母亲

唱道 许多年后我便成了你

此时 在一列开往南方的列车上

我忘却了多年的梦想

大海 岛屿 椰风 棕榈

更末说出

哦 江南我梦中的情人与故乡

满车厢弥漫着油墨的气息

每个人的脑子中都塞着码样与实样

躺在最高一层卧铺上的我

迷蒙中总是同床铺一起

被列车甩开

仿佛是谁吹响了一声芦笛

然后便是上千万芦笛的合奏

这沼泽与石缝中的精灵

柔软纤弱却苍茫遒劲

荡着紫云的气韵

让我做一支芦苇吧

像芦苇一样柔软与坚韧

⊙在渴望的水域



多年来所不能放弃的 正是

这步态 这优雅 这骨子中的温柔

眼眸的顾盼与低回

当一只小鹿被鳄鱼

咬住 拖入水底

哦 那剩下的便是 美的瓦解

与悲哀

没有什么比这种

对美的嘲笑与讥讽 来得更迅猛

更冷酷 是狂风扫荡了花枝

是冰寒 冷冻了春天

一条鳄鱼的出现 使明媚的世界

沉入黑暗——

可是 可是 小鹿啊

险恶就潜伏在 你渴望的水域

险恶来到了 你的脚边

或者说 是你把自己送到

险恶的嘴边

那条鳄鱼 有足够的丑

有足够的笨 却善于伪装

善于积聚凶猛的暴发力

它捉不住 机智的猩猩

迅急的小鸟 甚至是

每日每时出现在它身边的河马

而专等小鹿的出现

2007-7-3早6时

⊙公车拐入某某胡同



我每天都会 想你两次念你两次

你不会知道

每天是定要上班的 每天是定要下班的

公车定要拐入某某胡同

远远的望见那个胡同高举的标志

就像望见你 或者说你就是那个标志

你的名字被谁喊出

深藏的秘密被谁戳穿

我不会在此上车的 更不会在此下车

车开过我会淡淡地笑

摇摇头 仿佛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

春天去了 冬天来了

我上班的时候

公车拐到第十四个弯

我下班的时候

公车拐到第六个弯

不会错的 既便是我读书读得很投入

也会突然抬起头 不会错

冬天去了 春天又来了

(注:这是一首2002年的旧作,朋友来要此诗,便贴于此)

〖诗词鉴赏〗现代诗(三九三) 娜仁琪琪格的诗 苏勒亚琪琪格
⊙梦里梦外

当我再一次写到 烟袋斜街

写到银定桥 写到摇橹船

船上的灯盏与古筝 流水中的清音

起起伏伏 它们高不过酒吧中的摇滚

当我举起杯盏 或依栏远眺

穿不过的人群与喧哗 梦里梦外

当我再一次站到银定桥上

潜伏已久的疼痛与苍凉 如大鸟一般

抖然飞起 又跌落水里

是谁的心在废墟之上 颤栗与枯萎

那个傍晚的惊鸿一瞥 让我看到

——前尘往事

哦 当我微笑 当我再一次举起杯盏

当我为朋友讲述 鼓楼 什刹海

冒儿胡同 烟袋斜街 烟袋斜街里的店铺

老玩意以及糖人兄弟

我这样说

现在你向河边望去 已找不到了

那道风景——吹糖人的兄弟们

他们被赶走了 然而

他们是应该留下来的 留在这里传承着

北京的小玩意 老手艺

如今 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都不存在了啊 梦里梦外

烟波一样地来了 烟波一样地走了

2007-6-27早6时

⊙游戏或戏剧



一条鱼被拉上岸

垂钓的人 是多么自得

一群闲散的人 聚拢而来

他的技艺 他的运气

他从钓钩 取下鱼儿

他的爱好 他的傲慢

他的欢喜与他拎起鱼儿的手

鱼儿鼓涨着两眼 它的眼前是

黑暗的 猛然摆动的尾巴

是苍白的 它奋力地挣扎

多么徒劳

至此 一场游戏或一个戏剧

接近尾声 一个人说

护城河里不会有这么大的鱼

是放生的 经常看到一些人放生

这仿佛是画外音

我发现 这不是一条咬钩的鱼儿

鱼钩刺入的是它的背部 原本识破了

诱饵的险恶 而终究躲不过

——钓钩

尤如一场 飞来的车祸

这个世界嘎然停止 不会停止

2007-6-22早6:30

⊙为什么要甩出这样一张牌



我所能做到的 就是盯住

这阳光下的几页文字

它们幸福地被阳光 抚摸后

又被我的眼睛 抚摸

亲爱的文字 请相信

阳光的温情与纯度 云层 玻璃

从来就阻挡不住 像我的思想

没有什么 能够阻挡

我所能做到的 只是在某段文字中

停下来 抬起困惑的双眼

或者 在午夜的梦回中

突然想起 一个不该想起的人

如果 我能做到

就伸出纤细的食指 让阳光在那个午后

停下来 时间奔走的脚步

停下来 我们在相反的方向

行走 对望 招手 沿街的

树木 店铺 广告牌 哑然无声

掩住了嘴巴 风止于树稍啊

那一刻 它们才知道

什么是美好 什么是幸福

如果可以 那下午的阳光

停下来 时间奔走的脚步

停下来 某一天的夜

就不会出现 就不会

哦 神灵啊

为什么要甩出 这样的一张牌

2007-2-22下午2时

⊙妈妈 女儿一日一日地靠近您



我一次又一次地穿过

南锣鼓巷 段府的院门

在身后上了锁 此时

我忽视了很多事物 那些环佩丁当的

店铺 酒吧中的杯盏 静默着的

老槐树 同日子一起

更深——

妈妈 我多像年轻时的您

在夜浓的时候 穿过谷子

高粱 白菜 棉花地

夜露打湿了鞋子 臂弯中还有

顺路带回的猪草 疲倦幸福地

推开家门——

我的手翻过一页又一页的

稿子 我的笔行走与停留

妈妈 我多像年轻时的您啊

向生活低下头 让细密绵长的针线

穿过日子 我们纤细柔润的手指

渐渐退色

您老了啊 妈妈

脸上的皱纹 手上的拐棍

稀疏的眉毛 聋了的耳朵

而那依然 温良 慈爱的眼神

不变-——

妈妈 女儿一日一日地靠近您

靠近您 一天比一天地

成为妻子与母亲

2007-6-6日晨5时

⊙距 离



从北京到石家庄的距离

是一棵老槐树到 一棵法国梧桐的距离

说这话的时候 我还看到了

蔷薇花正你追我赶地开 成群地开

“春天仿佛一夜之间就到了”

和老槐树 梧桐 蔷薇花

一起闪现的 还有某一个春天的清晨

你发来的短信

从北京到天津的距离

是一棵老槐树到 另一棵老槐树的距离

这话我重复了两遍 同事开始笑我

让她们笑去吧 因为她们看不到

从我到你的距离 或者说

从你到我的距离

是从海角到海角 从天涯到天涯

2007-5-22早4时

⊙转不过那年春天的泡桐花



当病一寸寸地 敲打

我的坚硬 我的柔软又一次

靠近了你 这是多么

不可救药的事情——这旧病的复发

又加深了一层病

我的唇动了动 眼泪流了出来

眼泪流出来的时候 你的名字

在落满泡桐花的路上 躲躲闪闪

哦 那又是哪一年的春天

侧转身 我想到了死

一个人在临死时 一定想看到至亲的人

而我一定想见到你 没有一丝怨怼地

看着你 就像现在

我的唇动了动 你的名字

还是不能被呼出 我伸出去的手

也只能停在半空

怎么会指望你来看我呢

泡桐花开了又谢 谢了又开

而时空 永远不会倒转

可是 我知道

在你老了 要辞世的那一刻

最企盼看到的 那个人

不会是别人——

转山转水转风转雨

转来世 转不过那年春天的

泡桐花

2007-5-7晚1时

⊙树叶一片葱绿 也很快老去



我并不是有意 路经这里

那暗藏的幸福与伤痛 在远处叫我

它们像念着咒语或什么

声音一定是低低的 更低一些

穿过簋街就是 北小街路

北小街路上的店铺都

静默着 而耳朵是竖起来的

通教寺就在这条路上

掩映在一片绿色里 那片葱绿啊

很快就会老去 像你对我的情感

有多少人知道 北京的通教寺

是你发现它时 欣喜虔诚的样子

像你当初 发现了我

像你对我表达的爱——

多少幸福与伤痛 一起涌来

像那个冬日的暖阳 红尘滚滚啊

挂在每一棵树上 挂在每一枚叶片上

我不是早已心如止水了么

不是再也不会为你 找一点的好了么

往事啊 一一返回

不能洗空

可我不会哭 不落泪

淡淡地笑 在通教寺的门前

向一位阿姨请教佛事

看着门前的 两棵龙爪槐

两个石狮子

我多想告诉你

通教寺的前面是 南馆公园

此时 被绿色裹着

被花香浸着 被人间的冷暖

温着 也凉着

我很想到那里 安静地坐一坐

2007-5-1晨5时

⊙小叔叔一天的时光



小叔叔升为领班了

那天他把脚一跺

“看,我的大皮鞋!”

每天,还是4:50起床

睡眼惺忪的52路,从平乐园出发

日复一日的重复,让小叔叔同52路产生了默契

不知怎么就想到——这平乐园的第一班52

仿佛就是来接自己的,那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嘛

顺路也捎上他们

小叔叔必坐靠窗的座位

有时看窗外的风景、有时看还没醒来的北京城

更多的时候把头抵在车窗上打盹。

而他身上像按了一个电钮,或者感应器

车到天安门的时候,他必定醒来

——那红墙、那黄瓦、那高大的城楼

微笑着的毛主席、招展的旗帜

宽大的广场上——等待看升旗的人们

“去天安门了吗?(去了)值了!”

这时,总会想起老村长的话

“值了啊!”小叔叔欠了欠屁股

又裹了裹衣服

公司提供的免费午餐

是小叔叔早午合二为一的饭

“香啊,那饭可真叫个香”

最惬意的还是晚上的那瓶——燕京啤酒

想想,在老家用盐水顶替酱油的日子

这瓶啤酒也就慢慢—— 温暖了在北京的每一天

“等二丫初中毕业了,让她读职高

学物业管理”

一瓶酒搅着一天的疲惫

小叔叔很快睡着了。北海、景山

来到北京九年多—— 还没去过的地方

连同什刹海,晃晃悠悠地

成了自家的后园子——

⊙挑起生命的灯盏



春日的黄昏

天,说黑就黑了

那一刻,还有多少神秘的事情

要发生。有多少暗流在涌动。

早晨,我伸手推开淌着阳光的窗

划开了鸟儿清丽的鸣叫

阳光,鸣叫,倔强而欢快地涌入了

我的小屋。如水的声音

夹裹着树叶深沉的气息

我看到,这个春天

——已渐近尾声

这个春天,一枝桃花斜插出

疏淡的美;一树玉兰飞翔着洁白;

我与一种不知名的树相遇,暗恋。

先是喜欢那娇小的叶片

像鸟儿探出了头,它探出了

——第五个头的时候

一个个小灯笼劫走了我的

目光——高高地挑着,荡着秋千

这是树的果子吗

是怎样从树叶飘落的秋风中

走过严冬的风雪

就那么兀自挑起生命的

灯盏。从春到春

——从春到春

从春到春。有谁会在意

一棵树,或一种树的存在

它斑驳的树干托起—— 千万只

小鸟,扑棱棱翅翼的展合

蓬勃的生命青翠着

洒落,一身的声响

暖阳烈日下,它们打开

一把、一把、又一把伞

于是会嗅到阳光,雨水的味道

或者是温馨轻柔的一次抚摸。

顺着季节流动的方向

成熟的旌旗烈烈——招展,旋舞

然后回归泥土,它以向上的姿态

艳红金黄的色彩,恬静安宁

树,留下它骇俗的

舍利。高挑在枝头

藐视苦寒

天说黑就黑了。夜色无边。

它散发出去的人又被它收回

一群民工蜂拥着走下公车

操着纯朴而生动的方言

穿越城市的马路——

消失在,高楼大厦后的——

简易工棚

⊙有谁注意到 这细碎的紫



有谁注意到—— 这细碎的紫

清远的蓝。在闻名京城的植物园

花的美艳、清丽、可人

把四月的天空,开蓝

把游人的心腑,浸透

此时,玉兰花在枝头

轻拍翅膀。丰腴的美人

雍容华贵的品像,这生生世世的

贵人

美人梅,娇艳逼人

明眸善睐。多少游人

吸着鼻子,嗅不够她的香

多少蜜蜂飞来,又飞来

碧桃的白、雅、淡

会让人想到——林妹妹

哦!这眉眼、这婉约

这身段;这小小的嘴

几分幽怨、几分嗔怪

她就是那临水照花的人

有谁注意到了——这细碎的紫

清远的蓝。水杉树的叶子

探出了头。它们“嗨!”了一声

又“嗨!”了一声;火炬树举起了

火把;而那满树繁花的

紫叶李啊,它的花色与质地

正好用来做,春天的花裙子

整个北京城的,花裙子

有谁注意到——这细碎的紫

清远的蓝。它们在石缝中开

它们在草丛中开。一小朵一小朵地开

一大片一大片地开。它们就这样

自己开着自己的花。它们弱小

它们纤瘦,它们也要开花

想开就开。谁也挡不住地开

这些二月蓝啊

它们怀着,谦卑的心

感恩上苍、感恩大地

感恩阳光,风雨与

夜露。它们也要开花

它们就这样——

顽强坚韧地开

有多少人的眼睛是向下看的?

在这个花香,把四月浸透的四月天

这细小纤弱的二月蓝啊

它们倔强从容地开!

2007-4-29

⊙与女儿书



此时 你睡得正深

满天的星子说着悄悄话

它们惊扰不了你 你的喘息

离妈妈最近

女儿 此时是深夜三点

我为你掖了掖被角 返回到自己的床上

夜的脚步是蝉鸣 沙沙地响着

如果你听见了 一定说那是天使

闪着翅膀

我的女儿 妈妈喜欢你

怪怪的话 甚至喜欢你

跑了一天回来后

臭臭的小脚丫 以及打喷嚏的样子

你不止一次地

嘟起花骨朵一般的小嘴

妈妈 怎么不为我写一首诗

女儿 妈妈此时

正在奔着的路上 返回

或者说在琐碎与沉重中

抬起头

多少事物一起涌来

哦 我的女儿

请原谅 我还是不能一一说出

可有一天你会明白 妈妈为女儿

写的诗 不在笔下

不在纸上 更不在电脑里

像流水 在植物的身体里

像阳光 在花草的脉络里

像天空与大地 俯视 托举

紧紧拥抱 又轻轻放飞

2007-4-20晨3点半

⊙空空的 空空的水晶鞋



那一刻 我闪入了小巷

推开柴门 你发现

我是灰姑娘 而我丢失的水晶鞋

不再打算取回

握在你手中的那双 水晶鞋

永远失去了主人 没有了玲珑的双足

圆润的踝骨 仙鹤般的双腿

纤柔的腰肢 温婉的笑与旷世的忧伤

它是空的 空空的

你为它找不到一个姑娘 或女人

啊 那双水晶鞋

是空的了 空空的

关紧柴门 我踝足行走

凉 痛 伤 ——

可我 只能踝足行走

2007-4-10晨3点

⊙汹涌荡漾的 是斡难河的波光



是什么如此汹涌

淹没了花开 淹没了草长

一浪高过一浪啊 一浪高过一浪

那波涛 那暗流

倾泻于天上 喷发于地心

淹没了2007年的春天 春天的某一个夜晚

淹没了喜悦 也淹没了忧伤

淹没了星星的眼睛 淹没了一只鸟的

雀跃 一条蝌蚪慢游的小尾巴

一朵玉兰花的翅膀

哦 哦 哦

她不是她 她已不再是她

一次又一次地寻找 她的筋骨

她的四肢 她花瓣一样的双唇

她的心啊 都去了哪里

是一片随波而漾的叶子

似乎喜欢这样的漂荡 是一只绵软的羔羊

似乎等待一次宰割 是一次又一次

轻软的呼吸与呻吟 她的彼岸

她的江河 她的海洋

颠覆吧 任修炼千年的高贵优雅

——坍塌

水啊 水

在科尔沁草原上 一条苍狼

挖掘着湿地 一次又次取出水

饮她灼热干渴的唇 而头上插角

腰带梅花的 不是女人

——是条小鹿

腾格里啊 当母鹿遇到了苍狼

汹涌荡漾的 是斡难河的波光

一阵紧似一阵的马蹄

远了 远了

2007-4-9早4时

⊙吹灭她的灵魂吧



二月蓝 无论如何都是

悲哀的 幽蓝的闪烁

低语的幻魅 使蓝天回归于蓝天

使云朵舒展成云朵 使风奔跑成风

然而 我说悲哀

腐烂嵌入的骨头 扭曲幻化的情爱

命运楔进了十字架 田义墓中的

美人与青灯——

熬尽了前生 走不掉今世

风啊风

如果你强大的翅膀 带不走

小小的二月蓝 那就吹灭

她的灵魂吧 吹灭她的灵魂

吹灭每一株——

二月蓝的灵魂

2007-4-8早4时

⊙腾格里 你能看得见



我不能说出事情的真相

像世上所有的人不能说出

真相一样 有些人的脸皮和嘴巴

是道具 看破了

也不能说

我的生命 同所有卑微的生命一样

是一定要承受屈辱的 一定要替某些人

承受什么 这与包容无关

与善良无关 活着

就需要 低下头来

我的腾格里啊 你能看得见

春天 万千的草木

张开了嘴巴 而我需要闭紧

万千的草木打开了翅膀 而我需要收敛

活着 就像觅食的蚂蚁

飞着的燕雀 明枪暗箭

都躲不过

在春天的某一个夜晚 我看着

玉兰花打开了翅膀 海棠树的叶子

向上伸展着小拳头 于是我伸开了臂膀

一次又一次地向上跳

向上跳

2007-3-31早4时

腾格里:蒙古语为天或神的意思。

⊙在这个春天 我爱



在这个春天 我爱

阳光抚摸过的每一个日子

爱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

长尾巴喜鹊在树枝上嘹亮的一声

在某个清晨 将天光擦亮

我爱 第一个冒出头来的树叶

那毛绒绒的小家伙

弄得我心痒痒的 它又打了一个哈欠

伸了下腰 春风就轻盈着跑过来了

顺着风的方向 我看见在岁月的浅滩上

涌动着潮

在这个春天 我看了桃花

看梅花 最不能忘记的

一定要去看丁香 那紫色的

一个朋友曾说 你这个丁香一样的女孩儿

在这个春天 我爱

柳絮飘飞的姿态

四月的雪 树的歌 万千魂灵的轻飘

她多像我啊 在屋里坐着 或依窗站着

然而思想 飞翔着去了远方

在这个春天 我爱

爱上苍赐予的每一点一滴

怀着巨大的感恩生活着

读书 写作 还有焦虑

爱我日渐成熟厚重的丈夫

爱他每一个孩子般的表情

以及他强加给我的每一个父兄的指令

爱我的女儿 她长长的睫毛

大大的眼睛 她信手涂鸦的每一张画

每一篇创作的童话

我听到 我的生命在她的身体中拔节

在这个春天 我爱

爱每一条欢蹦的短信 珍惜每一声问候

爱远方的父母和姐妹 我的思念与日俱增

爱眼前的书籍和用着的笔

钟表嘀哒的声音

它将我带入时间奔流向前的河

2004.4.13晚

⊙啊,春天疯起来了



三月 所有的草木 花儿 飞鸟

都在路上 那些行走的

或飞奔的大军 以绿的 粉的

紫的 白的 红的

蓝的形式 或者以一种天外的声音

突然显像

当你认为 春天所有的事物

都像雁阵一样 降落大地

错了 你一定错过了 某些慢 某些缓

某些惊恐 探试 忧伤

和密封不住的渴念

啊 春天疯起来了 疯起来了呀

一个女人 手持桃花

她说:灰啊 灰

2007-3-18-早3时

⊙我握住的 是春天的第一个花苞



我握着的 是春天的第一个

花苞 它来自黄河

取之渭水 我攥紧

它就梳理羽毛

——蓄势待发 我五指张开

它就绽放成 吴国的江南

天庭的瑶池 我走动

它就江水如兰 绿树升烟

我微微一笑 北冰洋的企鹅

箭一般地 跃入了融化的

冰川 它们的速度啊

比箭还要快 还要快

2007-3-13午

⊙苦菜绿着 草莓红着



1

我们来到这里

牧童遥指的杏花村

杏花早已开过了 青白的梨花

还有几朵残留在枝头

我们是从不同的方向赶来的

像大地上所有的生灵一样

对将要发生的

茫然而无知

正如我们来到这里

并不知相遇 更不知相聚

时间已经走过去了

谁都知道时间一旦走过去

它就再也不回来

而那一刻 苦菜碧绿着带着乡野的风

和一场雨后的露珠

微醉的苦菜拍了拍草莓的肩膀

草莓迷醉着交出了小手和腰肢

这仿佛太突然了

面对这一切 连神灵都不知所措

而风是最解风情的

指给我们看苦菜和草莓的

来路——

2

就在那一刻 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

膨胀着草莓的酸 草莓的涩 草莓的苦

这密封的饱满的—— 轰然打开

像草莓一样地哭 像草莓一样地笑

像草莓一样地风情万种

太远了 太远了 太远了

……

本来很近的路 我们却走得很远

像苦菜和草莓一样地 迷失与错过

月亮是圆的 太阳是圆的

地球是圆的 星球是圆的

生命中走过的路也是圆的啊

我这样说

是的 在一切已经了然淡去中

却回到了最初

我已不再是青枝绿叶的花朵

而是一颗饱满着酸涩的草莓

3

正蹿跳着火焰的串红花

它是鬼魅的第几个女儿

使黑夜明亮后陷入更黑

那一刻 我突然明白

多年来我守护的是一个掉进月亮的

陶罐 它是不可触摸的

只要 继续保持神秘

继续保持敬畏

而我们却在苦菜和草莓的怂恿下

将它打开了

⊙洪荒 从最小的指甲开始(辽西朝阳之一)



我不把这叫做风

或呼叫 这是大鸟振翅的

音响 她隆重而狂妄

先从燕山湖跑到 凤凰山

再从凤凰山跑到 燕山湖

这宏大而尖厉的声音 是怎样穿过

我坚硬的骨骼 以及绵软得

忧伤不止的心

夜 喘息着

这样的寂静与狐独 是我

祈望已久的 一张床巨大出去

蔓延出去 雪白的床单

雪白的被 雪白得北冰洋一般的女子

这样的叙述 不曾慌乱

大鸟继续振翅 大鸟继续发出

绝尘的声响 我叫不准

它是圣贤孔子或 中华龙鸟

还是什么 此时

只管把自己坐成 辽宁古果的样子

——简单 安静

散发着 古物的香

洪荒 从最小的指甲开始

2007-2-14早3时

注:我的家乡辽宁朝阳,她是地球上第一只鸟——“中华龙鸟”飞起的地方,第一朵花——“辽宁古果”绽放的地方。有着“史前圣地”之称的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将中华民族的文明史提前1500多年。

⊙落叶回到树上(辽西朝阳之二)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我们打磨着石器 燃起鸽子洞的

第一堆篝火 在彼此的点燃中

照亮——

亲爱的 迷雾渐渐

退去 那经年的落叶

返回树上 所有的事物

都在破土 返青

天光——清新 明亮

此时 凤凰女走向了朝阳

朝阳走向了凤凰女 在他们相拥的一瞬

我看到了你 你也看到了我

“一日比百年长” 你这样说

注:

1.鸽子洞:辽宁省朝阳市喀左县水泉乡大凌河西岸云山峭壁上的天然石洞。是辽宁省首次发现的旧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址,因鸽子多而得名。

2.朝阳、凤凰女:现在朝阳的凤凰山上有两个亭子,龙亭与凤亭,对称建于山门两侧的腰上,是传说中凤凰女与朝阳相识处,故而得名。



⊙大凌河 我的敖木仑(辽西朝阳之三)

(2007-02)



我不说燕山湖 我说

我的香磨村 我不说

燕山湖的水有多美 山有多奇

我要说的是 乔麦 高梁 山杏 花盖梨

当我说出这些 一日已是经年

爷爷咱家院子中的大杏树

不见了 而您

背依老虎山 面向敖木仑

您的坟上长满了荆条 春风一吹

又白又细碎的花啊 她们在说悄悄话

我不说大凌河 我说

我的敖木仑 我祖先的牛羊与牧歌

白云 山花 斯布腾沟

时光在这里走着 不深也不浅

浇灌了田地 饮饱了马匹

然后 就唱着歌——向前跑

左岸树木 右岸村庄

小河湾里 随手摸到的鱼儿

我不说那是 万福岛

那是我的半拉山 小小的我

依然在山上行走 采摘着槐花

一嘟噜 一嘟噜

这玉质的白啊 清远的香

当时我触摸不到 她的清骨

却也长在了 我的身上

哦 这经年的事物啊

一一返回 又把我送远

2007-2-19晚11时

注:

1.燕山湖:是在我的出生地香磨村依山傍水建起的一个湖光山色的水库。从此有多种美丽的鸟儿迁徙而来,大量的游客前来此旅游。而香磨村,从此就掩映在它的光环之下。

2.大凌河:辽宁朝阳人的母亲河,经过我的家乡香磨村,蒙古语把它叫敖木仑。

3.次不腾沟:次不腾是我的祖爷爷,在香磨村有一个山,一条大沟以他而命名。

4.半拉山:是香磨村的一座山,燕山湖修建成之后,它就成了水中的一座山,在水的怀抱中,它更加神秘而美丽。

⊙我想 再扒一次棉花桃儿(辽西朝阳之四)



这样的感觉 突如其来

我想 再扒一次棉花桃儿

爷爷奶奶 来到我身旁

或者 我像燕子一样

——飞回 他们仍然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食着人间的 烟火

邻里的小姐妹 都来了

她们叽叽喳喳地说话

让我更像一只燕子 越来越像

而爷爷奶奶 看着我们的目光

散发着干草一样的

温暖与味道

褐色的棉花桃儿 哗啦一下

堆在东北的大炕上

它们挤在一起 它们嘴巴紧闭

它们嘴巴微张 它们掩着嘴巴

我们伸出小手——

奶奶 请端来一盏

煤油灯 要把电灯关上

火苗开始跳舞 爷爷吸着大烟袋

在炕沿上磕了磕 爷爷开始讲故事

鬼狐慢慢出现 山野悄悄走近

一阵风在窗户上敲了敲 一阵风又在

窗户上敲了敲 我的呼吸紧促

我听见 一百个小锤子

在这群小燕子的心上 敲小鼓

世界无边的安静 世界无边的神秘

世界也无边地温暖与明亮

⊙飘来荡去的 是槐花的香

(2007-02)



在风中飘来荡去的

是槐花的香 她们

从左面右面前面后面 包抄过来

拍了我一下又迅速 跑开

跑开了 又追了上来

月光下 他们在追我

这玉体通透的女子

不是我童年的伙伴 我正行走在

傍晚的北京 那清远的香 玉质的白

让我又一次爱上北京的老胡同

爱上时光穿梭的老巷 斑驳的瓦

破损的墙 坐在马扎上

晒太阳的人 我返回到了这里

国旺东巷15号 张姐说

娜仁回来了啊 这邻里的家常

猫狗的叫声 用我女儿的一句话

一切暖色调

槐花 上苍最朴实的

女儿 撒发玉质通透的光芒

来到寻常百姓家 直到把自己开碎

摇落花雨纷纷

她说:我爱

⊙面对季节的春天 流泪满面



我时时感到疲惫 感到困倦

那来自后背的疼痛加快

骨头松软的声音 是多么可怕

时间在暗处露出獠齿 啃噬的

速度加快

又是一年的开始 草绿花开

阳光还是一年之始的春光

温暖 柔和 风跑来

又跑去 仿佛小儿童的新奇与

欢快 它拍拍这儿 又拍拍那儿

要把睡着的全喊醒 可我真的不能

牵起你伸过来的手 只有迅急地转身

当我把QQ上发送的玫瑰说成狗尾巴

你说感伤 而我叫着苍凉

这个时代有多好啊 让我们免除了

面对面的尴尬

二十四楼的高度 让我看到

鸟儿是在下面飞 风是向低处吹

露台上的阳光温暖 玉兰花打开的声音温暖

碧萝上的绿温暖 在这层层的温暖中

我流泪满面 是什么从我的体内抽打着鞭子

打马而过 令我抱紧颤抖的双肩

寒凉席卷着落寞

而此时 季节的春光敲着得胜的锣鼓

把整个春天占领

⊙我给冬天加层被



我给冬天 加层被

被里的棉絮是祖辈传下来的

纯白 宽厚 轻软 温良

当我说爱 说阳光

日子就一天天 孵出了温暖

我在冷上 加层暖

温着冰睁开眼 看着江水如蓝

玉树升烟 连翘花

张开嫩黄的小嘴巴 白玉兰

鸟一样 “叽喳喳”地

跃在枝头

我在日子里奔来奔去

就是为了给它的炉火上加煤

看着火苗燃起 跳动

蓝了又红 红了又蓝

听着水壶“咝咝咝” 唱着歌谣

哦 生活原本

就是烤白薯 放在炉中

翻来翻去 恰到好处

然后才是香

叫来爱着的人 一起分享

2007-1-31早5时

⊙一朵苦菜花正把生活歌唱



我被什么引领着,一次又次地

经过。返回。铃铛胡同的槐花

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当我说出严寒,说出冰冷

你裹着臃肿破旧的棉衣——坐在墙根下

一双皲裂的手,把一只鞋粘好

将鞋掌,钉正钉牢

当我说出春光,说出暖阳

你姣好的身材,恰到好处的显像

以及那件蓝花上衣。一棵小草欢心地探出头

一朵苦菜花正把生活歌唱。

你理了理垂下的发丝,突然想到——

清明前后栽瓜种豆。

此时,在河川上

两个虎头虎脑的儿子,一前一后

走在上学的路上

“供他们考上大学,盖房子娶媳妇的事……”

你心里的话

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说

于是你低下头 拿起胶皮和剪刀

锤起锤落声里——

夏天来了,秋天也就不远了

2006-6-15

⊙如果可以,我要借用一天的时光



慢慢地走回光阴——

走到一面铜镜前,轻轻擦拭

我要看到出生地,河水的起源

谷物是怎样抽穗,太阳爬上山岗

一群羊“妈妈妈”地,进入丛林

此时,豆芽一样的我

推开一扇门。太阳正在升起

爸爸急急行走,接生婆一点都不慌

而我的妈妈, 刚在阎王爷那里返回

如果可以,我要借用一个月的时光

回到家乡。站在墙外

喊:“爸爸、爸爸;妈妈、妈妈”

看他们是怎样惊喜,推开门

杏花开得正白,桃花粉花着脸

而梨花还咕嘟着——小嘴巴

哥哥在井中打上了一桶水

大黄狗摇着尾巴,抬头看

在这里,我停下奔走天涯的

脚步。轻轻地掸掉身上的

尘与灰。看妈妈

颤抖着手,将一条线

穿过针眼儿;看爸爸

带着老花镜,为他的小孙子

讲故事。我的目光

温情、柔和、清澈

又一下子,蓄满了月光

如果可以,爸爸、妈妈

女儿就要借上——

一年的时光

2006-11-11早4时

⊙致命的邂逅(同题诗)



说到邂逅 我们已各自站在

时光的背面 而且

永远不会翻版 菩提

是多么有意味的一个词啊

菩提 在我们的生命中出现过

我们的邂逅 先于我们而生

先于某一年春天的抱桐花

那紫色的妖饶 妩媚了整个春天

而我并不知道 生命从那一瞬之始的

憔悴与消殒 就像我不知道

在那一刻你看到了我 我也看到了你

——这就是我的劫数

我们的恨 先于我们的爱

相识就是为了完成 永生的折磨

——“爱情太短,而遗忘太长”

2007-1-20晚10点

⊙大雪蔓荒 我就在雪线之上



大雪蔓荒 我就在雪线之上

雪提升着我的轻 日子加深着我的重

那些不曾说出的 已长了翅膀

它们不甘成为囚徒

它们要像雪花一样 轻盈

我依然静默着 像原野的雪

蔓荒 像崖石上的冰

坚硬——

偶尔听到断裂的声音

那不是树枝 更不是冰川

是时光剥损着女人的 容颜

是大地深处 内里的伤

此时 那只泣血的夜莺

也站在了雪线上

它要等着太阳出来 同雪一起

慢慢化掉

2007-1-11清晨5点

⊙清晨与花朵 (同题诗)



这宁静的时刻 尘俗睡去

打着鼾 磨着牙 伸着懒腰

灵魂脱了壳 翅膀是轻的

薄得又透又明 没有哪一个时刻

让我如此幸福 就像我们的爱张了张

翅膀 就像我抬起头

看到你眼中的湖 看到我的前世与今生

此时 我起身

清晨还远 这样的寂静与幽冥

恰到好处 神灵能抵达的地方

我就能到 他们凭借我手中的笔

诉说—— 亲爱的

不要怕 我是你仁善的

女巫 勾了你的魂

来恨一场  又爱一场

醒来你还是那得道的高僧

清晨 举着光说到就到

神敛起了翅膀 把某一年的冬天

轻轻折叠 把东三环上奔跑呼叫的人

送走 徐徐掩了那扇门

你不是他 他亦不是你

谁手中的白菊 跌落红尘

2007-1-16晚10点

⊙流浪者(同题诗)



这浩大的队伍 在这个二十一世纪天空

像狂飙的风 像候鸟的迁徙

这不可逆转的潮流

我又是哪一只 或者说哪一种

燕子 白天鹅 海鸥 还是雄鹰?

我的翅膀是否有足够的力量 搏击长空

是否有足够的勇气 漂过重洋

哦 我说爱 但恨就在前面挡路

我学会面对的同时 还要学会无视

最可怕的并不是躲在暗处的

枪口 那致命的杀手

曾是旧爱 或是新友

亲爱的 我在你的枪口中

在这浩浩荡荡的队伍 你选中了我

再以爱的名义 接近

而我不愿把 这一切说成

卑鄙 阴暗 或者是谎言

我偏偏要 在这黑里找出

白 在这暗中找出

光 在这冷中找出暖

我在这流浪的途中

翻转翅膀 暗处的子弹与剑影

就在这翻转中 纷纷跌落

我看到春光就在 不远的前方

我在笑------

让那些黑 那些暗

让那些狰狞 土崩瓦解

让那些龌龊 灰飞烟灭

2007-1-15晚8时45分

⊙紫色的风铃 二十四只小白鸽



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在忙碌的生活中

抬起头来 或在文字中安静下来

“它们在哪里啊?”

你的生日要到了

要不要再送给你礼物

那一年我是怎样在繁琐的事物中

抽身 在隆冬的北京

穿过奔流的车辆 捧回了那个

叮咚作响的风铃 在我忧疑着以月寒的

名字寄出 当那二十四只小白鸽

在你打开小匣子的那一刻

“叮当、叮当……”地飞翔在你的天空

你是欢喜的么? 你是思念的么?

你还是……?

而我终没看到它们飞进你的居所

它们没有我最初送给你的平安福

那么幸运 那天你把忧怨的我

拖进你的小屋 指给我“看到了吗?”

那个红色的平安福啊 眯着双眼睛看着

泪水纷纷的我 它是那么的幸福啊

挂在你抬首就能看到的地方

那个平安福已不再你的房间了

而那二十四只小白鸽 根本就不曾有它那么

幸福过 一切都淡去了 远去了……

⊙我要说出 那晚的奇遇



我很幸运能看到 一只庞大的队伍

来到了北京 我说出它们的时候

你 你们 一定惊讶

一定嘲笑 我是痴人说梦

可我实在保留不住这个秘密了

这么美好 这么奇异 这么百年不遇一次的

事件 怎能独自回味 独自享受

语言又一次来到喉咙的出口

我要说出 那晚的奇遇

我还是说出来吧 此时是深夜

此时是深夜的两点十八分

浓重的气息将我包围

那上万只的孔雀早已来到

沿北京的长街 沿马路的两边

列着长长的队站好 它们是那样安静啊

安静得时间静止 安静得风止于树梢

安静得月亮的脚步悄悄

你、你们都去看吧

从旧鼓楼大街出发 要么就是

烟袋斜街对面的冒儿胡同 随便哪里

轻一点 你们一出门就会看到它们

那么多的孔雀沿马路站好 静美得让你

捂住了嘴吧 多得让你无路可逃

你随便拐入某个胡同 一抬头就看见了它们

轻轻地抖了抖翅膀 轻轻地拍了拍风

你们快去吧 现在就起床

静悄悄地出发 去看吧

否则等从朝内小街老旧的教堂的

窗口 飞出第一只乌鸦

它在上空大叫一声 那些孔雀就从

槐树上飞走了 飞走了啊

飞得悄无声息 就像时间转了下身

整个北京城都醒了

2006-4-17早2.18分

⊙抵达新年的雪

(2007-01)



(一)

下雪了、下雪了

下雪了……

我一路不停地这样喊

仿佛这样 就能喊出一个人来

喊着 喊着

我就哭了

(二)

让我说出清冽

说出温暖 说出瓦棱上的积雪

说出袅然升起的 吹烟

说出大地的静默 上天的无言

我知道 此时

我在从极反的方向

走向你 这不可避免的劫难

(三)

这旋舞的花儿

这上天的贺礼 这人间的喜悦与

欢心 纷飞的雪啊

不早也不迟

新年说到就到了

2006-12-31

⊙你看过鸟儿睡觉的姿态吗



喜悦 在蜂拥而下的9路车门中

找到了我 一阵微寒的风

拥抱了我 又拥抱了我

乘机把什么埋入

我的骨头 我并不知道

夜晚9点多钟的崇文门怎么就

明亮起来了 一大滴飞溅的白色液体

引导我向上望去 惊讶在树顶上

向我眨眼 打手势——

“嘘……”

这偌大的奇观令我 仰着头 哑着嘴

仰着头、哑着嘴走路

看一大群鸟儿 在疏朗的树枝上睡眠

它们就这样

一个大的家族和另一个大的家族之间

隔着一两棵树 它们以一两棵树为界

相安无事、比邻而居

那无边的喘息、梦呓、亲吻了我的双眼

额头后 又亲吻了我的每一个细胞

我看见一个鸟儿 张了张黑色的翅膀

飞起又轻轻地落下

乌鸦这鬼怪的东西是在向我

暗示了什么 我也并不知道

我只知道惊讶 新奇 喜悦

将手伸向了手机 这时

忧伤在前面踱着步子等我

等我手指一动 把短信发出

它们就从崇文门的每一个角落

一齐向我跑来 撕扯着我的衣服

我的心 我的神经

嘟囔着自轻 自贱 自残

自取其辱的词汇 夹杂着一些缠绵的往事

直到我落荒着挤上41路

它们都不肯放过我

直到现在 或是一个永远

而那些睡在树上的乌鸦呢

它们却笑了起来 一直在笑

⊙将一只乌鸦的孤独塞进我的体内



一大早 我是被谁唤醒

是谁推了推我 迅速离开

楼上楼下 我反复地走来走去

楼梯在水蓝色的拖鞋下面

“咯吱、咯吱”地抗议

我的不安——

是谁,那个谁躲在哪里?

二楼 碧萝静默

水竹酣眠,露台上的几株海棠

一起伸展翅翼。我在木椅上

坐下来,颓然地听

一只乌鸦把黎明

推开—— 一个黑色的影子

一掠而过,孤凄的声音

凌空跌落,猛地砸在我的心上

又将一颗痛着的心—— 提起

那一刻 天空把

一个乌鸦的孤独

一个乌鸦的思念

一个乌鸦的凄清

一个乌鸦的落寞

塞进 我的体内

又将包裹着的心

慢慢打开——

⊙平安夜的灯火 说亮就亮了



我用一生的时间来

泅渡 那一年的平安夜

岁月的河流澎湃着 奔涌着

我的记忆 我的思念 我们的风华

风华中的细节在那里

打着漩后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后又打起漩涡

反反复复

——在时间的苍茫之上

一生仅一次的平安夜

我一生的时间——

随时都有可能抵达

就像现在 我在713公车上

马路两旁的鲜花绿草

欢笑着追赶着奔跑

而来 扑着面撞着怀

那芬芳明艳的气息

使整个夏天在疯长

我怎么就想起了平安夜?

像现在 现在之前的日子

以及现在以后的日子

无论是春季夏季还是秋季

还是早晨中午或者下午

平安夜的灯火 说亮就亮了

亮了 南四环上的立交桥

一个接一个 然后是

天天渔港 北京剧院 宁馨的小屋

书桌上的百合花 一瓣瓣地

绽放 那响自天堂的乐音

舒缓轻柔

飞翔的人圣洁又明亮

⊙微笑 树的羽毛在飘落



风,这个野孩子

在外面跑。要把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

翻遍—— 天南的地北的

海角的天崖的。风和冷谋划着措手不及

最初 它们是躲在一个角落里

狡黠地睨着—— 向外,再向外

暖阳继续着温熏,微风徐徐着和煦

黄色的、白色的、粉色的

菊花与月季

在凋败的季节里 依然立在枝头

树的羽毛缓慢地飘落

飘落 多像一个女子在怀念她远去的

爱情与青春

而昨天。而今天。

风和冷突然跑了出来

它们蛮横霸气、它们不可一世

它们抛出彻骨的寒……

人们见面瑟缩着说 :真冷啊!

今天,怎么这么冷。这两天

怎么这么冷。

那个女子笑了笑

在树的羽毛即将落尽中 笑了笑

这个笑是一掠而过的

就像鸟翅抚了一下湖面

“早就知道有今天。”

“哦,不! 阳光还会为树木

孵出花朵 丰满羽毛”

2005.12.5晚

⊙时光打老远从这里走过



我热爱北京的老胡同

时光打老远 从这里

穿巷而过 日子行走的速度

是从容的 一天二十四小时

不多也不少 瓦片收藏起

阳光的温度 也保留了寒霜飞雪

在老槐树下停停脚 清白的槐花

就开口说话了

我热爱北京的老胡同

喜欢叫出它们的名字

帽儿 铃铛 草桥

豆瓣 草场 辘轳把

我叫出它们名字的时候

就喊出了童年的玩伴

翠儿 狗子 小花 桂凤

我们顶着月亮星星 在草地里疯跑

大喊大叫 在夜色下

乔装打扮 行军打仗

神神秘秘 而我的女儿和那些

生长在大城市中的孩子 却不曾有

这野马一样的时光

我热爱北京的老胡同

就像童年牵着妈妈的手

来到菜园子 摘下

黄瓜 豆角 茄子

西红柿 和紫色的豆花一起

探出头来喊:妈妈

我热爱北京的老胡同

不仅是一个远游的人

能从这里抵达故乡与童年

⊙落在希望的枝杈上



又一次提起向日葵 我是说

我那些农民兄弟们

登上了脚手架

像烈日下开放的向日葵

他们爱上了这座城

爱上了这些广宇 爱上了那些大厦

爱上了奔跑的轻轨 爱上了它延伸的姿态

爱上了橘黄色的电话厅

爱高楼后的简易工棚 马路牙子上的

风餐与故事 他们喜欢

把亲手建起的大厦 看成种植的森林

他们高兴 把亲手铺设的轻轨

说成风跑着的麦田

再一次提起向日葵

我想起了一位诗人说的话:

北京对我意味着——我能够生存

与朋友相爱

北京啊 你有广宇万千

也有平房千万 你一敞开怀抱

蒲公英也落地生根

此时 那个收破烂的老大爷

坐在暖阳中 一个小区的可用回收物

让他心满意足 七十多岁的笑容

多像一朵灿烂的菊花

崇文门的乌鸦 朝外的燕子

劲松西口的喜鹊 鼓楼上空的鸽群

向着太阳飞啊 落在希望的枝杈上

⊙我想家了 您想我了



还是那黑色的木门

南来的 北方的风

从这里跑来跑去——

我喜欢岁月在这里留下的

脚步 深深浅浅的

门环 竖着苍老的耳朵

爷爷 我回来了

从祖国的首都北京回到这个

叫香磨村的家门前

我还是轻轻地推开一个门缝

找寻您 观看您带着斗笠的

身影 然后从门缝中

悄悄地溜进去 我大喊一声

您停下手中的活儿——

“疯丫头” 您白白的胡子

一翘一翘的

爷爷 您依然在园中劳作

那黄鲜鲜的菜花上

有蝴蝶飞起 有蝴蝶落下

黄瓜 豆角 西红柿

一起看着我 蹑手蹑脚地走向您

突然 我大喊了一声

您依然继续劳作 我又大喊了一声

您还是继续劳作 一丝阴凉的风吹来

一丝阴凉的风吹来呀

爷爷 您是在另一个世界

爷爷 我想家了

您想我了

起雾了



1

起雾了

在我决定离开的时刻

天上降下了偌大的事情

整个世界都说起了情话

令我无法躲避了

我该选择哪个方向

哪一条路 雾这柔软的滕蔓

总是要将人俘虏

我看见凋枯的柳枝

娇羞起来 脆微的黄叶

盈满了泪花

啊 连车站的牌子都温润起来了

鲜亮地站在我的面前

106这个数字最为抢眼

它是天幕中最夺目的星星

2

所有的车都迟到了

它们是被情事阻截了

这脚下的路多么柔软 一夜之间就变成了

幸福的床 等车们喘息着到来的时候

满身都渗着汗滴

仿佛有些疲惫了

106你不要躲闪 乘着雾霭

我正好走向那条路

雾越来越大了

仿佛所有的故事都在今天赶场

我又是被哪一个故事 哪一个情节感动了

业已枯干的眼睛怎么就流出泪滴?

起雾了 我发出了这样的一条信息

车到体育路的时候

我的心早已不听大脑的指令了

而手指又听了它的命令

起雾了……

3

眼前的一切

让我想到是大雾迷失了方向

是雪踌躇时一声声的嘘寒

然而 我却握住了

一双温暖的手

你在神为我们策划好的路口

等我 等我披着雾走向你

那一刻你说

真好啊 今夜

天和地终于合为一体了

我们是它内里的核 或一颗水滴

我们愿变成千年的琥珀啊

在它的内里晶莹剔透

4

风 迟早都会来的

雾 也不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是的 会有风来卷走这一切

好吧 让我们将船

停泊在一个小小的港湾

在天然的幔帐中

讲故事

你先开始吧 然后是我

一只大手的五指和一只小手的五指

紧紧地扣在一起

我们就这样为对方讲起了

各自的故事

这冬夜 将缓缓地温暖我剩余的每一天

⊙看见桑椹的那一刻



其实 我要买回的不是

“养血补肾” 卖桑椹的小伙子

看不见我和桑椹之间的事物

我站在桑椹面前眼睛发呆 他的眼睛发亮

也看不见

我看见桑椹的那一刻

大凌河在老虎山下 拐了一个弯

又拐了一个弯 我的桂凤姐

先是嫁给了一个河东的 又嫁给了一个河南的

后来她去远方了

“五月桑椹甜,新麦待开镰”

风儿把歌谣唱给蚕宝宝

桂凤姐 你这个踮着脚尖唱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的

小姑娘 怎么就长大了呢

此时 在六楼的露台上

阳光微醺 桑椹先是把我的手指涂紫

嘴巴涂紫 眉心涂紫

一只乌鸦 从爬满绿藤的老教堂

飞起又飞落 如果

有什么找到了我 或者说

我是一个巫女 还是缄口不说

——女人的命运

⊙数码时代的爱情



时光牵着时光的手

来到我的门前

000 擦亮了我昏花的老眼

我看见燕子衔着春天飞回

我看见玫瑰捧着爱情倾诉

白色的百合依然洁白

紫竹林的阳光弹拨竹音

我们依然拾阶而上

我还看见那年秋天的天坛公园

时光牵着时光的手

来到我的门前

888 拂起我鬓边的白发

我看见你推翻了餐桌上的113

你说那是要要散

我看见你推开北京的沙尘暴

把一个又一个的立交桥甩在身后

我还看见天桥上你背着心爱的人儿

一个一个台阶的往下跳

时光牵着时光的手

888啊 是我们心中落下的石头

⊙初冬的牵牛花



她们还在那里吹着小喇叭

疏散的阵营仿佛点缀在

天上的繁星

风吹过来 猛地抽响了

鞭子 一阵阵的

一阵阵的哭泣 从远方到远方

从远方到远方

她们在那里吹着小喇叭

蓝的妖姬 白的天使 粉的歌妃

她们在那里各自吹着自己的

小喇叭 它们不管身边的事

它们从天上来到地上

或者从其它很远的地方

来到这里 什么都不为

为的是 每天向着太阳吹起

自己的小喇叭

是的 她们从来就不管身边的事

你对我说 我爱你

她们在这里吹着小喇叭

你到另一个女人身边去了

她们依然在这里吹着她们的

小喇叭 初冬的风很冷啊

花草们把衰败的形体留在

这里 灵魂抽身而出

远离了这里——

我抱紧双肩 迎着风

哦 那些牵牛花啊

这一次是为我 吹响了小喇叭

2004.10.2

⊙广和南里头条5号

1

地球的版块总是在迁移

我听见乌鸦在树上说

南极洲迟早要变成海南岛

而海南岛也要变成南极洲

那绅士般的企鹅 胖娃娃样的海豚

都在进化 亚热带的植物也将异化

它们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

等待着考古学家们

推算 研究 考证

冬天越来越不像冬天了

是谁阻挡了雪的来路

没了雪 这个世界有太多染病了

感冒 发烧 滥情 虚情假意

还说 这一切都很正常

2

冬天就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在又一个梧桐花飘香的时节

广和南里头条5号 将在北京的版图上

消失了 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

我出出进进的身影

五年来我在这里留下的气息

广和南里头条5号 我是多么爱你

你是我全部的北京 你是妈妈的怀抱

我是一只流浪的鸽子

你给了我温暖的窝

我在这里舔拭伤口 舔到生活的苦胆

也舔到生活的心脏

广和南里头条5号 低矮的平房

狭窄的胡同 我温暖安全的鸽子窝

这一切真的将消失了?!

3

冬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

春天迟早都会到来的

我该怎样珍惜着有限的时光

房产局下了最后的通牒

在2月6日中午12点前 所有的住户一定迁走

哦 我北京的妈妈 我的鸽子窝

五年的缱绻 这一切将被劫掠一空

让我珍惜着最后的时日

我的妈妈 我的鸽子窝

你就要旧貌换新颜了

而在那林立的高楼 敞亮的房间中

搬进的不会有我

4

小老鼠 你们都来吧

那低矮的顶棚 依旧是

你们的天堂 你们辽阔的大草原

我们平分这最后的秋色

你们在上面集合 驰骋

我在下面写诗 做梦

我每天要在顶棚 放上

土豆 白菜 葵花子

继续听你们吱吱吱的争执与欢快的笑

女儿 要仔细看着炉火

在这个冬天你要学会换煤

生活原本就这样简单

三块煤就能使心堂火红 温暖起一个世界

老公 你这个粗鲁的东北汉子

在这里布满你绵密的心思

你的心是海洋 也是一个针眼儿

那些大妈、阿姨们在WC相遇时

总不忘记交流房子折合人民币的事情

这一切又管我什么

我只要享受着最后的时光

哦 那棵福荫鸽子窝的老梧桐树啊

我很想一次又一次地俯拾起满地的梧桐花

而此时 在那光秃的枝条上

一只飞来飞去的喜鹊 顾盼着什么

⊙树叶吐出第五瓣的时候

树叶吐出第五瓣的时候,

我遇到了六年前的我。

在潘家园南路上,前面的红灯一闪

就是绿灯了,过了马路

我看到了那个我。

她在前面走着,风吹动着

齐耳短发,踟躇的步态,忧郁的

眼神,恍忽的感觉

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

不,这样说不够准确。

她在前面走着,天说黑就黑了。

黑了的城市并不黑,灯光眨动着

鬼魅的眼,红红绿绿的

以及车辆、行人。

她在前面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

风又一次吹起她的齐耳短发

就这样顺着风的方向站着

眼睛停在了对面六层高的板楼上

在那凝视了一会。然后才是

天空,有一只鸟儿掠过。

她自言自语:做一只鸟儿有多好

转念一想,鸟儿也有鸟儿的难处。

天说黑就黑了。

夜,幽冥的气息愈发浓重

她如游离的幻梦——

风吹了吹我的长发,风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看见了一个男子对她的窃视

决定马上把她带回家。

这时树叶的第五瓣伸展开了

⊙这愛是有心的 愿本都在的



我很想就这样走下去

在时间的缓慢与静止中

无休无止 很想

永远坐在这个位置上

上午的阳光照在我的左脸上

下午的阳光照在我的右脸上

晚上就是月光了 还有微风

在幽冥的气息里 跑来跑去

而这些 都是我此时

不能想到的 此时的阳光亲吻在

车窗上 我将头歪抵在玻璃上

手在一本书上颤抖 眼睛

微微地合上 不敢睁开眼睛啊

怕阳光像取走露珠一样

把我的眼泪 取走

怕一经睁眼 风就来了

把这些文字掠走 我怕啊

那么多的粉尘和喧嚣 闯入我们的世界

这一刻是安宁的 时间是静止的

我要守住这一时刻

守住这一时刻 我就是幸福的

我左脸上的玻璃是幸福的

玻璃上的阳光是幸福的 行驶着的815

是幸福的 天上飞着的鸽子

树上叫着的喜鹊 是幸福的

在你的文字中感受温暖与疼愛

这愛是有心的 原本都在的

2006-3-28早

⊙日子一天天地向前

现在我要经过海运仓

在季节的马达开往春天的时候

北冰洋的雪野 变为海洋

几万只企鹅 欢叫着纵身跳入

——撒满阳光的海 波罗的海的上空

排满了雁阵 而北京的长街

睁大了眼睛的时候

我要经过海运仓

“现在我要经过海运仓

海运仓西侧是东四十四条

这是我知道的 还要经过鬼街

很想在那里停下来

扮一扮鬼 这是我不能的”

聊斋里的女鬼有多好

可以在风轻月朗的夜晚 走向那个人

而我手指下的短信 一次又一次地

删除 此时 季节的马达把春天的

小旗插遍了每一角落

已是演乐胡同了 我从713走下来

一抬头 碰到春天在一棵柳树上

探出头来 坐过了站真好啊

我可以慢慢地向回走

哦 明天燕子就会站在这些

树梢屋角上 唱啊 唱啊 唱

日子一天天地向前

2006、3、28

一只火狐来到 沙坡头(宁夏行)

一只火狐来到 沙坡头

走过了几千里的雪域 几万里的尘埃

然后 她来到了沙坡头

她来到这里 细软的沙

灼热的吻 她行走 她蜷缩

在沙坡头的怀抱 她一抬头

看到了一丛芦苇 她点亮

黄得更黄 绿得更绿

黄河 就在下方

她不咆哮 不飞流 更不嚣张

她静静地流 在巍茫的山脉下

拐了个弯 又拐了个弯 ——

她不回头

一只火狐 走过几千里的雪域

几万里的尘埃 她来到这里

不说忧伤 不露隐痛

从黄河的波澜中 从阳光的鳞片上

从芦笛的透澈里……

一步一步爬上 沙坡头

她说:啊,开始

2006-10-28早

说到大漠 说到孤烟

说到长河与落日

我就来到了这里

站在腾格里沙漠的最南端

我已找不到语言 在这里

只想坐下去 任时间流转——

静静地坐成一株花棒 不求卓越

只求风姿 在茫茫的戈壁滩

坐成一株花棒 摇曳着满枝头的小铃铛

我的爱 你来么

有一天 仿佛做了一个梦

我以轻风的手 指给你看

远去的驼队 古丝绸之路 看落日

看余晖 听风是怎样吹

潜藏积聚的水饮你 以一株植物的身份

而我,决不叫出你的名字

2006-10-29

风暴又一次将我席卷

“有一天,我们不再相爱了

我们还会是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

阳光正在我的前额上跳跃

一缕欢心的风吻了我的左脸

又来吻我的右脸

“当然”,你这样说

伸展着臂膀 样子温厚得像

干草垛 散发着阳光的温暖

雨水的味道 日子的敦实

仿佛满天的星儿

与童年的歌谣对望

现在 夜将它的翅膀打开

大地酣眠 只有微弱的喘息

面对神明 我得承认——

痛 此时此刻

我的心 在痛

……

爱虽走远 那余波

又一次击中脆弱 将宽容

温厚 隐忍打翻

风暴又一次将我席卷

柔软的水 发生骨折

岁月悠远 那来自你的

问候 是一种忧伤

忽略 亦一种伤害

2006.2.1晚

百合花拍打着翅膀

2006年初的那场雪

以不可阻挡的速度

奔赴—— 2002的冬天

雪展开她的翅膀 ,拍打着

卷着旋风跑。那些在大地上行走的人

在车上拥挤焦躁的人;泡上一杯茶

坐在书桌前思考的人,一下子

都兴奋起来了。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

雪也就越下越大了。可这与他们

有什么关系,他们谁看到了

一个长发的女子,怀抱着一大束

百合,在雪中走——

那飞翔的百合是白色的,那女子的脸是红润的

她行走的速度,比雪抵达大地的

速度—— 还要快 。还要慢。

我看到了,我在二楼的办公室中

埋下头看着来稿,这是安静的

午饭后,和同事们一起打雪仗

一群老去的人 ,嬉戏着向童年里长

那是喧闹的。

而我不用抬眼就能看到

看到那个雪中的女子,看到她怀中的

百合花拍打着翅膀

并且我还听到,有一个人在唤

“雪儿、雪儿!” 并且我差点说出

那个人的名字

我的心慢慢地疼痛

眼睛慢慢地湿润

2006、3、18日早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

当我的文字在下面出场

代表了天空和大地

还有在天空和大地之间的人们

动物 植物 流水

那些醒着的 睡着的

这时伸伸手 或者眨眨眼

手指和睫毛都会触到

灵魂的翅膀 那比梨花

还白的 比墨水还黑的

无论是幸福的 苦难的

微笑的 忧伤的

统统得以飞翔

我祝福这些飞翔的翅膀

让那些肉体死去吧 以睡眠的形式

将沉重放下 或者以睡眠的形式

得以安息 将沉重放下

当我写下黑夜

天空带着月亮 星星 云朵

那条将牛郎织女隔在两岸的

银河 亚当夏娃背叛了的伊甸园

一起俯了俯身 又俯了俯身

大地伸展臂膀 举着他的子民

绿草 花朵 知了的歌唱

奔腾的江河 安静的湖泊 高山丘陵

高山丘陵中的清泉 鸟儿

一起挺了挺身 又挺了挺身

天空 大地

就拥抱在了一起 吻在了一起

两千年前的老子 那个骑青牛的

老子 捋着白髯说

道可道 非常道

明可明 非常明

无名天地之始 有名万物之母

……

玄之又玄 众妙之门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

一个女人以水的姿态 水的骨质

宽容了你 祝福你

一些古旧的船 停泊在海边



像陈年的旧事 或是海鸟遗失的梦

一些古旧的船停泊在海边

我知道这样说不够准确

但我无法说出木船所承载的故事

以及一些细节 无法说出岁月斑驳的记忆

无法说出的 还有陡然升起的思念

古旧的船只 灰得苍茫的海

怎么就生长出了2001年的春天

一双窃视的眼睛 一颗像小鹿一样狂跳的心

一辆面包车以120迈奔驰的速度

将碧绿的植物都抛向了远方

但它快也快不过缘的到来

缘分说到就到了啊 无法躲闪

我突然对同事大声地说

我喜欢绿草 喜欢芦苇

喜欢在夜晚一切静下来后

和任意的一个朋友坐下来听

远处的海涛 近处的蛙鸣

哦 哦 哦 我的话是多么言不由衷

一些古旧的船 停泊在海边

一些旧梦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

我看见了一对苦恋的人 终究躲不过纷扰与纠葛

他们疲惫 他们放弃 他们努力彼此

忘记

我翘起脚大声地喊——

海那边有神仙吗 海鸟都躲到哪里去了

一些古旧的船 停泊在海边

2005.7.17晚

穿过欲望的水



看看月亮

看看那冷凝与柔静

把我看到月亮里去

我在守望你的目光 沧海桑田后

温情而依稀的一次

回眸 那时我早就不哭了

不再是 同你别扭容易被伤害的

小女子 我会以风的手指

拨出一串绝美的音符

落在你仰起的前额上

眼睛上 双唇上 衣襟上

以及你的书籍上 茶杯上……

落入我们共同守护的

陶罐里

一朵云绕着月亮 一只星星眨着眼

一只知了开始唱歌了

十只 一百只 一千只……

天下所有的知了都开始唱

“知了 知了 知了……”

对不起 亲爱的

我又哭了

2004.8.28日晚

时间慢了下来

每天都会有一个时刻

时间开始缓慢下来

停了下来 有时在公交车上

我定是获得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将头歪抵在那里

一个巨大的筛子 我开始感觉到了它的

摇动 将一些事物呈现在面前

过去是一种最真实可靠的东西

今天 我要在这里停下来

不 是时间在这里

慢了下来 是事件要在这里出现

我从705上走了下来 小雨濛濛地下着,

一些不相干的人在眼前走过

打着花花绿绿的伞

仿佛这些都在另一个世界

在一个凉亭中 我坐了下来

705换车了 你还记得705吗

我喝酒了 喝酒的我想起了喝酒的你

有关电话 长夜不眠的呼机

骑车出现在冬夜三点多钟的你

那寂静无边的夜啊 空空的大街

我说“你疯了?”

呵,你那双孩子的眼睛。

我的泪开始在脸颊上纵横驰骋

我不再阻止它们了 反正天黑了

反正时间停了下来 反正我喝酒了

……

让泪继续流 让天往下黑

树叶一片一片地飘落



这样的时候不多了

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在苍茫的大地上

她又一次想起了你

想起你时 像被什么绊了一下

这一绊 膝盖的骨头就软了下来

过去赶了上来 那属于你们的过去

赶了上来

她的双眼涌满了泪花

这样的时候不多了

只因一条短信 涌满双眼的泪花

那冰冻三尺之寒呢?

苦恋啊 一如那朵在隆冬中含苞的月季

退缩到岁月的尽头

固守、翘望

这 让另一个人很惊讶

确切地说 让另一个她很惊讶

大睁着眼睛看着另一个自己

一个声音窃笑 一只修长纤细的手

伸向——那根埋在深处的弦

她机警地挡了过去

“这世界需要欢喜、疼痛

这世界更需要回避、静默”

泪花盈盈的她

抬起贴在车窗上的脸

缓缓地 缓缓地

——笑出了声

车过团结湖了 车过朝阳公园了

前面就是东四环

“树叶一片一片地飘落

树叶一片一片地飘落”

一个声音这样说

这时她已和同事们嬉笑成了一团

2006.1.3晚

聚聚散散的灯盏

那么多的灯盏啊

在河波中缓缓地走

微风轻徐 轻徐飘荡的

还有那些游船

灯盏穿梭在游船中

游船又冲散了灯盏

那聚敛为莲的灯啊

时而聚起 时而分散

“明天是鬼节了”你这样说

这话你应该是暗示给我的

而现在我不这样认为

一丝风吹来 带着幽冥的气息

那些浅笑低吟 绝不是来自对面的酒吧

我看着河波中的灯盏

一对对地行走 便有些担心

担心在逐渐暗下的夜 在遥远而去的路途

它们会走失

是啊 我们是都么盼望着相聚啊

在漫长的期许等待过后

我惊愕地发现 我们的心已走失

……

望着聚聚散散的灯盏

泪又涌上了眼眸 你在哪儿啊

“明天是鬼节了”

深下的夜 飘荡的风

槐与柳斑驳的影子 使这句话

愈加 意味深长

2005.9.18日早

瓷器



为了让你 明白

傻子

我一定要举起这把刀

把那个尘封的世界

打开

你瞧我多么的从容

手一点也不颤抖

仿佛一位外科医生

在一刀一刀地解剖一具尸体

你看 你看 你要看清

你要知道

即便她是一个精美的瓷器

也 早已支离破碎

别傻了

碎了就碎了

任凭有再强的焊接术

也 无法使她光滑如初

一个碎了的瓷器

用尖叫着的破碎

在对你说话

离开我 傻子

离开我 傻子

线穗



我们的争执

并不能理顺

那个越缠越乱的 线穗

你说 算了吧

我给你讲故事 于是

那个暗淡的声音

使整个喧闹的世界

渐渐平静

慢慢的所有的问题 都

找到了注脚

你说 这个世界一切都

稍纵即逝

惟有爱才历历在目

这时我们都站在

寒冷的冬夜

寒冷的街上

不同方位的电话厅旁

白菊陷入了一场透彻的混沌



她需要一杯 再加

一杯酒的热度与力量

她需要一次豪饮的 疏狂

时间走到这样的路口

左拐﹑右拐﹑停止﹑还是向前?

她选择了一束白菊的参与 而不是

——勿忘我

她需要 这样的一个夜晚

这样的一个时刻 这样的一种氛围

红葡萄酒﹑白菊﹑酒杯﹑

煮得沸腾的火锅

——这人间烟火的气息

现实为什么要与过往交错?

纯净的百合花﹑起舞的八音盒﹑嫣然的红玫瑰

寒风中的一场找寻

哦 就是他们——

对面相扶走过来的一对老人 真好!

玫瑰映红了她们的脸 他们的脸幸福了红玫瑰

她无数次地要与那弯月亮撞上

她无数次要经过那个天桥

心无数次要被柳枝挑起

此时, 只有频频地举杯﹑举杯

举杯——她需要一次深度的迷醉,

迷醉后的一次疯野。 她需要你提供

这样明晰真切的一个理由——

锐利地撕开了遮掩﹑自慰﹑抑郁的心。

这暧昧的电话和短信

曾让她感知爱意悠绵的语气

酒杯尖叫 时间飞了 世界凝固成一个句点

白菊陷入了一场透彻的混沌

在时光的鳞片上



又是秋天了

树叶在一片一片地黄去

还会一片一片地飘落

而我们的故事已不会再一次

开始

那只长尾巴喜鹊 又来我家窗前了

它叫了一声 又叫了一声

让它叫吧 我不会惊喜或

期待了 是的

尽管它每天早晨都来报喜

你也不会转身回来 我亦不会

不顾一切地奔向你

那么多的纠葛 让我们

变得迟疑和冷静

已能把对方轻轻地拾起

又轻轻地放下

时光啊 它在流逝的同时

也一次又一次地把过去打捞

有时竟是那么不合适宜

而我已学会伪装自己了 把脸上的泪

抹掉 把不断涌上的泪

咽回 然后我就笑啊

并能为此找到一个很好的 注脚

那涌上的每一个泪花里都有你

咽回的每一颗泪都是你

在那时我的骨缝中就会生长出无数颗小树

每一颗树上都结着渴望 疼痛与无奈

“不哭、不哭啊!不哭”

是你绵软轻柔的声音 还有笨手笨脚的不知所措

在时光的岸上 我注定这一世地打捞

在每一个时光的麟片上

在每一丝风的缝隙里 微笑了 落泪了

落泪了 微笑了……

一些细节已被时光

漂白了 终有一日我会抱着它们

远离……

却不知在哪一世能找到你

2005、10、4日早3时

橘子剩下最后一瓣



你的身影逐渐远去,远去——

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在地平线的

边缘。绿草是那样的广阔啊

很想软软地躺下去。就那样软软地躺下去吧

绿草的芳泽,强有力地吸引着我

绿草的生长,强有力地吸引着我

哦,我空空的躯体

是怎样地渴望着一种充实

一片绿草地的充实——

然而,我没有躺下去

开始奔跑起来 ,奔跑起来——

吼叫着。风一样快,风一样轻

这时——你走进了地平线的边缘,天的边缘

我那太久太久的守望啊

沉默。沉默着。雾一样轻。雾一样薄

凌晨两点十五分

我在梦中醒来。是在仲秋的梦中醒来

是寂寥的蝉鸣,泼我一身的凉。我在凉中醒来

在你远去的背影中醒来

起身,向着蝉鸣的深处走去

望着天上的那弯上弦月

我想,当时我们那么炽热地相爱

其实就是为了把那枚

闪着阳光的,芳香四溢的,完美的橘子

剥开。我们炽热地相爱着

我们疯狂地相爱着。一对被爱燃烧得无知的孩子

我们相爱着。把那枚闪着阳光的

圆圆的,完美的

橘子—— 剥开 剥开 剥开……

直到剩下,最后的一瓣

被挂在寂寥无边的天上

2004年9月9日于早三时

⊙梅花印上了她的肩头

轻薄的帘幕已遮不住晨光

是有形有状的 一朵梅花

印上了她的肩头——

盈着血含着泪吐着笑的 花儿

她伸出了苍白纤细的手指 轻触了

一下 猛地弹回

是花朵击痛了手指

是手指爱怜了花朵

有一种痛是不能喊出的

有一种泪定要流回血液中去

有一种爱一生秘而不宣

天 真是不早了 惨白的太阳

像个吊瓶一样 晃来晃去——

使她四肢乏力 两眼空蒙.

原来是一场梦啊

一场梦过去了 就过去了?

她扭转头看了一眼

被那幽冥的眼神

一看 这朵梅花就永远

不会凋落了……

⊙鸟儿衔着的那颗心是我的

我把你的号码 ,从我的手机中

删除了。还有再散步的时候,

一定要绕过那个电话亭 ,橘黄色的。

这样,那个黄昏,就不复存在了——

那个女人。幸福、焦虑、渴望、期待

徘徊的脚步,慢下来的光阴

以及有关某个冬夜的故事

啊、啊、啊!

我总可以,像蜗牛一样将软体

缩回在坚硬的壳里了。

还有那些短信,也删除了。

我温习过一百次的;我幸福过一千次的;

我感动过一万次的——温情、甜蜜、

阳光流淌的声音。花朵开在每一个骨节之上。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数不尽的水泡,连成了片

汪洋着——绽放,消散;消散,绽放;

消散…… 雨烟袅袅着飞

像四散的魂,轻飘

一个鸟儿在雨中 ,盘旋。

低低的姿态,低低的、

低低的。我终于哭了:

飞鸟在雨中盘旋,它衔着的那颗心

是我的啊,湿漉漉的,打着颤——

变成了草 。再也回不到我的生命中来

好了,我不再想了

有关的什么……什么。不再!

尽管绵绵的雨,停下来

也需经一个过程,总是要停下来的呀。

阳光出来后,一定打开门,敞开窗

晾晒书籍、衣物、发霉的心事、

软下的骨头

2003.5.18下午

草原上的花儿

2010年09月03日作者:叶梅

我以前读娜仁琪琪格的诗时,联想比较多的是她的民族。这个来自东北的蒙古族女子,柔美且具有诗性,显然,她的祖先游走长歌的血脉在她的身体和诗行里淙淙流淌。

蒙古族作为有着几千年辉煌历史的游牧民族,生活疆域辽阔,人文历史丰厚,其诗歌及民歌在中国文化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以英雄史诗《江格尔》为代表的民歌长调浩如烟海,形成了瑰丽雄阔的草原文化带。蒙古族诗歌在漫长的历史演进中,从谚语般简单的句式发展成为诗行齐整、韵律多变、表现力丰富的艺术,现当代以来,涌现出一批批对中华文化产生影响的优秀诗人。娜仁琪琪格自小受到多重文化的滋养,她满怀深情:“那蒙古人的长调/马头琴/一个蒙古人的好歌喉/腾格里/你给了我这些的同时/也给了我/一个诗人的灵气与智性/我就是要以蒙古族人的血液/大汉文字来抒写来歌吟……”

她显然是一名具有民族气质的诗人,但她的视野却一路放眼而去,坚持着一种求索开放的姿态。多年前娜仁琪琪格来到北京,以文学为业,一边当着刊物编辑,为他人做嫁衣,一边写诗,曾参加诗刊社第二十二届“青春诗会”,先后在《人民文学》《诗刊》《星星》《民族文学》《十月》等刊物表作品,作品曾入选《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女诗人诗选》《中国诗歌年选》《世界华语文学作品精选》等多种年选,曾获得冰心儿童文学奖等多种奖项。

她在生活的风雨中跋涉,一路劳顿,诗歌是她贴身的家园,我几乎相信,是诗让她有力量前行,走过一程又一程。2010年,娜仁琪琪格的诗歌经过严格评选,入选《二十一世纪文学之星丛书》,这是她多年执著的结果。在此之前,她还没有出版过一本诗集,虽然她在这条路上已经走得很久,也很远。早在三年前,《民族文学》就曾推荐她申报过这套丛书,那年参与的诗人实力都很强,众评委经过一番难以取舍的投票之后,娜仁琪琪格与其擦肩而过。但她仍以她的柔韧等待着,如同把一颗种子播种在土壤中,满怀期待地守望,惦记着它是否发芽,是否破出土壤。希望给她这么多年的写作一个交代。

这一次,花儿朝她开放了。有意思的是,在她这本诗集里,居然有那么多的花儿。写诗本来如赏花,猛然读到让人心动的诗,就如突然闪入眼里的花儿,亮眼得很。而娜仁的诗到处都是花儿:《一朵苦菜花正把生活歌唱》《梅花印上了她的肩头》《初冬的牵牛花》《先于某一年春天的泡桐花》《大地从此改名叫玉兰 》《桃花深处 蓄养着我的羊群》《秋阳下的木槿》……她笔下的花儿形态各异,有的娇美,有的朴拙,有的灿烂。她似乎是一个种花的女人,将花儿种入了她的诗行,如此喜爱用花的色彩和表情描述人生,传达她的思考。

于是,她的诗含着花儿一般的善意和爱。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无以言说,而她只是以一个女子的眼睛期待着明亮的飞翔,只想用她的声音说着花开。她用《我们说着花开》作为她的标题,说自然与人世的美,而不说花落,但看那红色的翅翼在绿草中闪动,一瓣又一瓣,诗人爱怜地拾起,又把它们还回草地,“它们在草地中闪着 洁静 喜悦 透彻/多像相爱的人/彼此发现又照亮”。她把诗歌的高贵牵引向对底层的关注,写京城的灰灰菜,与故乡一模一样的灰灰菜,像邻家姐妹,穿着朴素的衣裳;写都市里的向日葵,那些民工兄弟头上的橙色安全帽,就是盛开着的葵花,在她的眼里,带着足可驱散严寒和寂寥的温暖;写胡同口的修鞋妇人,“一双皲裂的手/把一只鞋粘好将鞋掌,钉正钉牢”,炎热的夏天过去了,收获的秋天也就快来了。她将诗歌与现实稠密地黏合在一起,让人领略到那些平常屑细的日常情景中的诗意,从而进一步体味到具有普世人文关怀的诗歌所能带来的平和与昂扬,如同洋洋洒洒的微风细雨,给人绵绵细致的滋润。

在这个后工业化时代里,面对似乎是一片乱纷纷闹哄哄的世象,诗人该说些什么呢?娜仁琪琪格用她的诗表示:“请原谅 我依然写诗/依然在这个尘世上忙碌与热爱/……就像春天的花朵 来自自然的风和雨/喜欢/这样的明媚与灿烂”(《我有我的九万里山河》)。她相信种下一首诗,就是种下了一种人生,就是种下了一种花。她希望因此找到一个能洗掉尘埃、洗掉痛的路口,经过那里,人们能到洞庭湖上去吹箫,引来凤凰,在烟波浩渺中歌舞。海子曾以“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打动了无数年轻的心,而娜仁琪琪格有着相似的渴望,要“找到武陵山/进入桃花源/挽起长发/做一个会播种/会插秧/会打腕/会用锄镰的人”。与其说她学了海子,还不如说她以自己的发现为海子作了证明。是啊,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在看到墨西哥海湾被污染的图片之后,伤心地问,现在是夏天,灰鲸正在北极,可过了夏天它们就要回到墨西哥海湾繁衍后代,它们还回得了家吗?爱花儿的娜仁琪琪格发出的声音是:“把青山还给了青山/把绿草还给了绿草/把鸟鸣还给了鸟鸣/把风还给了风/把简单还给了简单”(《还给》)。诗人在亲昵现实的同时,超越现实并审视现实,维护自然生态和人类精神生态,维护诗歌的尊严,表达诗歌的立场,给人们精神向往之高度。

娜仁琪琪格一直在寻找美,她从草原风物的一般描摹中走了出来,在大千世界里寻找诗意,语言素雅,情韵流动,顾盼之间均有美的发现,美的感染,即使有时是含着泪的,带着些忧郁和苦涩,就如她所描画的苦苦菜。但通读下去,会发现那便是一片草原,恰似她的诗名《花儿推着花儿开》,极尽缤纷绚丽之美,玉兰、樱花、紫叶李,转而切换成油菜花,软盈盈,亮闪闪,金色的灯盏连成片……让我们睁大双眼,看那草原满地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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