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老师存在的“魂”——以何其芳的《秋天》为例 何其芳的秋天

文/程予东

海德格尔在《诗人何为》中说:“语言是存在的畿域,即存在的家。”这句话是我们语文老师存在的“魂”,语文老师应该为这句话而存在,语文老师的使命就是破解客观存在的事物如何在语言中存在,特别是文本中的事物如何在语言中存在。在这样的破解过程中,让我们的学生学会再用语言为存在构筑家园,即用语言表述事物。

诗歌语言最富形象性,凝练性,语文老师在讲授诗歌的时候应紧紧抓住语言的教学。不过,研教期间听了一语文老师讲授的何其芳的《秋天》后,感觉语言的教学是飘忽的。上课伊始,老师用手中的一柄秋天的叶子引入教学,创设情境,实属良好。接着全体学生朗读诗歌正音,之后要求学生读出节奏、重音、感情,女生读,男生读,全班读,一节课用去一半时间,再后来让学生描绘画面并给每个画面命名。描绘画面时有两个学生完全脱离文本自己陷入冥想状态,言不及义,另外由于没有老师语言的铺垫作为范本参照,所以他们只是在概念上兜兜转转,语言疙疙瘩瘩,生涩枯萎,此环节基本处于断裂状态。而学生的命名和教参上的一字不易,老师夸赞学生厉害然后作为板书呈现完事。此后是语言品味环节,本以为这是语言感悟积累的关键,可是学生和老师并没有抓住紧要的词语来赏析,而是随意择取几个一般性的词语了结。最后留给学生的作业是写几句有诗意的句子。

从整堂课来看,环节也算明晰,紧凑,但是从对语言的赏析和感悟上是远远不够的。马德老师说:少年不读诗,就等于遭遇了灭顶之灾。学诗,不断积累鲜活的诗歌语言,是提高学生书面语表述能力的干道,是累积书面语言的范本。何其芳的《秋天》是一首语言营造意境朦胧,蕴藉丰美的诗歌。为了在课堂上达到积累语言的目的,我们不妨这样设想:在让学生描绘画面的时候,要充分考虑诗歌语言转换成散文化语言需注意的要素,比如抓住什么对象,调动哪种感官从什么角度来描绘,以期达到怎么的艺术效果,老师最好做一个范本,呈示给学生,在老师的语言引领下,学生既可以欣赏到老师的创作,也可以调动他们参与的热情。赏析语言方面,老师要拣择最有诗歌语言特质的词句来细细研读比较推敲。以这首诗歌为例,最有代表性的词句有这些:“秋天栖息在农家里”、“饱食过稻香的镰刀”、“收起青鳊鱼似的的乌桕叶的影子”、“秋天游戏在渔船上”、“满流着夏夜的香与热的笛孔”、“秋天梦寐在牧羊女的眼里”。这些句子生动活泼,诗情沛然,老师不仅要把这些句子选出来,还要引领学生品味它们表达的精微,这精微是借助了什么手法达成的。经过比较甄别可知,“栖息”是把秋天拟物化了,赋予秋这一抽象的对象形象化的特点,更加突出秋的安谧丰盈美好;“游戏”和“梦寐”都是拟人化的修辞,把秋天带给人的闲适灵动以及引人沉醉遐想的意味描摹了出来;“饱食过稻香的镰刀”如果换成收割过水稻的镰刀虽然表达的意思相近,但是改换之后诗意荡然无存,一个浪漫唯美,一个现实粗劣。这个句子可以调换下位置,变成镰刀饱食过稻香,这样就能辨析出饱食一词把镰刀拟人化了,让人联想到镰刀密集的起落中,农人获得了丰收,对于农民来说,这是一个充溢着赶车谣的季节。“稻香”是一个抽象化的词语,诉诸人的嗅觉,水稻是视觉可见的,水稻可以被镰刀饱食,“稻香”何能被镰刀“饱食”呢?其实在这里作者用到了通感的修辞手法。

语文老师存在的“魂”——以何其芳的《秋天》为例 何其芳的秋天

通感是钱钟书先生首次提出的一种修辞方法。是利用诸种感觉相互交通的心理现象,以一种感觉来描述表现另一种感觉的修辞方式。人的各种不同的感官,只能对事物某些特定的属性加以认识,在人们从感觉、知觉到表象的过程中,实际上是各种感觉器官相通的过程。像宗璞的《紫藤萝瀑布》中的“浅紫色的芳香”和老舍的《济南的冬天》中的“响亮的天气”都属于通感类型。这样看来这个句子运用了拟人和通感的修辞,需要补充一点的是我们常见的拟人修辞,拟人的词语处在谓语的位置上,拟人化的对象则在主语的位置上,也就是说“镰刀饱食过稻香”,可是我们发现本在主语位置上的镰刀却处在了具有偏正短语特点的中心词上,这正体现了诗人的慧心创造,这个句子和首句“清晨满披着的露珠”和下面一个句子“用背篓来装竹篱间肥硕的瓜果”构成句式间的对称之美。

而“满流着夏夜的香与热的笛孔”中“香”诉诸味觉“热”诉诸触觉,和满流着(诉诸视觉)的词语又构成多么繁复而美妙的感觉交错啊。那句“收起青鳊鱼似的的乌桕叶的影子”更是为不少老师交赞,不过有的老师难以从语言的层面给予合情理的鉴赏,试想如果我们语文老师只意会而不言传,那么学生焉能从老师这里收割语言之美。我们可以从主干留取的角度把它压缩一下,结果变成“收起影子”。影子是一种抽象的虚化的东西,虚化的东西怎么能收起来呢?联想一下李清照《武陵春》中的句子,“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愁不是虚化的吗?怎么可以用船装载呢?其实这是语言的创造性使用啊,李清照就是把抽象的虚化的愁比拟成可以感受的具体形象了。何其芳“收起影子”用到的修辞类属于比拟的类型(比拟最常见的搭配是比拟对象在主语位置,比拟词在谓语位置,一旦颠倒,应该是比拟格的变形,曾有诗人命名曰:动衔格)。

为了多方位感受句子的美妙,现在我们把原句试着修整一下,可以换成“撒下的渔网把影子收起了”。那么收起的是谁的影子呢?回首原句,应是青鳊鱼似的乌桕叶。有人会生发疑问,渔网为什么收起乌桕叶的影子呢?对于渔民来说,就是收影子也该是青鳊鱼的影子,才更近乎事实真相啊!按照这样的解读,句子就会变为“收起乌桕叶似的青鳊鱼的影子”。这样写实是近乎写实了,可是意味呢?不言而喻,已经折损很多。原句营造的是一种意味,诗意。不在于收获的物质真容,而在于打捞的是一种超然的情趣,一种脱俗的心境,而这才是诗的语言。

汪曾祺说:我觉得研究语言首先应从字句入手,遣词造句,更重要的是研究字与字之间的关系,句与句之间的关系,段与段之间的关系。朱自清先生说:“书面语言的学习应强调对经典文本的背诵与感悟。”坚持这样的细读感悟,坚持细读之下的背诵。学生的获益是无疑的。

设若语文老师非得有“创作“这一环节的设置,可否让学生在给予的句式框架下依样模写呢!虽然诗情不可禁锢,但是初学者需要在样式的牵引下行走确是不能忽焉的。宁海西店学校的戴余金老师在这方面收获甚丰,学生也获益匪浅。

记得西方一位诗人这样说:“言辞破碎处,无物存在。”课堂上老师从语言启程,破解文本中的事物如何在语言中存在,我们的学生才有可能感受领悟语言的蕴藉丰饶万千风情。如果心灵被语言的潮水拍打,我们的想象就会包涵着汁液,湿漉漉的润泽。只有这样,学生作文里写出的语言才有可能成为田埂上的摇曳的花蕾,香味氤氲,逗人叹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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