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记》,特别是《卫将军骠骑列传》都会有一种感觉:本朝将军卫青、霍去病与匈奴作战战功显赫,威震天下,但司马迁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他们,这是为什么呢?我想做一些探讨。
首先,司马迁是个深受传统文化影响的文人,“文主战武主和”思想深植骨髓。他比较赞成文景时期的和亲政策,认为战争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的。司马迁不敢直接去指责汉武帝在马邑挑起与匈奴的战端,只好把这种怨气发泄在具体的执行者身上,卫青霍去病首当其冲。这种狭隘的、偏激的观点直接影响了司马迁对战争人物的正确评价,特别是处于同时代的卫、霍两位大将。
其次,司马迁看不起卫青、霍去病因为卫、霍出身都比较低,且又都是私生子。西汉时期,虽然没有很强的门阀观念,人们的生活环境也相对宽松,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卫青曾经跟人去甘泉宫监狱,一囚徒给他相命说:“你是个贵人,将来要被封侯的。”卫青笑道:“我是一个奴婢生的孩子,不挨打挨骂就足够了,怎么可能封侯呢?”由此看来卫青自己还是比较在乎他的出身。卫青母亲卫媪是平阳侯家的奴婢,与同在平阳家的小吏郑季私通所生,霍去病的母亲卫少儿与霍仲孺私通所生,被世人所看轻也不足为奇。司马迁在《卫将军骠骑列传》篇首曾反反复复地说卫媪家族都冒充姓卫,是为了吸引读者眼球引起人们注意,可见其心中的厌恶程度。
再次,在司马迁的眼里,卫青的初步发迹靠的是裙带关系而非个人努力。卫青同母异父的姐姐卫子夫被选入皇宫受到武帝的宠幸,大长公主听说卫子夫得宠怀孕,很是嫉妒,派人逮捕卫青想杀死他,幸被好友公孙敖带人把他抢出幸免于难。武帝听说这事,就征召他在内廷做事侍候武帝,几天之内就尊贵起来,得到赏赐多达千金之巨,卫青算是因祸得福。“卫子夫被封为夫人后,卫青做了中大夫。”别人奋斗半辈子都难以达到的地位,卫青通过裙带关系一步就登天了。司马迁在《佞幸列传》篇末写道“卫青霍去病也是因为外戚而得到皇帝宠幸显贵起来的,但他们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靠自己的本领而获得了提升。”李景星在《史记评议》中说“篇末以卫霍结,更是毒笔,史公之意,鄙薄卫霍极矣。”
在司马迁看来,卫青、霍去病、还有汉武帝是迫害李广家族的罪魁祸首。李广将军的死,卫青和汉武帝脱不了干系。出发前武帝就嘱咐卫青不让李广与匈奴对阵。李广多次请求做急先锋时,卫青却把李广调走并入右将军赵食其部下,把立功封侯的机会给了自己的好友公孙敖,导致李广中途迷路没敢上战机而自杀。李广儿子李敢跟着汉武帝到甘泉宫去射猎,霍去病借机为舅舅卫青除掉隐患而用箭把李敢射死。李敢也是关内侯,属朝廷大员,在皇帝面前射杀朝廷大员真是胆大包天恃宠狂妄,根据汉朝法律“杀人者死”,霍去病是必死无疑的。汉武帝亲眼所见,却帮助隐瞒事实、编造谎言,统一口径说李敢是被鹿顶死的。李敢的死,汉武帝是帮凶,霍去病是凶手,他们形若无事逍遥法外。迫害自己喜欢的李广将军家族,加深了司马迁对他们的厌恶。
在司马迁看来,卫青霍去病的显赫战功是汉武帝厚此薄彼的必然结果,是靠幸运得来的。《卫将军骠骑列传》里有两处记载:元狞二年夏天,“当时其他各位老将所率领的部队,从兵员马匹乃至兵器都不如霍去病精锐,霍去病所率领的都是精兵,而且霍去病也确实敢于孤军深入,冲锋在前。不过说来他的确也很幸运,从来没有陷入过困境”;元狞四年春天,武帝命令卫青霍去病各自率领五万骑兵出征,“那些勇猛善战、敢冲敢打的将士都在霍去病属下。”带着精锐去作战,岂能不取得胜利?!
最后一个原因是卫青后来娶了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为妻,一个他曾经侍奉过的主人。卫青与平阳公主的结合是真心的喜欢还是迫于权势,史书上不见记载。这在文人眼里或多或少有点不伦不类。
“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是古人编书的一个基本态度,司马迁在编写《史记》时也或多或少受其影响。但对卫青霍去病两位将军却没有遵循这个原则。司马迁借他人之口说出对卫青霍去病的厌恶。“大将军为人善良,恭敬谦让,他以和蔼柔顺讨好武帝,但天下人也不怎么称道他。”“苏建曾对我说:‘我曾指责过大将军,您有这么高的地位权势,却得不到天下贤士称颂,您为什么不学习古代名将的做法,也努力招贤纳士呢?’”
2014、07、08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