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涛到渔业公司报到后,办公室孙主任对他说:“小郑呀,实在对不住你了,公司没有闲职,一�萝卜一�坑噢,给你找�好师父学学捕鱼的技术吧。”他一听眼珠都不转了,一�堂堂的大学生到孤岛的渔业公司工作,他见人已矮三分,偏偏又干起打鱼的臭活儿,唉,真浑!
这时进来一位师傅,不声不响地挤在郑涛坐的沙发旁。孙主任说:“渔王呀,这是小郑,当你的徒弟。嘿,你别神气,人家喝的墨水比你撒的尿还多,你他妈的要教他真家伙哕。”郑涛抬头一瞥,这位渔王约三十出头,留着板寸头,瘦长的脸蛋黑黝黝像煤球,他心一沉:活见鬼哟,他怎会是渔王?渔王也不理睬孙主任说话,鼻子哼了句:“想打鱼的我要,想瞎炒蛋的请放屁去。”说完拔腿就出了门。这当头一棒打得郑涛懵了,半晌才喘过气来。
郑涛就这样不冷不热地跟上渔王下了江。江水哗哗地翻滚,浪花簌簌地溅在脸上,小渔船忽而东倒西歪,忽而前倾后仰,他蹲在舱里被颠得头晕眼花。俗话说:小驴上磨尿屎多。他一上船就想尿,开始悄悄忍着,实在忍不住,就问:“师父,舱里能尿吧?”渔王吼了声:“舱里怎能尿!狗日的你看大江里又不盖顶,就站在船尾尿�够吧。”“我怕,我怕站在船尾会掉到江里。”他的声音带哭腔。渔王摆了摆手,猛地刹住舵,船慢慢在江中飘荡。他咬着牙爬上船尾,费了好大的劲才尿完。料不到,这一尿反而尿出他对大江的神秘感来。
小船驶到对岸狭口处就开始收网。所谓收网,就是将纤网布在水道关口,潮涨鱼虾涌动入网,潮落渔人就取获。渔王脱得赤条条,泥鳅般潜入水,少许就拎起网尾露了面,喊道:“小郑,把船靠近,停稳。”郑涛就摇着船靠拢,渔王利索地解开结嗵地把鱼虾倒入舱,同时喊道:“快把鲥鱼拣出来,快!”他看到一条半斤左右的鲥鱼在活蹦乱跳,一把卡住鱼头。“别出劲,狗日的小心,放生。”渔王大声喊道。“放生?”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追问了句。“放生,快,这是国家刚放养的鱼宝贝!”渔王斩钉截铁地说。郑涛心中暗喜,想不到渔王对保护鱼类如此上心,令他刮目相看。他按照渔王指定的位置,把小鲥鱼放到深水中,小鲥鱼打了�浪花隐入江中,他哈哈地笑了。
打那后,郑涛对渔王百依百顺,渔王说什么他做什么。“小郑,快,快到仓库领一桶柴油”,“小郑,快去把舱里冲洗冲洗干净”,渔王高喉咙大嗓子吆喝着郑涛,连孙主任都感到奇怪,小郑咋变成小绵羊呢?
不过,令郑涛疑惑不解的倒是渔王下班不回家,拎起半斤的烧酒喝�咕噜底朝天,空瓶一甩蒙起被就呼呼大睡。这是为啥?后来一打听,方知渔王的老婆被拐骗离开了岛,渔王成了有名的光棍儿,天天喝酒解闷。郑涛不禁对渔王同情起来。
让郑涛打心眼里佩服渔王的还是那晚返回途中的一件事。
六月天像小孩脸,说变就变,霎时乌云四面八方涌来,雷鸣不断,狂风大作。渔王说了声“不好,暴风雨来了!”开动机器转头就走。霎时巨浪一蹿几尺高,小船上下摔打。渔王娴熟地将船停在避风港边,对郑涛说:“看来今天回不去了,只好与大江做做伴了。”郑涛听了这话心陡地一凉,他看到彼岸是光秃秃的江滩,连一棵树都不长。下江时吃的用的什么都没带,这晚咋熬?正想着,他眼前晃起一艘水泥船,船上既没有货也不像载人的。“师父,你看是什么船?”渔王站在船头盯着水泥船,嘴里喷了句:“拿烟来。”他递了支烟,渔王将烟叼在嘴边,郑涛知道有情况,大凡出现难题时渔王总要在嘴边叼支烟。不一会儿,隐隐约约传来女子哭泣声。“不好,这是拐卖妇女的贩船。”渔王一声喊,迅速奔到发动机旁,噗!机器一响,小船吼叫着朝前冲,眼看小渔船就要接近水泥船了,渔王眼睛瞪得像豹子,突然把手中的刹把向左一打,狠踩油门,船呼地冲上滩涂。
郑涛觉得整�船身剧烈地颠了几下。他被摔倒在舱里,两眼直冒金花。随之刮来一阵狂风,只见水泥船没头没脑地朝小渔船撞来,掀起巨大的狂浪。幸而小渔船上了滩,否则两艘船顷刻毁于一旦。水泥船也被滩涂搁浅,发出熄火前的喘息声。郑涛踉跄地站起来,渔王已到水泥船上,传来啪啪的厮打声。他立即意识到,师父正在和歹徒搏斗着。他忍着头痛登上水泥船,一幅惨景展现在眼前:几名妇女蓬头垢面低声抽泣,一�络腮胡子的男人横卧着,渔王两只手紧紧地卡住他的脖子,胸口被一把尖刀刺上,浑身血淋淋的。“师父――”郑涛哭喊着。
不久,江滩上新添了一座坟,坟前立了一块石碑,上面镌刻着两排字:渔王之墓,徒弟郑涛敬挽。每晚,总见到一位女子跪在坟前低声哭泣:“渔王啊,我对不起你啊……”
特约编辑 徐如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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