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菜的广义解读
江湖菜的提法,在最近十来年比较流行。比如说歌乐山辣子鸡、磁器口毛血旺、璧山来凤鱼、邮亭陈鲫鱼、潼南太安鱼……都曾经掀起过一波食客潮涌的大浪。
璧山来凤鱼
这些江湖菜都有着一些共同点,那就是来自民间,多为自创或即兴发挥。菜品虽然显得土、粗、杂,但却坚持以味道为本,用料不讲规矩,绝对有别于正宗。用厨师的话来说,就是做菜时有意地要去走野路子。然而,正是由于走野路子,才迎合了巴蜀人喜欢标新立异的特点,也才顺应了现在大家进饭馆都是以吃感觉、吃风味的时尚饮食消费要求。君不见这些年,只要哪家店的厨师做出了一道好菜、怪菜,那么这家馆子就很有可能一夜窜红。
诚如专家所言:江湖菜但凡被食客口口相传,那就会红火一条街,富甲一方人。可是等热潮一过,也就潮退潮落了。通常情况下,一道江湖菜也就风光三两年,尽管今天辣子鸡、毛血旺等在饭馆里依然存在,有的还卖得很红火,但大趋势是逐渐被冷落。不过本文并不想对此做探究,而是想解读“江湖菜”这个名称——除了土、粗、杂,除了有别于“正宗”路线以外,还应当有它更加广义的社会及人文解读。
潼南太安鱼
在明清朝代及民国年间,“江湖”二字等同于是在指现实社会。在不同的年代,闯荡江湖者可以说无处不在。那么,行走江湖者平常都喜欢吃那些菜品呢?拿今天川渝两地体力劳动者的饮食习惯来作比,豆花饭、蹄花汤、烧白……那么这些又该不该叫江湖菜呢?
是的,“江湖菜”三个字的应用,重就重在前面两个字的社会属性。俗话说,江湖险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落脚到烹饪与社会饮食,有两个历史故事值得跟大家提起。一是“鸿门宴”,项羽宴请刘邦,这被公认为史上“江湖险恶”的著名饭局。当年的鸿门宴都上了些什么菜?对此已无书可考,但有一说是樊哙接过项羽赐的“生彘肩”后,马上就放到盾牌上,然后拔剑切着吃。
“生彘肩”就是生的猪肘子。放在江湖暗算的鸿门宴上,自然就成了江湖菜。当时,操办鸿门宴的厨师都是现场烧烤,刘邦的保镖樊哙自然是没资格入席。当他眼见刘邦情况危急时,才从门外闯进去斥责项羽。项羽自觉惭愧,下令赐他“彘肩”,厨师只得将还没有上火烤的“生彘肩”给了樊哙。由于当时并没有樊哙的席位和餐具,所以他只能把肉放到盾牌上,拔出佩剑切成块后边烤边吃……一场鸿门宴,竟开创了天下最具特殊目的的险恶饭局,而这一场暗藏杀机的江湖豪宴,也让那一道烧烤猪肘子菜成为了百分之百的“江湖菜”。
再一道江湖菜是“龙虎斗”,它出现在另一个暗藏杀机的鸿门宴上。1931年2月的一天,时任国民政府立法院院长的胡汉民,接到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的大红请柬,到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吃饭。进得餐厅,既未见到主人,也没见有别的客人,不过桌上已摆放了蒋介石的一纸手书,上边列举了胡汉民十大死罪。胡汉民一见就吓坏了,再看那桌上摆着的菜,竟然是一道“龙虎斗”。那“虎(猫)”口大张着,“龙(蛇)”的头几乎被其吞没,只剩下后半个身子……胡汉民吓了个半死。一直等到半夜也没见蒋介石出来露面。从此,胡汉民便被软禁并失去了所有的权力。
如果说鸿门宴是史上江湖恶斗的第一饭局,那么“龙虎斗”就是江湖阴谋与虐杀的第一大菜——江湖菜。
江湖菜含义甚广,绝不局限于烹饪过程中厨师用料的文野。现代人往往痴迷武侠小说,痴迷于书中剑仙侠客所钟情的佳肴美味。可能是因武侠书读多了吧,于是就把武林江湖与饮食江湖混为一谈——武林江湖,侠客用剑;饮食江湖,厨师用刀。厨师若是要混迹江湖,那么靠的是厨艺功夫。一招鲜,吃遍天,煎、熘、烹、炸、汆,剔、劈、切、剁、砍,这些都与江湖侠客如出一辙,当然,业内也分各宗各派,也存在恩恩怨怨。餐饮江湖,味道江湖,行走其间,有人笑傲江湖,也有人独孤求败。
邮亭陈鲫鱼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有餐馆的老板把店堂编织进金庸小说的故事情节当中,戏称食客为大侠,服务员唤小二,包间叫帮派,翻台称之为清理门户,结果,食客们常常被弄得来神情恍惚,而自己身在江湖夜雨中,燃一炉炭火,啖一口麻辣,饮一杯烈酒,叭叭地拍着自己的胸口,醉眼朦胧地称满桌食友为江湖兄弟,自己筷子搛着的不管是什么菜,通通都变成了“江湖菜”,最终成了洪七公香辣兔、蓉儿一品锅、小龙女豆花肉、小鱼儿招牌菜。分明是一道红艳艳的串串虾,取个江湖名字,可以叫“七剑下天山”;分明是现代都市的高档酒楼,却偏要取名“世外桃源桃花岛”,广告上还写着:本店特聘名厨烹制川湘粤民间江湖菜……吃江湖菜,喝英雄酒,发英雄帖;食客一个个都已经醉眼朦胧、神神癫癫,分明是帅哥美女,却以为自己这时已经成了丐帮帮主洪七公那样的白胡子老头,一手提着打狗棒,一手捏着只鸡腿大口地撕咬。江湖在哪里?答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远吗?答曰:不远。就在你脚下。须知,你嘴里正在撕咬着的,有可能就是洪七公的半只鸡腿,也有可能是闻名遐迩的“叫花鸡”。
云里雾里,书里书外,虚虚实实,无非是要让武侠江湖幻化为饮食江湖、味道江湖。如今,笔者我也像是被金庸笔下的英雄帖、英雄酒给迷醉了,分明吃的是小龙女秘制南瓜,那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感觉突然涌起,明白了杨过与小龙女何以退出江湖……迷了,痴了,傻了。
本文原本是在闲说巴蜀“江湖菜”,可是行文稍一偏,就被小龙女和洪七公给拉了进去。问:究竟什么是江湖菜?解读:举凡行走江湖,被众多食客所追捧的菜,通通可谓之江湖菜,至于它们具体属什么菜系,属正宗还是民间,都变得来无关紧要了。江湖在心中,在脚下,而“江湖菜”也不过是在指一种气氛、一种意象、一种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