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荷兰小说 重逢全文阅读 作者:荷 西蒙妮·凡·德·弗拉戈特_荷

重逢 荷兰小说 重逢全文阅读 作者:荷 西蒙妮·凡·德·弗拉戈特_荷
重逢全文阅读 作者:[荷]西蒙妮·凡·德·弗拉戈特 《重逢》由www.aIhUaU.com集整理于网络,如文章内容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或者是侵犯了其他的法律法规,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考虑删除重逢全文阅读页面。
寻找离奇消失的童年记忆:重逢 作者:[荷]西蒙妮·凡·德·弗拉戈特



她独自一人骑着最后的车程。她朝她的女朋友挥手,然后沿着前方的路行驶。她自顾自柔和地唱歌,直挺着背,眼里流露出无忧无虑的表情。
放学了,今天是周五下午。周末即将开始。
她将夹克衫用绳子捆在身后行李架的黑色帆布包上。她感受到炙热的阳光正晒在裸露的胳膊上。
这是愉悦的一天,预示着充满希望夏天的开端。那蔚蓝的天空如同一座擎天灿烂的圆屋顶在头顶上延伸开来。
在交通灯处,她刹车,下车。这里只有一盏交通灯,些许远离那喧嚣的市中心。在这里,到处是学生骑着自行车,因而摩托车和汽车的数量减少着。
她孑然一人。没有汽车或是公车经过。她从左往右看着,沮丧着这毫无意义的等待。
一辆货车在她身后停下,它的发动机震动着。
是绿色的货车。
女孩重新跳上车,继续前行。货车超越了她,一团浓厚的尾气将女孩包围住。她咳嗽着,用手驱散着气体,并停止前行。
货车朝达克沙丘飞驰而过。女孩正想着她的约会。她正三思着--也许应该选择一个并不那么偏僻的地方。


重逢 第一部分(1)
1
我将双手插入上衣口袋,站于通往海滩的入口,远眺大海。今天是五月六日,每年的这个时候天气都极为寒冷。除了孤独的流浪汉外,海滩上空无一人。大海阴晦如铅色,波涛汹涌,泡沫飞溅。它吞噬着海滩上愈来愈多的沙石。
稍远的视野范围内,我看见一位年轻的女孩端坐在椅子上。她身着棉大衣,有些驼背,也正远眺着大海。她脚上穿着牢不可破的鞋,足以抵御此时猛烈的风雨。脚边还横放着一个书包。在座位的不远处,她的自行车斜靠在铁栅栏上。即便车主就在附近,车还是被上了锁。
我知道,我可以在那里找到她。
她凝视着大海,神情漠然。即便有风拽着她的衣服,却也无法真正近身。它揪扯着她浅褐色的头发,那些头发随风围着她的头旋绕,却无法引起她丝毫的注意。
虽然女孩对寒冷如此的漠不关心,但她某个柔弱的方面却触动着我。
我认识她,但我仍犹豫着是否与她对话,因为她并不认识我。但是让她开始了解我,倾听我的话语,并让我能够逐渐接近她又尤为重要。
我朝海滩的方向走去,双目凝视着大海,俨然就是为了欣赏这澎湃愤怒的海浪而来。
那个女孩正望着海的另一端,面无表情。某一刻,她似乎想要放弃并离开这里,但紧接着她又沉湎于袭来的孤独感。
我们彼此挨坐着,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起看着彼端的水天相接。
我得说些什么,否则她不久就会离开,这样我们又不曾有过任何的交流。可是,当每个字眼都被予以计数时,你又该说些什么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向她。她抬头望着我。我们的眼睛有着同样的颜色。也许,我们也拥有着同样的情感表达。
她大约十五岁。伊莎贝尔被谋杀时,也年仅十五岁。
数年前,我来到这个地方上学。每天我都要来回骑十公里的车程,海风有时就在我的身后喧叫,但大多数的时候它迎面而来。
风从海边吹来,并不受平坦宇田的影响,宇田即是由大海开垦出的排水地。海风总是追赶着我的单车。每天与其抗争使我的身体日益强壮。
学校和家之间的距离,即是无人的草地和弥漫的海风。这片土地,就像是我栖息于这两个世界的缓冲地带。
我远眺大海,记忆伴随着浪花层涌不穷。我不应该重回旧地的。
是什么让我再次来到这里?是那段刊登在报纸上的简讯。
两星期前,我站在厨房餐桌前一边品饮咖啡,一边翻看着报纸。当时是早上八点钟。我穿着整齐,并吃完了早饭,事实上我时间紧迫。所以,我只是快速地浏览新闻的标题。
我翻阅着报纸,一则刊登在侧栏简短的通知吸引了我的注意:海尔德高中聚会。
我的母校,曾经合并了许多在登·海尔德地区的其他院校。
我今年二十三岁。令人欣慰的是,学校生涯早已远离了我。我甚至从未想过会再次回去。
那个女孩走了。在我沉思的时候,她逃离了我的视线。没关系。我会再遇见她的。
海风吹拂着我的头发并吹打在我脸上,如此的频繁,差点让我窒息。是的,一如曾经那样。在风中我蹬着自行车踏板,任凭眼泪滚落于脸颊。我总会把头发束成马尾,否则它便会无可救药地打结。傍晚,当我淋浴洗发时,总会闻见一股海水咸咸的味道。
毋庸置疑,海滩的味道不曾改变。这样的熟悉感让我诧异,它唤起了我曾经的记忆,让我再次温习心中那片阴霾的角落。

重逢 第一部分(2)
我为什么要回来?究竟我又期望达成什么目的呢?
也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事实变得更为分明。我不确信自己是否为此做好了准备。
当我漫步折回我的汽车时,纷飞的沙子缠绕于我的周围,海风吹疼了我的颈部,仿佛敦促着我快速前行。在这里我并不受欢迎,我不再属于这个地方。
然而,我并未打算回阿姆斯特丹。尽管现在正下着瓢泼大雨,我丝毫没有加快步伐。偌大的停车场内唯独剩下我的车。平常,这里总是停满了车的,但是一到夏天,停车场就暂时被废弃了。在这炎炎夏日里,我想象着成排停放的汽车在灼热的阳光下灿烂闪耀。在海滨居住,感觉真是惬意。你可以径直超越被困于交通堵塞的汗流浃背的司机,把自行车随意搁放在栅栏上,从行李架里取出你的毛巾,然后寻找一个可以在阳光下伸展四肢的地方。在赞德沃特的这些天来,如果不能在九点前抵达海滩,那么你就无法找到一个栖身之处。
我打开暖气和收音机,将一袋甘草放在邻座上,然后我驶出这废弃的停车场,汽车穿过树林和达克沙丘,朝着小镇中心开去。
登·海尔德在雨中并非一道悦目的景致。阿姆斯特丹也是,但至少它生机盎然些。登·海尔德就像是一座被撤除了防空警报的城市。自从五年前我父母移居到西班牙后,我再没有来过这里。
我喜爱有着灵魂和历史底蕴的城市。对于登·海尔德而言,唯一古老的就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所有的年轻人毕业后都去了阿尔克马和阿姆斯特丹,唯独剩下水手和坐船去特塞尔的游客留在这里。
我沿着密登威格朝我母校的方向驶去。当我抵达时,学校操场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一小群的学生无视正下着的蒙蒙细雨,抽着尼古丁以帮助他们度过这一天。
我环绕学校,沿着曾经一度骑车回家的路线,穿过军营并朝兰格·福利特开去。交织的风如今再也触碰不到我。眼帘所及之处,便能看见自行车道。
伊莎贝尔和我住在同一个村庄里。那天我们没有一起结伴回家,但是她一定是走了兰格·福利特这条路线。我看见她骑车走出了学校操场,在离开前我故意拖延时间,要是我能骑车紧随,那么一切可能都将不会发生。
我沿着兰格·福利特加速行驶,车子很快达到了限速。在朱莉安娜山庄,我在第一转弯口左拐并驶上了高速公路。当我沿着运河行驶时,我改在第五个路口转弯并放大了收音机的音量。
离开这里。回到阿姆斯特丹。
我随着收音机里发出的声响,用最大的嗓音声嘶力竭地唱歌,从身边的袋子里将甘草相继掏了出来。直至汽车将阿尔克马驶过身后,我才被拉回至现实中来。我想起了我的工作,在银行的工作。我不得不在下周一的时候回去。今天是星期四,仍有三天的时间由我自行支配。尽管我并不愿回去工作,但工作对我而言是有益的。我独自在家的时间太久了,看着意料之外和难以想象的影响如梦境般萦绕于我眼前。我将在补习的基础上开始我的工作:每天几小时。然后我可以在下午做些愉快的事情。毕竟,这是医生所叮嘱的。
2
办公室里没有蛋糕或是旗帜来庆祝我的回归。我并没有期望这些,但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期待吧。我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后,便站在门道处,好一会儿同事们才注意到我。我得接受这变化的一切:我被占用的办公桌,接替我工作的人正坐着与我的同事们轻松欢快地交谈,很多全新的面孔。好像我是来面试自己的工作一般。

重逢 第一部分(3)
事实上,我应该乘电梯的,但是医生建议我应该经常爬楼梯。可他并不知道我在九楼工作。
然后,我终于被发现了。我的同事走过来欢迎我。我巡视着他们的脸庞,寻找那个我没看见的人。
“莎宾娜,你还好么?”
“你确定你可以来上班了?”
“打起精神来。这真是栋令人疯狂的房子。”
“身体如何?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自从我生病以来,从未同时见到这么多人,除了珍妮。
蕾妮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好啊,莎宾娜。”她说,“你还好吧?”
我点头,仍然注视着我的办公桌。
“我向你介绍下接替你工作的同事,玛格。”她迎着我的视线,“这些天来她一直填补着你的空缺。在你能够胜任全职工作之前,她会一直在这里工作。”
我朝我曾经的办公桌走去,但是蕾妮制止了我。“在办公室后面有张闲置的桌子,莎宾娜。玛格在这里工作很长时间了,让她搬走太不明智了。”
因为一些类似于办公桌这类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当众大吵大闹,实在不会成为我第一天回公司就职的良好开端。我的办公桌在办公室最偏远的角落,也远离其他的同事。我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曾朝夕相对的办公桌。
“珍妮在哪?”我问道。但紧接着打印机嘈杂的声响把我的疑问湮没。
只是一张办公桌而已。我深呼吸,安慰自己道。
环境不比寻常,气氛也有些怪异。同事对于我归来产生的兴趣倏然不复存在。我期待着他们会找我攀谈,尤其期待珍妮和我交谈,但是,现在我的周围空空如也。
办公室的每个人都在忙碌着,我依旧置身于自己的角落。我从邮箱里取出一沓邮件,旁若无人地问道:“珍妮在哪?她在休假么?”
“珍妮上个月离开了公司,”蕾妮说道,她并没有将她的视线移开电脑,“泽兹接替她的工作。你可以在这星期晚些时候碰见她,她现在放了几天假。”
“珍妮走了?”我哑然无声,“我并不知道她走了。”
“还有其它的变故你不知道呢。”蕾妮说着,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的电脑上。
“比如?”我询问道。
她转向我:“今年一月,沃尔特提拔我为部门主管了。”
我们彼此对视着。
“从来没有这样的职位。”
“有人可得重振旗鼓啊。”
蕾妮转身又注视着显示屏。
太多的信息瞬间蹦入脑中,我顿时无话可说。这个早晨对于我而言是如此的漫无天际。我抑制住内心的冲动没有给珍妮打电话。为什么她居然不告诉我她辞职了?
我朝向窗外直至发现蕾妮在注视着我。她一直打量着我直到我翻出了那封邮件。
欢迎归来,莎宾娜。
我第一次来到银行总部的情景,是如此的记忆犹新。它的入口安置于漂亮的花园内,甚是华美。当我走进旋转门步入这个大理石所铺垫的世界时,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足轻重。
但我喜欢它。身着时髦的套装和上衣很容易让平常人厌恶我。牢记着母亲的教诲,比起一抽屉堆满的廉价货,我更需要少量质优价贵的单品。于是,我买了个衣柜。定制的上装,及膝的短裙以及深色的紧身袜都成为我装备制服不可或缺的行头。我就是这样每天进出于这华丽的大厅--可以理解为伪装。
任职于跨国公司并非是我所憧憬的职业。我可以担任荷兰语和法语教师,但是想找一所我所钟意教书的学校却并非一件易事--很快地,我便放弃了求职历程。代课的时候,曾经整个课堂上都是叛逆的少年,这可真是让人头疼。

重逢 第一部分(4)
珍妮和我同时进了银行,当时它刚成立全新的信托基金。工作本身并不足以吸引我。但它听上去冠冕堂皇:行政/办公支持,需要有着良好的沟通技巧以及渊博的语言知识。
但是,我不必为了学生贷款去说请稍等的言辞,也不必补充固体胶水的供给。这可能就是他们在职位描述中所谓的随机应变吧。
幸而,办公室里氛围融洽。珍妮总是与我喋喋不休地讨论着我们所效忠的长官,我们重新编制了档案系统,因此当我们其中之一急着去商店长达半小时之久时,便可以相互接听对方的电话。
独立,且有自己的工作。我的新生活开始拉开了帷幕。
没过多久,我们便忙得不可开交。信托基金招聘了越来越多的业务经理,因此我们差点无法赶上工作进度。我们需要更多的人力,越快越好。
珍妮和我主持了面试,就这样,蕾妮也加入了我们的工作队伍。她表现优异,但是先前的工作氛围也紧跟着发生了迅猛的变化。她知道如何有效行事。蕾妮并不认为我们所在的部门运行良好,我和珍妮也持同样的观点。她对于延长午休时间并无微词。毋庸置疑,她这么做是对的。但她喜欢深锁房门与沃尔特先生进行私人谈话,并敞开心扉地向其抱怨,我们对此也无可非议。沃尔特先生非常器重蕾妮,在他看来,她是公司里不可多得的人才。
“想想可是我们把她招进来的。”珍妮说道。
沃尔特觉得蕾妮可以管理四分之一的员工。如他所悉,她有敏锐的洞察力。
“难道我们不可以么?”我问珍妮。
“照情形来看是的。”
蕾妮在主要的报纸上刊登了广告并请来了招聘机构。她是如此专注于此,以致她大量的工作都推到我和珍妮身上。她总是花整个下午的时间去面试相对合适的人选,但是,却没有人脱颖而出。
“挑选好的员工真不容易,”她说道。她摇着头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却又紧接着进行下一轮面试,“在你知道这之前,你已经超越了那些认为办公支持仅仅是打字和传真的人。鉴此去尝试营造一个优秀和稳固的团队。”
为此,我们奋斗着,因为企业的业务不断拓展,工作堆积如山。
每天我们都在加班,经常午休时间也用于工作。我开始筋疲力尽,觉也睡得不安稳。我觉得自己心绪不宁。我凝望天花板躺着,心砰砰直跳。我一闭上眼,便觉一阵眩晕袭来,像是被不停地加速绕圈,头晕目眩。我坚持了好几个月,但是一年后,我濒临崩溃。我无法用别的言语去形容。彻底的漠然感将我吞噬,一下子我的世界开始变天。
我把那一堆信件归拢,打开信封并拆了橡皮筋。半个小时后,我便受够了。
现在几点?才九点?我该如何度过这一整天呢?
我环顾办公室,玛格在几米之外的不远处。她的办公桌和蕾妮的正对着,这样她们之间的交谈便不会有任何的语句被遗漏。
销售人员携着粗糙文本进进出出,这些文本的内容会被打成文字。专门的快递将会邮送信件。蕾妮宛如正在发号施令的船长。她把最难应付的业务丢给了我,而且工作量不小。比如制作用来存放文档的硬纸盒,烹煮开会时需准备的咖啡,以及召集拜访者在大厅等候。尽管如此,上午还是只度过了一半。当我十二点半开始收拾时,我还不曾以友善的措辞与任何一人交谈过。我,筋疲力尽。
3
回到家,我疲惫不堪。我的脸颊枯槁,腋下也已经全是汗水,我的两室公寓俨然像个垃圾场,破旧的家具看上去比平常摆设得更为拥挤。

重逢 第一部分(5)
我从未试图将这间公寓比拟为一个真正的家,抑或是将其刻下属于自己的烙印。当自己年少的时候,我总是幻想着孑然一身的某刻,孤独,但至少我懂得应该如何去安排时间,我可以尽情地去描绘这样的图景。
不会有人提醒着我按目前的薪酬支付完按揭付款和每周伙食后,结余下来的钱已不足以让我在日常开销中收支平衡。走进厨房,我难以忍受这墙上七十年代橙色与棕色相间的瓷砖。我得重新换瓷砖,但是又不能破坏与褐色橱柜和咖啡色漆布相衬所营造的和谐感。因此,我决定还是保持现状。体力的消耗让我口渴难耐。我躺倒在沙发上,宛若一个汁水榨干的柠檬。
我读书的第一年住在家中。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我不必花心思在洗衣和熨烫之类的家务活上。傍晚时刻,餐桌上总摆有可口的饭菜、肉类和新鲜的蔬菜,这远胜于多数学生所吃的垃圾食品。总体而言,住在家里真是件愉悦的事情。直至我父母决定移民的那刻起,我才意识到要搬出去住了。十九岁那年,当我被告知他们移民的计划时,我完全丧失了理智。他们究竟从哪里看出来我长大了?难道我现在已经可以自力更生,不再需要他们任何的帮助了么?离开他们,我全然无措。周末我又该干些什么呢?究竟我又属于哪里呢?我靠着父母坐在沙发上,双手捂脸,泪流不止。
不久之后,当得知父母为此事为难不已时,我感觉有些尴尬。罗宾告诉我,随后他们就在考虑是否全盘取消移民的打算。但是他劝说父母不应该太多地干涉我的生活。
他们给我钱买了栋在阿姆斯特丹的房子,然后他们便离开了这里。刚开始,他们还会因为琐碎的事情回来探望我。但只是刚开始。
留言机上的灯在闪烁着。有我的留言?
我按了播放键,奇怪。是占线的声音--有人打给我电话却没有留言。我把它删除了。如果真有什么事让我觉着讨厌的话,那就是有人听到提示留言的嘟嘟声时,却挂断了电话。我还得花时间去揣测究竟是谁打来的电话。
一定不是我的母亲打来的,因为她打电话过来肯定会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直至录满整个录音带。她绝大多数的时光都是在西班牙的家里陪父亲度过的。我很少去看望他们。
可能是我的哥哥罗宾打来的电话。除了极为重要的事情,一般而言他都不会打电话给我。如果他的来电接通到留言机了,他也几乎从不留言。
在厨房,我放好切面包的板,从冰箱里拿出草莓,从袋子里取出几片黑面包,开始制作和平常一样的午餐。没有什么食物可以比蘸有新鲜草莓的面包更美味了。我沉迷于它的味道。我甚至觉得它能帮助我摆脱沮丧。草莓酸奶,草莓冰淇淋,草莓饼干脆。每年当超市里的草莓开始越来越让人食之无味时,我便变得忧虑不堪。这个季节快结束了,草莓也即将下市。兴许草莓里有让人沉迷的物质,就像巧克力。除此之外,还有能吸引我的其它美味。冬天的时候,我特别钟爱食用涂有厚厚一层巧克力酱的面包,于是便开始增肥。
我将草莓对半切开之时,又开始惦念那个漏接的电话。也许不是罗宾,而是珍妮打来的呢。但是她又为何打电话给我呢?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联系了。
我将一大块草莓塞入口中,然后对着厨房的窗户若有所思。我和珍妮一见如故,但是我们之间的友谊自我开始生病前便搁浅了。起先她好几次路过,但是总无精打采地靠着沙发,端望天空,很难成为好的伙伴。我们自然而然地疏远了。然而,我总期待着能再次见到她。我并未责备她带来更多的麻烦。我那时工作繁重。

重逢 第一部分(6)
珍妮打开房门,她的头发上满是锡箔纸。“莎宾娜!”
我们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对方。正当我准备为自己的不请自来喃喃道歉时,她将房门大敞着。“我原以为你是马克呢。请进!”
我们互相亲吻着彼此的脸颊。
“真适合你。”我看着她那被锡箔纸包裹的头发说道。
“我在染发呢,所以穿着这旧旧的居家服。你还可以看见上次沾上的污垢。门铃响时,我可吓得心差点跳出来。”
“那你刚才不应该开门的。”
“可我总好奇着会是谁拜访我,真庆幸是你啊。”
我觉得那是对我的称赞。“马克是谁?”当我们沿着狭窄的门厅走进起居室时,我问道。
“几周以来我所见到的有趣的人。他目睹了我没化妆的模样,他亲见了洗衣篮里我的脏*,他也知道我吃饭时会发出不雅的响声。但愿他不知道我染了头发。”珍妮低声笑着,并一头栽在沙发上。她的家居服敞开了一截,露出了里面褪色且有洞眼的粉色T恤衫。
如果今晚马克不受珍妮欢迎,也许我也如此。我坐在一把柳条椅子上,靠着个白色靠垫。比我认为的要舒服很多。我们彼此看着对方,茫然地笑着。
“要不要喝点咖啡?或者来点更浓烈的?”她瞄了下时间,“八点半。要酒么?”
“我还是要杯咖啡吧。”我说道。当她走进厨房时,我又唤住了她,“顺便也把酒拿出来。”
我听见了厨房里她的笑声。拜访珍妮真是个不错的主意。闲谈还有酒喝,比我在公寓里孑然一人度过的傍晚强多了。自我搬离了父母的住处之后这正是我所向往的生活。
“你回公司工作了么?”珍妮端来两杯咖啡。她放下咖啡,又从橱柜里拿出两个酒杯,把它们搁置一边。
“今天是我回公司的第一天。”
“感觉如何?”
我从桌上端起咖啡,凝视着咖啡。“这……”我一时语塞,寻找合适的措辞,“真开心我二十三岁了。”
“也可怕呀。”
“你这样说也对。”
我们沉默地饮着咖啡。
不久,珍妮开口说话道:“我离开公司的原因是因为蕾妮总是提拔那些在她掌控范围之内的员工。公司氛围已经变化了好多。我告诉了沃尔特我辞职的消息。你该知道他的反应如何--为蕾妮这样的发号施令者而疯狂。她又是如何对待你的?”
“我们几乎缄默不语。确切地说,我都没和别人交谈。大多数的员工对我而言都是新面孔,大概一半的人会不厌其烦地进行自我介绍。我把工作时间愉快地用在拆开信件和制作文档盒上。”
“你得离开那儿,越快越好。”
“然后呢?”
“你可以找别的工作。去家临时机构任职。”
“然后我会被调去延巴克图整理文件,并且花一整天用来列单子。不用了,谢谢你,这样的日子该结束了!我拭目以待!第一天往往是最糟糕的一天。当然我也会留意别的工作。顺便提一句,你现在究竟在忙什么呢?”
“我在一家小规模的律师事务所工作,”珍妮说道,“做同样的工作,但是工作氛围很融洽。我会替你留意工作的。我在那儿和很多人打交道。”
我感激地看着她:“如果你真能这样的话……”
“那当然了!”她微笑着,“奥拉夫还在银行工作么?”
“奥拉夫?奥拉夫是谁?”
“他在信息技术部门工作。他可是炙手可热啊,整个部门都沦陷了。”她大笑道。
“我从未见过他。”我说。
“你还是会忍不住去信息技术部的,”珍妮建议道,“你把电脑的电源开关拔了,然后打电话给奥拉夫。”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重逢 第一部分(7)
“别那么幼稚了。”
“蕾妮在为他着迷呢。当他进来时,请注意观察蕾妮的表情。这会让你忍俊不禁的!”珍妮从沙发上跳起来,模仿蕾妮*的模样,那确实,真的很有意思,“咖啡喝完了么?我们开始喝酒吧。你来倒酒,我去浴室把头发洗一下。要不然,明天头发就成橙色的了。”
当珍妮在浴室冲洗时,我把酒杯斟满了酒。我已经体会到快乐了。采取主动的感觉真是不错。我以后应该多主动些,而不是退缩或是等待。也许蕾妮会想和我一起去家小电影院约会看电影。这个想法让我会心而笑。
珍妮回来时,头发湿漉漉的,被染成了深红色。她已经换上了牛仔裤和白色的T恤衫,看起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除了头发的颜色之外,她依旧还是原来的她。
“很漂亮的颜色,”我称赞着,“真是太亮眼了,我真不敢相信继咖啡色后,你居然敢染这样的颜色。”
“头发湿的时候颜色看上去会深一些。若是干了便是闪耀的紫铜色,之前的颜色太无趣了。”
每天我都花不少工夫在吹干头发上,但我从未因此而心情愉悦过。我曾想把头发剪了,不用太短,只需齐肩的长度。染点颜色,便会是全新的转变。可是,我却没有付诸实践过。
珍妮逐一向我阐述了每个新来的员工的底细。她的结论是这些人还不错,但是却尚未意识到蕾妮强烈的控制欲。
“她在其他人面前抱怨过你,”珍妮告诫我,“别傻等着他们主动走近你,他们不会那样的。主动接近他们,以此证明你和蕾妮所述的截然相反。”
“她真的如此诋毁我么?”我问道,将信将疑。
“就蕾妮而言,只有当你躺在重病看护房或是被绑上了石膏,她才会认定为生病,”珍妮说,“一旦她认为你只是如你自己所想的生病了,她还是会只专注于她的工作,无论觉得你有多么可怜。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她会在半小时内用光一盒的纸巾,然后第二天整个部门都会呼呼喘气且咳嗽。她认为你必须得克服消沉的情绪。”珍妮起身说道。
我已经脱下了我的鞋,我把双腿蜷曲于一边坐着,将冰冷的双脚放在大腿的下端。
当蕾妮在厨房的碗柜里四下翻找时,她继续与我聊着,为了让我听见她的声音,她把声音稍稍提高了些。“我了解很多人有过过度劳累的经历。我的伯伯有过,我的父亲也有过,我在工作中已经目睹太多。这就是所谓的积劳成疾,不是么?”她回来时手捧着一盘薯片。
我颔首。过度劳累,与消沉和崩溃蕴含着同样的意味。
珍妮又把她的酒杯斟满,蜷起双脚放在她叠着的腿下方。“有一次我患了流感,打电话说我病了,她就派了个医生过来帮我诊疗。一般而言,直到你生病的第二、第三天他们才会来拜访。但是在我打电话后的几小时内,就有人来敲门了。我的老板提出的特殊要求,无疑就是那家伙说的。我让你猜下是谁敢在沃尔特的屁股下放火。”
“真是浑蛋。”我全神贯注地说着并用手拿了一把薯片。有片薯片呛进了气管,卡在那儿。我不停地咳嗽着,眼泪都掉了下来。但是那片薯片还是堵在气管内。
“喝口酒。”珍妮拿起我的酒杯。我推开她的手,但我还是剧烈地咳嗽着,觉得自己都快呕吐了。
“喝口酒吧!”珍妮冲我叫道。
我示意她我喝不了。
珍妮用手敲打我的背部会是个不坏的主意。为了将这个想法传达给她,我用手捶着我的背部。这样的速度太慢了,但是我够不到我的肩胛骨。

重逢 第一部分(8)
珍妮站起身,用力敲打我的脊柱。太用力又太慢了。
我举起手示意她停下,但是她却误解为我在鼓励她,于是她更使劲地捶打着。“我是不是该用海姆利克氏操作法呢?站起来!”但紧接着薯片脱离了我的气管,我又可以再次呼吸了。我重新靠着沙发垫,不停地喘气,拭去眼里的泪水并啜饮了点酒。
“白痴,”我说,“你差点让我半身不遂。”
“我可是救了你!”
“你要在肩胛骨间敲击。天知道要是你尝试了海姆利克氏操作法,会是什么样的状况呢!”我也冲着她吼道。
珍妮无言地看着我。我回以她相同的注视,然后我们俩突然大笑起来。
“我捶你哪里了?”珍妮一脸笑意地问我,“哪里?应该是敲打哪里呢?噢,其实两者间离得不远?”于是,我们又笑成一团。
“你认为我们喝多了么?”我含糊地说着。
“没有。”珍妮说道,“我只看见了两个你,换作平时,我可以看见四个你呢。”
她痴笑着,我也同样地痴笑着。
“你最好今晚在这里过夜,”珍妮说,“我可不愿意让你这样走在街上。现在到底几点了?天啊,凌晨两点了。”
“你在说笑吧!”我跳起来,“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打电话请病假吧,”珍妮又笑了,“蕾妮会完全理解你的。”
我们从阁楼上取下被褥,然后为我在沙发上铺了个床。
“晚安。”她睡眼惺忪地说道。
“晚安。”我含糊地回应着,并钻进了被窝里。我把头枕在其中一个沙发靠垫上,在无以复加的柔软中跌入了梦乡。
4
从我夹着信笺本走进部门时突如其来的片刻安静以及人们迅速投来的目光及歉疚的表情中,我觉察到他们正纷纷议论着我。我抽出一张申请单,然后在上面填写剪刀、打孔机和回形针。我观察着挂钟。时间会不会忽然停滞呢?
一个厚重的声音划破了办公室的寂静。“有人需要帮忙么?”
我转过椅子,看见了他。六尺四寸的身躯,英俊的脸庞,浓密的金发,以及灿烂的笑靥。
“你是莎宾娜吧!”他伫立于我桌子一端,“我想我昨天见到你了,但你没认出我来,是么?”
“噢,是的,你不就是……我是说……”
我同事看着我,目光中掺杂着诧异和羡慕。
“我是奥拉夫,”他说,“奥拉夫·凡·奥斯卓特,你知道的,我是罗宾的朋友。”
脑海中的疑惑渐渐明朗起来,我如释重负。兰奇·奥拉夫,我哥哥的一个朋友。当我们还在上初中时,他常与一群白痴出去玩。相比考试成绩他们对实用笑话更感兴趣。
“你现在记起来了。”他满心欢喜地说道。
我靠向他,以便可以近距离地端详他。“你是在咖啡馆里扮瞎子的那个人吧?”
奥拉夫笑了,看上去神情尴尬。“我该怎么说呢?那时我们还少不更事。我们现在已经为当初的行为将功补过了。”
就在这时,蕾妮发现了满溢的收文盘里有亟待处理却经常被她忽略的东西。她向奥拉夫寻求帮助,仿佛她的眼里只有他的存在一般。她说道:“噢,奥拉夫,我的电脑有些小故障。当我要保存文件时,我总会收到这些奇怪的信息。你是否介意来帮我看下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奥拉夫去她的办公桌。
奥拉夫转向我:“等下见,莎宾娜。”
我尝试着将精神集中于那些订货单上,但是却无济于事。不期然地面对一段早已被抛诸脑后的过往,这让我无所适从。除此以外,我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奥拉夫如今已是相貌堂堂了。

重逢 第一部分(9)
当我十二点半离开办公室时,我们又在电梯里撞见了对方。
“你也下班去吃午饭么?”奥拉夫问我道。
“不,我回家。”
“那更好!”
“我只工作半天。”我不得不解释道。
“多数时候我也工作半天,尽管我会在公司待一天。”奥拉夫说。
他双臂并拢,靠着有镜子的一侧,毫无尴尬之意地审视着我。电梯瞬间变得狭小了。
我靠着电梯一侧,双臂也并拢着,但是我无法做到波澜不惊。奥拉夫的笑话让我忍俊不禁,但是我的笑声听起来有些紧张。我自言自语道,莎宾娜,你别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了。他是奥拉夫,你认识他的。
但事实并未如我所愿。既然他没有那般看着我,我得说些自然的话题。“你在这工作不久吧?我是说我以前并未见过你。”
“在这工作几个月了。”他毫不羞愧地从我的腿一直打量至我的胸部。他由衷赞美的表情让我惊慌失措。
“我生病了一段时间,积劳成疾。”我解释道。沮丧感倏然让人听起来很神经。
奥拉夫用舌头发出了咔嚓的响声。“你远离工作圈子很久了吧?”
“是的。”
“你现在要放轻松重回这个圈子。”
我点头。然后我们彼此对望时,一阵沉默。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如此迷人呢?他是如此的特色分明,有棱有角,因而算是当之无愧的英俊。相比他金色的睫毛和眉毛,他蓝色的眼睛是如此的淡雅。他的头发浓密却凌乱着,看上去不算干净。他变了。他似乎对我的长相大吃一惊,虽然我并不觉得我变化明显。我依旧留着长长的淡褐色的头发,我几乎不用化妆品,只是偶尔画下眼影,涂点睫毛膏。我穿衣服的品位也还是一成不变。但奥拉夫看我的眼神分明已觉得我是个美女,真是荒谬。他让我局促不安起来。
“像这样遇见你真是缘分,”奥拉夫说,“另外,几乎每个人都移居到阿姆斯特丹了。你迟早也会撞见他们的。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呢?回家还是和我一起吃午饭?”
我心慌地看着他。一起吃午饭?当我双手颤抖地将餐叉送至唇边,他会用双眼紧盯着我。
“对不起。我得走了。改天吧。”
电梯停了,电梯门也随即打开了。蕾妮和其他同事从另一部电梯中走出来。
“别傻了,”奥拉夫说道,“你得吃午饭,不是么?我们可以一起简单地吃点东西。”
蕾妮看着我,又将目光转移到奥拉夫身上。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呢?我得跟上你。”我说。
我们一起走进食堂,就像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的朋友。
“我要一个夹着肉饼的面包卷,”奥拉夫说,“你要么?”
“好的。”过去一年来,我因为服用百忧解和嗜吃巧克力而长胖了五公斤。一个炸肉饼与它们相比并无区别。
我们找了张靠近蕾妮和她密友就餐的桌子,这样她们便可以观察我。
我试图放松然后对奥拉夫微笑。
“你有看到关于母校聚会的讯息么?”他在肉饼上涂了一层芥末。
我点头,把面包卷切成小片状。我实在无法用手来吞食这整个面包卷。
“你打算去么?”奥拉夫问。
我回想起课间休息时的操场,小群点缀其间的学生,以及我曾经独自依靠的那堵墙。
“不去。”我尝了口食物。
奥拉夫笑了:“我也真不想去。”他把捣碎的肉饼涂在面包上,“除非我想和某个人保持联系。事实上,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能再次遇到你真让人兴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重逢 第一部分(10)
与奥拉夫相处我依旧会觉得无所适从。每次他看我时,我总会更在意我细软的头发、倦怠苍白的脸庞以及工作服上挥发的汗味。
此时,奥拉夫就像秃鹰捕获猎物般掠食他的三文治。他进食时的快乐如此显而易见。一目了然男人咀嚼食物的情景,真让我不太喜欢。既然这样,我又释然了并且重寻信心。汗臭味有些让人作呕,但是从口中喷溅而出的肉饼更让人难以忍受。
奥拉夫并没有为此而困扰。他把那些肉饼片用叉子叉起并重新放入自己的口中。还没将食物吞下,他便又开始发话了:“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我们可以一起驾车过去。对了,罗宾最近如何?”
“还不错。他住在英格兰。”我很庆幸我们没有继续重返学校的话题。
“他现在在那里做什么?”
“他也是在信息技术领域工作。”
“哪一类的公司呢?”
“服装公司,”我说道,“男士风尚服装。”
“他准备长期待在那里么?抑或只是暂时在那儿工作?”
“但愿只是暂时的,”我说,“如果他也移民的话……你知道我父母已经在西班牙定居了。我和罗宾都在阿姆斯特丹居住并工作着。不过,他的公司决定在这儿新建一个分公司。分公司一旦起步,我希望他就可以回来。”
“我记得那时你们俩总是形影不离。”奥拉夫尝了一大口面包卷,我小心翼翼地侧过脸去。直至他口中的食物已全然被他吞咽下去后,我才又再次抬眼看他。他拭去了嘴角的残余物,口中剩余的食物伴随着一饮而尽的咖啡一齐咽下。
“我得回去工作了。午饭真是美味,期待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
“会的。”我说。我的意思是除了炸肉饼。
我们拿着托盘走向搁置架,将碟子和餐具统统推进架子里,然后一起径直走向电梯。
“你准备坐电梯下去吧?”奥拉夫说,“我陪你下去。”
他大可不必那么做,他只需坐上另一部电梯。我心中一阵翻腾。当我们到达底楼时电梯门开了,奥拉夫和我一同走了出来。
我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奥拉夫,我明白这样的试探意味着什么。邀请外出,逃避某个话题,拐弯抹角地看对方是否钟情于自己。我莞尔,我需要微笑和略微的*来让他采取行动,尽管我不擅长于此。
“明天见。祝你工作愉快!”我把包甩在肩上,举起手,然后走入大厅。我没有回头,但我几乎确定奥拉夫正目瞪口呆地目送着我。
5
五月的阳光陪伴着骑单车的我。我有辆汽车,是辆迷你的福特卡车。每当雨天的时候,我才会开车。在阿姆斯特丹,骑自行车反而会更快一些,尤其是在交通拥挤的早晨。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开车。我需要大口呼吸这新鲜的空气。此时,我的心情雀跃无比。
我骑车穿过伦布兰特公园,那里的树木欣欣向荣,枝繁叶茂。人们在遛狗,一群手拿薯片的学生在椅子上坐着抽烟,鸭子在池塘里喧闹着。我骑车的速度很慢,一些慢跑者都超越了我。
此时此刻,我就像一个被囚禁的犯人重归自由。有只一路尾随的狗朝我吠叫了良久,可我并不在意。我喜欢狗。我不介意自己也养条狗。你给它们食物、栖息的小窝,并可以经常拍打爱抚它们。它们就像是你生活中的朋友。它们会一直爱你,即便你敲打责备它们,它们也会感恩于你友善的言辞。
我听说狗的主人通常会选择与他们最相似的狗崽来饲养。对于我而言也是如此。如果真有来世转生的话,而我来生又不得不成为一条狗,我希望会是金毛猎犬。我的哥哥罗宾则拥有比特犬的气质。

重逢 第一部分(11)
我和哥哥由内而外都不相像。他比我高两个头,有着建筑工人般结实的臂膀以及深色的短发。除了开朗卓越的性格外,他还是个别人不会轻易去惹的角色。至少其他人不会--他是那种每个女孩都梦寐以求的理想哥哥类型,而我想念他比想念我的父母更甚。
在我十四岁那年,那是四月阳光明媚的某天。我沿着田埂从学校骑单车回家,成群结队的水仙花随风摇摆着它们黄色的脑袋。我幻想着要是我出其不意地将水仙花送给母亲,她会是多么喜出望外啊。来不及细想,我便把自行车丢在路边,望着田埂旁的小房子,然后跃过将自行车道和田埂隔开的水沟。
我正做着并非自己行事作风的事情。我很担心农民会跑来向我收费,但我环顾四周,未见一人。于是,我又往田埂深处走去。当我发现种植水仙花的主人向我走来时,为时已晚。他包围着我,并堵住了我的逃跑路线。我在水仙花丛中害怕得瑟瑟发抖,结巴着向他说着有关付钱的事宜。但他却用胳膊一把将我抓起,拖拽到水沟处,然后把我丢了进去。事实上,因为这伤痕我好几天都无法坐着。我爬上岸,号哭着骑车回家。当我到家时,妈妈和罗宾正在小花园里。好一会儿他们才大概明白我这杂乱无章的故事,并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亲爱的,你不该跑去农民的地里的。”母亲说道,“假想要是每个人都想着去摘一束水仙花的话。”
这是我母亲典型的说话方式。当然她说的是正确的。但是我摘水仙花是为了送给她,理所应当地我该博取同情。我母亲总是这么理智,一如教师的作风。你不该做你不应该去做的事。你在购物中心骑车摔倒了?噢,亲爱的,你不应该在购物中心骑车的。
然而罗宾聆听着我哭诉的经历后,愈加愤慨。“但是那个杂种不该把她就丢到水沟里,不是吗?听着,是丢进水沟。与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较真动粗,是什么英雄!看看她,她连坐都坐不了。莎宾娜,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告诉了他我的遭遇,罗宾站起身,穿上他的皮夹克。
“你要干什么?”我母亲问道。
“我要让他明白他不应该对别人动手。”罗宾回答道。
“不,你不能去。”我母亲说。但那时罗宾已经十六岁了,高大强壮却又固执己见。我们听见了他发动摩托车的声响,随后他便没了踪影。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告诉了我们随后发生的故事。他去了农地,看见一个身穿蓝色罩衫,手推独轮车的男人。罗宾拦住他,质问他是不是那个下午将他妹妹扔进水沟的无耻之徒。那个农民承认了他的行径,他话音刚落,罗宾便揍了他并把他推进了水沟。
那个农民没有控告罗宾,但母亲却为此担忧了很久。自此以后,我便更加崇拜我的哥哥了。
我离开了公园沿着电车轨道骑车回家。我的住宅区不漂亮,但也还不错。我喜欢一角的土耳其面包店,以及水果店门前那一筐筐的大香蕉。是它们赋予了这个小区光鲜的色泽,而并非肮脏的窗户和其他住户的瓷器小饰物。确切地说,也许正是它们的综合体才让阿姆斯特丹的郊区显得如此与众不同。我从未想过回登·海尔德居住。
我有一下午的时光宅在家中,并被这四面围墙所庇护。我应该外出么?去公园散步?我得擦窗户,阳光照射的时候这窗户看起来就像是用磨砂玻璃制成的。我得先擦靠窗的座位,收拾椅子上成堆的纸张,然后拂去灯具和装饰物的灰尘。我得去拿一桶热水和窗户清洁剂,清除灰尘并且花力气除去粘附着的污垢。然后让其自然风干而不留下任何痕迹。而这还并不是最糟糕的。随后我就要清理窗户的外层了,那可真如梦魇一般。我将麂皮套在棍子上努力地够着窗户,但是并不见效。我曾雇佣了一位窗户清洁工,他总共来了四次,却在并未给予正当理由的前提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重逢 第一部分(12)
我深呼吸,试图从这令人头疼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我可以购买盆栽装饰家里。我有个漂亮的阳台花园,但我总忘了给植物浇水,然后它们都枯竭了。也许假的盆栽是个好选择。现在的假盆栽都可以以假乱真。我是不是应该出去买一些呢?
阳光照射在脏脏的窗户上。疲劳感突然袭来。我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并没有播放什么好看的电视,直到“世界在运转”这个节目开始。这是我最喜欢的泡沫剧。我可以信赖我的电视伙伴,因为它能陪伴我度过每一天。看到别人比你的境遇糟糕,有时心情会舒坦许多。至少我不会意外怀孕或者不会遭遇危及生命的疾病。事实上,我并无可以抱怨的事情,如果没人让你怀孕或是没人袖手旁观于危及你生命的疾病,那真是件美好的事情。
这让我想起了巴特。为什么突然会联想起他呢?我已经数年不曾追溯有关他的回忆了。也许是因为今天我碰巧遇见了奥拉夫。在随后的人生时光中遇见某个人,会让你追忆更多的曾经。记忆的闸门顿时打开。
我试图专注于“世界在运转”,却发现巴特在荧幕中回首看我,而伊莎贝尔此时也替代了络丝。我迅速换台但是无济于事。记忆倾泻而出。被长久遗忘的记忆片段,不断回放着。
我关上电视,披上上衣,取出我的红色手提包。
塑料植物,可以在哪里买到呢?
在百杰科夫百货大楼里,我也成为众多购物者之一。为什么一出太阳,商店里就挤满了人呢?天气晴好的时候,为什么人们就不可以待在家里?我想他们一定是受够了家里的沙发、椅子、衣服、鞋子、工装和裤子,因为商场的每个楼层里都人满为患。我乘着电梯上楼,然后寻找我所想要的:白色的满天星看起来以假乱真,粉白色的香豌豆花点缀于可爱的石盆中。我从付款处旁拿了个购物篮,无比贪心地将购物篮塞满。明天我打算擦洗窗户,清理碗柜并丢弃所有无用的垃圾。
结账的女孩在现金收入机上记录所需支付的钱款,她的指甲难以置信地长。她用毫无生气的声音说道:“一共欧元。”
“多少?”我问道,有些震惊。
“一共欧元。”她又重复道。
“这么多啊。”
“是的。”她说。
五十五欧元只是买了些假的植物和几个花盆。
“我不要了。”我把香豌豆花放回到购物篮中,“我自己把它们放回去。”
我下楼,瞥见了挂衣架上的裙子。一位女销售员朝我走来。她有着黑色的短发,深蓝色的眼眸。在这一刻,时间都停滞了,我误以为伊莎贝尔从死亡中复苏过来。
我冲向电梯。下楼,下楼,我要逃离这里。飞奔出百货大楼。我骑上单车,四周全是购物的人们。我要回家,回到我栖息的小窝。我尽可能快地骑着单车,到家时已是汗流浃背。单车上锁了,放置在楼上的通道里。伴随着我身后安心的砰然声响,门被关上了。
留言机里没有留言。
没有花束。
唯有回忆。
6
九年前,伊莎贝尔失踪于五月炎热的某天。她从学校骑单车回家,却再也没有回去。那时我们十五岁。
其实之前我就把她弄丢了,我们七岁那年双方便产生了分歧。但是她还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因素。她依旧--再次左右我的思绪。
从小学一开始,伊莎贝尔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俩亲密无间。在她的卧室里我们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她房间里有着漂亮的桌椅,我们可以在上面堆满可乐、烤玉米片和甜蘸酱。我们欣赏着音乐,聊着我们所感兴趣的任何事情:友情,爱情,她的第一件内衣,班级里谁来例假了,而谁还没来。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重逢 第一部分(13)
至今我还记忆犹新着我们各自成长的内心感受。
当我和伊莎贝尔十二岁时,我们便开始了初中生活。我们一起骑单车去学校,到达操场后便走入了各自的世界。我默默无闻,而伊莎贝尔引人注目。每次骑车时她的姿态就会有明显的变化。她坐得笔直,不再咯咯傻笑着,而是环顾四周,俨然如女王般傲慢。即便那些年长的男孩正在注视着她。
伊莎贝尔的穿着开始不同于往日。当我的荷尔蒙还在沉睡之际,她的胸部已经有了B罩杯。而我依旧还没发育的迹象。她把她深色的长发剪短,然后穿着皮夹克和紧身牛仔裤。她甚至在她鼻子和肚脐处都打了洞。
有天,她骑车和我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一到学校操场,她就忙不迭地将她的单车锁在远离我单车的位置,然后自信满满地朝着那群她所关注和崇拜的人走去。
我并不想跟随她。我仅是看着伊莎贝尔和我们班的其他女孩们。她们都颀长苗条,身着的紧身上衣很是凸显腰身。她们的头发染成了铜色或是红色,披散着或是被随意地扎成优雅精致的辫子,衬托着她们被太阳晒黑的脸颊。她们都抽着烟,用着一种我不会说的语言进行交谈。
我意识到我正丧失着一些她们已有所意识的事物,但去做任何的改变已经为时已晚。
伊莎贝尔患有羊痫风,但是几乎没人知晓。她孱弱的身体事实上正受着药物的控制。但有时候她会昏厥或发生轻微的痉挛。每一次我都能觉察到这些。有时她会有征兆,但大多数的时候是我看见她难以言喻的表情和不停抽搐的手。
当我们依旧骑单车来回辗转于学校时,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伊莎贝尔快昏厥了,而我们得把自行车停放在路边然后坐在草坪上,更有甚者,我们曾穿着防水风衣坐在瓢泼大雨中。当疾病痛苦来袭以后,伊莎贝尔就会很疲乏,然后我把她放在单车上推她回家。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但只要我们一抵达学校操场,我们之间的友情便会戛然而止。
从她失踪的那天起算来我们已经两年没有来往。所以这就是当我们离开学校时我会远远地骑车跟在她身后的原因。她和米利亚姆·维瑟一起回家,伊莎贝尔多数时候都与她交往,但我并不愿意纠缠于此。她们也不期望如此。但我不得不和她们走同一条路,于是我放慢车速,不至于会超越他们。伊莎贝尔和米利亚姆骑得很慢,她们的双手搭在彼此的胳膊上。我仍然可以看见她们笔直的背部并听见她们惬意的交谈声。那天真是个好天气,四处弥漫着夏天的味道。
在某个路点,米利亚姆得往右拐而我和伊莎贝尔还会径直往前。米利亚姆确实是右转了,但是伊莎贝尔也跟着右转弯。我紧跟着他们,我不知道为何我会这么做,因为这并不是我经常走的路线。也许我打算穿过那些沙丘回家,我父母禁止我这么做,因为它们地处偏僻。尽管如此,我依旧会经常走这条线路。
我们骑着单车尾随彼此,来到通往沙滩的简·梵非维格。米丽亚姆居住在沿街的一边。她下了车并伸手示意伊莎贝尔继续独自前行。这着实让我惊讶,我原以为伊莎贝尔会去米丽亚姆家里。
我继续跟在伊莎贝尔身后,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在十字路口她下了车等红灯。我停止踩脚踏车,并希望红灯能迅速转为绿灯。要是被伊莎贝尔发现我就在她一旁,而我又不得不说些什么,那会是多么尴尬的场景啊。当我逐渐向伊莎贝尔靠近时,恰巧有辆货车停在她的身后,巧妙地掩护了我。当交通灯变为绿色时,运货车便开始发动引擎并排放了一堆废气。伊莎贝尔又骑上她的单车然后继续上路。如果我也一直朝前,那我就得在她身后停车,而这又并不是我所愿意的。于是我向右拐弯,稍微绕道朝沙丘骑去。

重逢 第一部分(14)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伊莎贝尔。
我对那时的记忆是有些模糊的。无足轻重的细节依旧镌刻于我的脑海中,而那些事关重要的一切却被我遗忘了,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例如,我不记得那天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只记得我骑在伊莎贝尔和米丽亚姆身后,看着她们如此信任地把手放在彼此的胳膊上。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意识到伊莎贝尔失踪的那一瞬间。我只知道是我母亲告知了我这个消息。当我和伊莎贝尔还交好的时候,我们的父母便更早认识了对方。但是当我们的友情存有罅隙时,双方父母之间的交往也不复存在了。那天傍晚,伊莎贝尔的母亲打电话给我的母亲,说伊莎贝尔还未回家。于是我母亲上楼来到我房间,问我是否知道伊莎贝尔身在何处。而我当时正在写作业。我说不知道。我的回答并没有让母亲觉得吃惊--伊莎贝尔已经与我们疏于交往数年了。
伊莎贝尔的父母马上打电话报了警。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会彻夜未归?她也许在某个朋友的家中过夜,那个副警官说道。伊莎贝尔的父亲整晚都在村庄里四下寻找,而她的母亲则打电话给每个认识她女儿的人询问她的下落。
两天后当搜寻还是毫无进展时,警方便涉入其中。警方审讯了她朋友圈中的每个人,因为我不是她朋友圈中的人,所以他们没有审讯我。我不必和他们说我才是最后见到伊莎贝尔的人,而并非米丽亚姆·维瑟。但是这有任何的不同么?因为我早前便掉转了方向,因而我无法确定她是否穿过沙丘回了家。
在军队、直升飞机、警犬和红外线扫描仪的协助下,整个地区都被地毯式地搜寻着。伊莎贝尔的母亲和其邻居们在汽车候车亭,公共场合以及住宅楼的窗户上张贴了寻人海报。
但他们还是搜索不到伊莎贝尔的行踪。
在学校,这显然已成为谈话的焦点。每个人都有议论,但我并没有记得什么。罗宾曾经告诉我当时广为流传的谣言:她被绑架,*或谋杀了,或者三者兼而有之。如果这真的发生在她身上,那么这也有可能发生在别人身上。没有人认为伊莎贝尔可能会离家出走。毕竟,她毫无必要如此。她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女生。
最近刁难过伊莎贝尔的老师已经被列入了怀疑名单,而那些被伊莎贝尔抛弃的男生也是警方所怀疑的对象。北荷兰运河已三番五次地被搜查,每分每秒也都有飞机不停地巡视着海滩。警察骑着摩托车不停地沿着从辉斯丹尼到卡拉特苏格之间沙丘区域的小道中搜找着伊莎贝尔的踪迹。
伊莎贝尔的父母在类似于寻人启事和第五时间的节目中被予以录制。每次节目播出后,无数的举报纷至沓来,由于警方并无意提供足够的警力,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自发组成大规模的搜索队伍。于是,搜索全方位展开,并动用了部分军队,甚至连心理学也被运用其中。但依旧,伊莎贝尔销声匿迹。
我应该全身而退至自己的世界,因为我能记起的细节微乎其微。那种所谓的兴奋感无迹可循。担心即将上交的报告,可能发生的重考,以及对于下学年和其他所处有利地位的堪忧。生活继续着。也就是说,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往,但我还是困惑于伊莎贝尔究竟遭遇了什么。
不久前,她的失踪案件以寻人启事的名义再次展开调查。我四下转换频道,当看到伊莎贝尔的灿烂笑靥和深色短发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时,我被深深地震撼到了。我观看着伊莎贝尔失踪那天事件的再现,情绪纠结。当伊莎贝尔从右上方屏幕的盒子里正微笑着看我时,一切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又重新历历在目。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重逢 第一部分(15)
“应该有人知晓更多关于伊莎贝尔·哈特曼失踪事件的信息。”主持人热情地说道,“如果您自告奋勇提供线索,请与我们的团队联系。电话号码随后会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如果您知道任何信息,请不必迟疑,拿起您的电话并与我们保持联系。如果您能提供使案件明朗的线索,您将会获得两千欧元的酬劳。”
事件的重现唤起了某些东西,这让我倍感头疼。我试图从记忆的深处去挖掘一些信息,但并不确定它是否还在原处。我不明了这究竟是什么,但是突然间我意识到伊莎贝尔已经不在人世了。
7
那个傍晚,我拿着瓶酒坐到电脑桌前,进入聊天室以后,我向那些素未谋面的朋友倾吐了心声。那些朋友,也许我将来也不会遇见。
门铃声把我惊醒。现在是九点钟。我起身,由于喝了酒的缘故,有些眩晕。然后我按了楼下开门的按钮。
“是我。”珍妮叫道。
她走上来然后环顾四周。“你在做什么呢?”
“聊天。我正打算关了。”我下线。
珍妮径直走进厨房然后停下来。“这堆东西你喝了多久?”她指着架子顶端放满的空酒瓶喊着。
“噢,我也记不清了。”
“我想应该不久。”她读懂了我的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喝杯酒。”
“如果你这样酗酒,那就不是只想喝杯酒了,你需要的是酒精。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你是有烦恼了吧?”
在珍妮尖锐的注视下,我感到无所适从。
“也许你最好找出你为何觉得如此怨怜的原因,而并非只是不断欺骗自己仅仅啜饮一杯而已。”
她的表情是如此的焦急,以至于我的怒气瞬时烟消云散。除了我的心理医生之外,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注视我了,但此时此刻,她却用这样的眼神关切着我。我们在厨房的餐桌旁坐下,我呆望着木桌的表面。
“这不应该只是因为蕾妮,是吧?你的低沉应该和别的原因有关。”珍妮说道。
我点头。
“但是你有去看心理医生,对么?难道没有任何的帮助?”
“没多久,她就发现她对我的帮助已经没有任何起色了。事情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但是她开始觉察到她无法把握问题的实质。”
我摆弄着水果盘里的水果。这个漂亮的陶瓷碗是我在西班牙买的,花了不菲的价钱。我微笑着和珍妮说起这事。
“莎宾娜……”珍妮说道。
我依旧端望着水果盘,设想着该如何继续话题。然后我抬起眼,问道:“你是否曾觉得有些记忆中的东西你再也无法触及?”
“有时会。”珍妮说道,“当我忘了某人姓名的时候, 当我想和他打招呼时,那人的名字明明就在嘴边,可是倏然间又没有印象了。”
“是的,确实是这样。”我取了根香蕉,并朝珍妮做了个手势,“就是这样的感觉。”
“是什么和这有联系呢?”珍妮问道,“换言之,你也遗忘了些什么?”
我掰开香蕉的一端,然后慢慢地剥起来。灵光闪动,记忆再次涌现。我呆坐着,看着墙上一幅加框的图片,然后记忆又悄然不见。我失落地吃着香蕉。
珍妮毫无觉察。她说:“对于过去,我已忘却很多了。”
“我曾告诉过你伊莎贝尔的事,对么?”我问。
“嗯。”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影像,也许我知道她遭遇了什么。”
珍妮看着我。“但是他们还没有找到她,不是么?你怎么会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么呢?”
“正是这个,”我嗟叹着,“我正努力地回忆着。”

重逢 第一部分(16)
那晚我又睡得不安稳。醒来时满脑子都是令人费解的梦,梦见之前在学校的时光。当我全然清醒时,我记不确切任何的细节。唯一残留的梦境是巴特紧靠着我的笑脸,以及萦绕于我耳边他那低沉的声音。巴特,是我的第一次真爱,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奉献了初夜的男孩。毕业之后我再也没有遇见过他。我不记得是否曾经梦到过他。为什么这样的过往如此残酷地纠缠着我呢?
“我有个建议。”蕾妮走进办公室,脱下外套,并将一个大的粉猪储蓄罐放在她的桌上,“我有和沃尔特讨论过并达成了一致。打字错误导致了太多的纸张浪费。如果你重新检查你的工作,你就又会发现错误。我们总是会偶然性地犯错误,但是最近废纸篓里的纸张实在是堆放得太满了。”
她刻意避免朝我的方向望去,因为我知道谁该为此负责。
“如果每浪费一张纸我们都放进小猪储蓄罐十分钱,那么我们可以用这笔钱来支付周末下午的酒水。大家觉得如何?”她满怀期望地环顾着。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我头疼,正密切关注着奥拉夫。如果我的电脑存在小故障的话,那么可以进行手改。还好这机器运行不错。
“呃,耶!”泽兹说道。
今天早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她,她看上去人不错。泽兹身材娇小,皮肤偏黑,举止优雅,但在某些方面她是能与蕾妮平起平坐的人物。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玛格说,她总是打最少的信件,“很多纸都被扔了。”
“不如大家都就此事好好考虑下。”蕾妮说道。
我不赞同,但是我不想做出头鸟。泽兹也一言不发。
为了躲闪蕾妮的目光,我转回电脑屏幕,奥拉夫的一封邮件映入眼帘:早上好,莎宾娜。看来你的电脑一切正常。真可惜。
我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我马上回复了他的信息:它比平时运行得慢。
不久,我得到了他的回复:我过来看下。马上!
在我去取咖啡的路上,我撞见了奥拉夫。
“速度真快。”我笑着说道。
我们站在大厅里,注视着彼此。
“呃,你电脑是有点问题。”奥拉夫发话了。而当时我正打算说着:“你真幸运……”我话说了一半,但是奥拉夫示意我接着往下说。
“幸运什么呢?”他问道。
“你发邮件给我的时候,我正思索着为什么我的电脑运行得这么慢呢。”我走向咖啡机。奥拉夫陪着我,身子侧靠着橱柜。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信息技术部。我对此有不错的预感。”
“要咖啡么?”我问道。
“黑咖啡。”
我将空杯子放在咖啡机前。我们并没有挪步到行政部门的打算。
“你昨天下午有做什么美妙的事情吗?”奥拉夫问道。他从咖啡机中拿起他的咖啡,然后帮我也放了个杯子。
我按下“牛奶咖啡”的按钮。
“我尝试着擦窗户,幸好被及时阻止了。然后我去百杰科夫买假花,拿到结账处后又把它们放回原处了。回到家时正好赶上看《勇者与美人》。”
奥拉夫猛烈地笑着,咖啡都洒到了他的鞋子上。蕾妮恰巧经过,转过身来。我侧过一边为使奥拉夫能够阻挡她醋意的表情。
“你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呢?”他问道,依旧低声笑着。
“我打算去登·海尔德。”我拿起发烫的塑料杯,然后朝杯子里吹着气。
“登·海尔德。”奥拉夫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打算去那儿做什么呢?”
我耸肩笑着,但是没有吱声。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重逢 第一部分(17)
“你父母还住那里么?”奥拉夫问道。
“不,他们五年前移民西班牙了。”
“嗯,你昨天和我提起过。去西班牙是个不错的决定。”
“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了。罗宾在伦敦,我父母在西班牙……”
“嗯,真可怜。因此你被他们抛下独自生活?”
奥拉夫环抱着我的肩,手臂停留了好一会儿。他的臂膀好像铅块般厚实。把他的胳膊摇下来也许会很糟糕,但毕竟这是我内心的第一次悸动。他碰击我手臂的方式让我明白我们之间并不存在着联系。还并未存在。这也许是迈向不可思议的第一步。奥拉夫对我有好感么?有这样的可能么?
“我得回去工作了。”
“但你的电脑不是有点慢么?”他说。
“不如我本人来得慢,所以一切正常。”
上午剩下的时光里奥拉夫占据了我整个思维。每次只要一有人走进来,我都会抬头,继而接着遐想着能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每十分钟我都会检查一次我的邮箱。但是依旧仅是今天的那些,此时的不确定早已把心中盘旋的希望之蝶驱赶走了。
长时间以来我都没有这般类似恋爱的感觉了。我第一次坠入爱河时,是与巴特在学校的歌舞厅里,当时与他之间的相互吸引和现在我与奥拉夫所体验的震惊感如出一辙。这与他人无关,仅是我的擅作主张。因为你需要勇气去抵达某地,需要自信才能获取勇气。
蕾妮走进办公室,我继续工作着。她从她的桌后漠然地朝我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每隔一分钟便窥视我在做着什么。中午十二点半之际,我彻底地如释重负,拿起包,招呼也没打地离开了办公室。
整个下午我都躺在沙发上,快速地调拨着电视频道,等待着“世界在运转”的开播。阳光照射进来,房间里每件物品上的尘埃便一览无余。
我本打算做些家务,但是却精力全无。甚至连冲杯茶都会消耗我太多的体力。
我用脚把桌上正对我的一本书挪开。书的封面上有个长相颇具争议将手放于臀部的女人。封面的顶端用邪恶的字体写着“自信的女人”。
这是我最近从图书馆借出的一本书。书中提供了为解决诸类问题而阐述的技巧和心理学见地。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用心学会一系列自信的句子,并把它们用于合适的场合。
这不是我的过错。/我得走了,再见!/对于我而言,这又会有何差异呢?/我想现在独处。/我并不在意。/你该自己做它。/我不打算做那件事。/我无意做它。/我反对。
这些话用来对付蕾妮应该都是非常有用的。我默诵着它们,直至我听见“世界在运转”的旋律开始响起。
8
“你们都认真考虑了么?”第二天当我们一到齐,蕾妮便问我们。
我缄口不言,只是静静地在打字。
“有关什么?”泽兹问道。
“对于毫无必要的纸张浪费需要支付罚款的事宜。”
“我赞成。”玛格说,“蕾妮,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蕾妮的目光飘移于我和泽兹身上。“莎宾娜呢?”她问道。
我想象着那些自信语句的目录。那个“我”开头的句子在这个场合尤为适合。它听起来是如此的强烈却又不乏尊重感。
“我反对。”我说道。
突然有一刻的寂静。
“莎宾娜,考虑到你写信时所犯的错误数量,你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蕾妮说道。
“我反对。”我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个糟糕不过的建议。”
玛格和泽兹依然保持着沉默。

重逢 第一部分(18)
“泽兹,你的看法呢?”蕾妮问道,“你也这么认为么?”
“噢,我不确定……”泽兹踌躇着,“如果你认为这是必须的话……”
“我们都得去这么做。”蕾妮说。
我辨别出她话语中有沃尔特的口吻。
“听着,蕾妮,”我说,“我来这儿是为了赚钱的,并非为了负担每周酒水的经费。我并不认为我们会刻意犯错,所以如果仅是同意在打印纸张前更彻底检查我们的工作,便已经足够了。”
他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宁可这样。
“有些人比别人犯了更多的错误。”蕾妮冷冷地说道。
“如果这是工会实施的政策,我们会立即执行,否则,就不会。”我同样冷冷地回答,然后背朝着她。
在上午余下的时间里蕾妮没有再和我说话,玛格和泽兹则躲闪着我。办公室里紧张的氛围如此的显而易见,以致每个进来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压低他们的声音。我的收文盘里堆满着有黄色便签条的草案。如果蕾妮需要对我说些什么,都会由泽兹和玛格予以转达。
“你知道症结在哪么?”泽兹说道。当我们在自动售货机前遇见时,我们所在的位置恰巧是曾经我与珍妮一起伫立的位置,“你并没有表明你是回来工作的征兆,你总是面无表情地坐于桌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大家都认为你是个性格乖戾,宁愿病假在家的人。”
“他们是如何得此结论的?”我说。
泽兹看上去人不错。她苗条娇小,拥有一头有光泽的黑发和咖啡色的大眼睛。我真想长成她的模样。她的举止中总含有不确定的因素,她的每次不期而遇总会让我感觉不安全。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毕竟,她告知了我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
她保持中立的证明在于这次特别的冒险:与我在自动售货机前一起吃着火星巧克力棒。
她的话语启迪人心。这就是他们所认为的我。噢,他们所认为的也并非完全有误。我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回来工作,可又不真的是这样。
“你觉得我性格乖戾么?”我问道。
“现在不是,但是每次蕾妮一来,我就会觉得你很傲慢。为什么你会和她有芥蒂呢?”
我把火星巧克力棒的包装纸揉成一团,然后丢进垃圾箱里。
“有一天你会自己找到答案的。”我说。
十二点半的时候我去乘坐电梯。我本可以走楼梯的,但是一想到徒步那么多级阶梯,我又觉得昏昏欲睡了。电梯是为了给予人们便捷的服务。要是不加以利用它们,那真算是愚蠢了。
“砰”的一声,不久后电梯到了,电梯门打开。我被一堵人墙弹回。
“噢,”我说,“电梯满了。”
“并非很满,莎宾娜!你可以挤进来。大家深吸口气。”奥拉夫的声音从电梯后方某个角落里传来。
到了二楼,电梯门开启的时候,我差点跌倒。
我等着每个出电梯的人重回电梯,奥拉夫在电梯门外徘徊。
“从现在开始,我还得重归楼梯。”为了和他说话,我用脚抵着电梯门,让它开着。在餐厅,自助餐前排了很长的队伍。“是烙饼的味道。”我喜欢这飘荡着的甜腻味。
“你喜欢烙饼么?”
“烙饼很美味。尤其再加上一大片黄油和一厚层冰糖……”
奥拉夫游离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我不明白。”
“因为我从未吃过。我已经禁食它们了。”我说。
奥拉夫摇了摇头。“如果说有让我憎恶的事情,那就是女人总是自己否定些事情。”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重逢 第一部分(19)
“什么?”
“我曾经有个女朋友,她经常节食。除此之外,她并不热衷谈论其它的话题。流质节食,瘦身减肥,凡你能想得到的。我也逐渐成为饮食领域的专家。她减了一些脂肪可又胖回更多。即便是我烹饪的食物,她也会照旧进行她的胡萝卜饮食计划。我对此厌倦了。”
我大笑,尽管当奥拉夫提及他的前女友时,我不期然地心底一颤。
“你没有在节食吧?”他问道。
“这有区别么?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不是么?”
“那确实。”他意味深长地朝我一笑,“除了烙饼,你还喜欢别的什么食物吗?”
“希腊菜,”我说,“我喜欢希腊的食物。”
他点头。“我们可以某天出去吃希腊菜,如何?”
“嗯。”
9
门铃响时我刚回到家。透过窗外,我瞧见了奥拉夫。我的心狂跳不止,仿佛就要脱离胸膛一般。我按了客厅里的按钮,听见楼下的门轻微的开启声。奥拉夫迈着掷地有声的脚步走上楼来,不一会儿他手里拿着打包的希腊菜,进入房内。
“我猜你该饿了,”他说,“你喜欢希腊菜,不是么?”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我正准备烤三明治呢。”
“烤三明治!”奥拉夫不屑地叫道,然后又走进我的房间。
他把盛有米饭,沙拉,全麦面包和串烤的碗盘放于桌上,然后一阵香腻的味道四溢开来。厨房里的烤三明治烧焦了。我冲进去,然后把墙上的烤箱插头拔了。
“谁中午吃希腊菜呢?”我笑问道。
“希腊人,”奥拉夫说,“坐下来,菜变凉了。”
我们面对面围着桌边吃饭。隔离着我们的,是那些塑料的碗盘。
“我确信你喜欢随性而为。”奥拉夫嘴里满是食物,“味道还不错吧?”
“很美味。是哪家餐馆做的?”我取了一片面包,并用勺子从我盘子边的碗里舀了些酸奶黄瓜。
“伊瑞典,就在转角处。还需要酒么?”奥拉夫举起开启的白酒瓶,我点头。他把酒倒满我的杯子,然后自己拿了些全麦面包。我把我的盘子向外推,然后敬畏着他不错的胃口。
“天啊,你吃了好多。”
“我习惯如此。”奥拉夫喜笑颜开,“我母亲完全惯坏了我。她总是做丰盛美味的食物,并常常给我两三份的量。她曾经对于烹饪是如此的狂热。”
“曾经?她过世了么?”我整理那些空碗碟后,把它们放进了纸盒里。
“不,她现在不再做饭了。那时我还是个孩子,而我父亲五年前去世了。她并不愿为自己付出什么。她每周做一次饭,每天冷冻其中的部分菜,天天吃相同的食物。当我回家吃饭时,总能享受到特殊待遇,她会做很多的菜,然后也把它们冷冻起来。”奥拉夫将他盘子里的食物席卷一空,他嚼啃着骨头,并把它丢进纸盒里。他响亮地打着嗝,然后心满意足地轻拍着他鼓胀的胃。
“你必须得这样打嗝么?”我抑制不住地问道。
“在众多国家文化中,这是种礼貌的举止。如果你不打嗝,别人会不断地给予你食物,因为他们唯恐你没有吃饱。”
“哪里的文化里是这样阐述的?”
“应该是在亚洲。”奥拉夫拉开椅子,清理着桌子,并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到厨房。他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用臂膀紧紧环绕着我,然后,他吻了我。饭粒和串烤末进入了我的嘴,我一并吞咽了。当他的舌头正缠绕着我的舌头时,我想着接吻真是件肮脏的事情。只有你喜欢一个人才会愿意这样。

重逢 第一部分(20)
他稍稍朝后拉着:“我得去银行了,我的午休时间快过了。你今晚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重温‘世界在运转’以前的老片段,并看完《自信的女人》这本书。”我说。
他笑道:“我们今晚一起出去吃饭,如何?”
“很棒。”我自言自语,“但是别太早了。”
“行,我会在八点来接你。今晚见。”奥拉夫再次吻了我然后离去。我朝窗外看着他是否抬头望我。我们彼此对视着,然后我笑着转过脸去。
我约会了。整个下午我都在比划着头发并思考着赴约的服装。我来到衣柜前。在某处被人遗忘的角落,我意外地找到一条适合今晚场合的裙子。过分鲜艳的橙色,而且太小了。
我试穿了下,一反我更佳的审美观。橙色现在不流行了,尽管这明快的颜色很适合我。要是这布料能遮住我臀部的话会更好吧。我曾适合穿这条裙子?
我挤了裙子的一边,然后那凸出的隙缝丑陋地露了出来。
这比起我的办公桌被别人占用而言是更为沉重的打击。更为不堪的打击。就像是观摩一部不断倒带的电影,我眼见着自己正躺在沙发上,手拿着一袋袋甘草、巧克力、薯片和开心果。我疯狂地爱上了开心果。我把一袋开心果放于身旁,随着时光的流逝,这终将成为一堆空壳。
我脱下裙子然后把它丢到视线以外的地方。我站在衣柜玻璃前,双手放于臀部。
“好吧,”我朝着企图挤进裤子里的层层肥肉大声说道,“够了够了,没有借口!”
我开始后悔自己答应了晚上的约会。“沙拉也很美味的。”我自言自语道,“一份健康的沙拉和瘦肉,以及小份其他食物。偶尔的外出吃饭对于节食者而言也是适宜的。”
但这仍不能解决我今晚的行头。我试穿了衣柜里所有的衣服,然后厌恶地把它们一件件丢到床上。太旧、太乏味、完全地落伍、太小、太紧,真的是太紧了。
最终我拿起电话然后拨打了珍妮的手机。她正在工作,但她听说我要和奥拉夫·凡·奥斯卓特约会时,便立马竖起了耳朵。
她尖叫着:“你一定在开玩笑,你是如何得逞的?”
“欲擒故纵。”我说,然后陷入无法控制的痴笑中。
“屡试不爽,”珍妮笑道,然后又严肃了些,“你打算穿什么赴约呢?”
“这确实是个恼人的问题。我没有什么衣服。我明白所有的女人都会这么说,但我是真的没有合适的衣服!”
“我下班去你家。我们可以共进晚餐,你来做饭,然后我们去市区,晚上购物真是个完美的主意。”
“但我们的约会在今晚。”
电话另一边一阵沉默。
“噢,”她说,“那我现在最好抽出一部分时间来。”
我诧异地望着听筒:“我只是想在电话里听取一些你的建议。”
“那并不见效。我得看下你的衣柜,也许有意外之物隐匿在那儿呢。不然我们就去购物,这实在是太振奋人心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此坚决和欢喜,我无法提出抗议。
“你真是太好了。”我说。
“我明白。我正盘算着能否提早走开。如果有困难,我会电话你的。”
半个小时后,她按了我家的门铃。“参观下你衣柜里的衣服!”她的声音传上楼来。
珍妮跟着我走进房内,径直奔向我的卧室。我床上杂乱丢掷的衣物使她停住了脚步。
“噢,我的天。”她吃惊地望着如小山般堆积的褪色的T恤衫,穿旧的牛仔裤还有整洁但是令人乏味的套装。她用拇指和食指捡起一条不成形状的裤子,那裤子是在我极度沮丧时,仅仅是因为它穿着舒适才购入的。那时进商店对我而言也是一种折磨。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重逢 第一部分(21)
直到她打开我的抽屉然后盯着一堆肥大的*时,情况才开始变得尴尬。两件白色内衣--或者说它们一开始是白色的--正放置在*一旁。上面的布料已被穿破了,里面的钢丝戳了出来。
“这些是什么?”珍妮问道。
我解释是我的内衣。
珍妮摆出皱鼻的表情。
“这些,”她大喊道,“真是让人丢脸。你说得对,你完全需要帮助。把这些垃圾都丢了,我们去购买一整套全新的装备。”
“一整套?你有想过这需要花多少钱吗?”
“那你得透支了。这并不会持续。你的睡衣是怎样的?”
那件有着银行标志的长款T恤衫映入我的脑海,但是我不敢向珍妮提及它。
“噢,一条宽松裤。”我说。
“宽松裤?”
“是的,难道你没有宽松裤?”我用防御性的口吻说道,“抑或你冬天上床睡觉时会穿睡衣么?”
“现在还不是冬季。现在正是夏天,而你的床也不在户外。当然我有几套法兰绒的宽松裤,我也有睡衣。这只是女性衣着最基本的行头。走吧,我看够了,我们去购物。”
我大为兴奋,靠着珍妮坐在电车里,任由十三号线路把我带去水坝。我有约会了,我甚至有可以陪伴我一起购物的朋友了,我心满意足着。但是上帝并非行驶缓慢的电车,它也不得不在途经的每个车站停留么?
最终我们出了电车,到达纽威兹·弗博格瓦,然后湮没于卡凡斯特漫漫人流中。
我好多年没来这里了。为什么我对自己的外表失去了兴致呢?这又是何原因呢?面容娇丽的时候自我感觉也会好很多。但能让我确定的是,身穿单调的工作服让我看起来并不漂亮。是谁告诉我在办公室里不可以穿着入时呢?难道就应该身穿黑裙和白色衬衣么?
“首先,买内衣。”珍妮拉着我走。
我们来到一家内衣店,毫无疑问我是第一次光顾这里。我所能记得的内衣都是在赫马购买的。我们游走于内衣丛中,一侧是甜美的素色绸缎,而另一侧则是大胆的红色和黑色的内衣裤。
珍妮挑拣出其中一件,这内衣看上去只有透明的带子,定睛细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小件的*和配套的内衣。
“这个!”她坚持道,“这也是!”仅仅一步之距,她又从货架上拿起了一件透明的粉色内衣。我踌躇地看着它们。
“这未免太*了吧?”我问道。
“*是个词汇。”珍妮纠正我道,“试穿一下。要知道这必须得穿上后才能看出效果。”她把我推向试衣间,当我脱着衣服并将上衣挣脱出头外时,蕾妮又丢了另一套更匹配的内衣。不一会儿,她进了试衣间。“嗯,合身么?”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看见一只素色的*小猫。
“我不确定,珍妮。这并不是我。”
“你不必穿成你是谁,而是穿成你想成为的样子。莎宾娜,你穿着这个很漂亮。你得买下它。”
面对如此的说服我无能为力。我拿着它们去收银台付款。当按下密码时,我看着金额总数些许慌乱,但还是瞬间按下了确定键,然后拿走了我的卡。
“接下来是什么呢?”珍妮问道。
我依次逛着每一家店,收获完满。当我四处买鞋打算搭配新买的衣服时,塑料袋勒疼了我的手掌。我真的被晒黑了,但我已经浪费了整个月的时间脸色苍白地躺在公寓里。是什么支配着我呢?从现在开始每天下午我都要去阿姆斯特丹森林或是赞德沃特的海滩边。
大约六点的光景,我们精疲力竭地走进了返程电车。

重逢 第一部分(22)
“我直接回家,我受不了了。”当我们站在我房门前时,珍妮说道,“上帝保佑我今晚不必外出吃饭。”
“我也是。”我哀叹道。
“冲个澡然后按摩下脚。明天记得电话我,我想知道任何相关的细节。”
我们告别了,然后我步履沉重地爬上公寓的楼梯。提着诸多购物袋真让我筋疲力尽,我打开门,并踹脚关上房门,然后把所有购买的物品都丢落在门厅的地板上。我脱下鞋,然后栽进沙发里。不列颠人说,逛街直到累瘫。我现在终于明白其中的缘由了。
我用力地按摩着脚直到我觉得可以再次行走,然后我又冲了个稍温的澡。我觉得舒畅了许多。我剪去了内衣,裙子和上衣的标签,然后一次全穿在身上。这千真万确,内衣会让你显得与众不同。没人知道你正穿着它,但事实上你确实穿了。我摆了个姿势,把手放于臀部,将头发撩到脑后,以模特骄傲的眼神注视着镜子。
一个*,直到我把我的双手垂下,我的脂肪层提醒了一两件亟待发生的事情。但是新买的裙子遮掩了它们。最后,我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我吹干了刚洗完的散发着清新味道的头发,并把它扎了起来。当听见一声嘹亮的汽车鸣笛声时,我仍在对镜化着妆。
10
奥拉夫坐在黑色的标致车里,车窗开着,他的嘴里正叼着根香烟。他的手指在车顶上敲打,标志着罗宾·威廉最新造型的时代。他并没有困扰于衣着装扮,他穿着T恤衫和牛仔裤。
我自身的蜕变倏然集中于上衣,粉色会不会太甜美了?系带的高跟鞋也许不错,但背心紧紧地缠绕着我的胸部,而带子正渐渐往下滑。
我最后又对着镜子梳理了下,涂了层睫毛膏并戴上了一副水晶耳环。我的头发看上去不错。除了脸蛋以外我很满意我的头发。我的脸色如此苍白,真是惭愧。而我经常使用的古铜霜让我其中的一条腿看上去像是胡萝卜,因此我不敢把这东西涂于脸上。我也没有涂在另外一条腿上,所以我现在总是支着一条橘色的腿步行。在餐馆里,我的腿可以放于桌子下,在汽车上我会把那条白色的腿搭在橘色的腿上。
汽车的喇叭声回响于建筑物的墙间。奥拉夫认出我来,从车窗内探出头来。他喊道:“准备好了么?”
我站在房外,目光闪烁。但是他依旧伺机再次按他的喇叭。
我蹑手蹑脚地穿过马路。奥拉夫的车把这狭长的路面全堵住了,毫无留余的空间。我拉开车门,砰地关上,说道:“开车。”
“是的,小姐!你看上去漂亮得像幅画。”
我转过脸,然后缄口不言。
“怎么了?当约会女士外出时,你不是该期待这样的话语么?”奥拉夫很是吃惊。
“当约会女士外出时,你不应该像个疯子一样在街上按喇叭!”随即,我后悔自己这么说话。我不想给他留有这样的印象,认为他此时此刻正等候着从敬老院出来的祖母,并带她去兜风。但现在他一定这么认为了。我从他在路上看我的眼神中便略晓一二。更糟糕的是,他并没有发动汽车,而是依旧把它堵在街的正中央。
“你应该按我门铃的。”我用温和的语气建议道。
“这样的话我得停两次车。”他辩解道,“你看见街上的车轮固定钳了么?”
“那你可以打我的手机。为什么不把车开走呢?我们身后有五辆车!”我朝肩后望去,一位司机在车外,而另一位司机正准备按喇叭。

重逢 第一部分(23)
“噢,不要这么做!你该打我的手机!”奥拉夫朝窗外喊道。他踩下离合器,然后汽车呼啸着驶出街道。
我忍俊不禁。“你以为是在阿姆斯特丹的家里,是不是?没有人会认为实际上你是来自于登·海尔德的海滩游民。”
“在登·海尔德,他们会称呼我为海滩游民,在这里我就是阿姆斯特丹人。顺便问一下,你知道人们是怎么称呼来自特尔伯格的人么?“
“不知道。”
“尿罐人。这个称呼来自于特尔伯格还是纺织业中心的时候。为了让你觉得,相比其他事物而言,尿液更是你的所需。在特尔伯格,尿液是从居民之中收集而来的,然后将它们装进罐子里来获得相应的报酬。觉得恶心么?”
“有意思。”我说。
这让他开怀大笑。“你真不解风情。”
“我庆幸自己不是特尔伯格人。我确切了解到你那时为何给我取那样的绰号了。这是你一贯的作风。”
“我?”
“难道你不记得你曾经如何称呼我了么?”
“莎宾,兴许是这个?”
“不,是害羞小姐。”
奥拉夫拍打着他的胸脯。“千真万确!天哪,你拥有着大象的记忆。你确实是害羞小姐。”
我们走上了那苏卡德路,然后遭遇了交通堵塞。奥拉夫看了下他的后视镜,我们身后有车因此无法掉头。
“糟了。”奥拉夫将方向盘打向左边,把车开上电路轨道。我们身后的电车正抱怨着发出嘹亮的叮当声。奥拉夫示意着他会马上离开轨道,然后继续行驶。于是,玛丽特酒店跃入眼帘。
我直起身。我的衣着并非为该场所而准备。
但是我们驾车经过了玛丽特酒店,左转弯到了莱兹广场。紧接着是美国酒店。该死,要是我知道的话。我拉下防晒板,检查了下我的妆容。还不错。
奥拉夫开车进了一条边道,违章地停下车。
“你究竟在做什么?他们会把你的车拖走的。”
“不,他们不会。”奥拉夫拿出一张卡片,然后把它放在仪表盘上。
“从何时开始你是伤残人士了?”
“当我走路太多时,有一侧腰便会剧烈地疼痛。”奥拉夫解释道,“我的一个朋友无法容忍,就把这张卡片给了我。”
我摇了摇头,然后又把卡片扔回仪表盘上,爬出车外。“难道美国饭店没有停车场?”
“也许。”奥拉夫锁了车,“但是只是就宾客而言。”
我打算穿过电车轨道,但是奥拉夫转过身,他示意我跟着他走。
我发现了一座耀眼的烙饼屋,烙饼屋上有个摆满塑料椅子的平台。
“你想坐哪里?角落那边么?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观察每个路过的行人。”
奥拉夫跳上平台,拿出一把亮红色的塑料椅。他的眼神在探究着我,手中的椅子摇晃得厉害。
他的眼睛熠熠生辉,我发现自己被感动了。一再考虑后,那个烙饼屋看上去比玛丽特或是美国酒店强多了。至少你不必忧心忡忡于你的衣着妆扮。
一位服务生端上我们点的菜。两大份的迷你烙饼,额外的冰糖和两杯啤酒。
奥拉夫将身子往后靠,那把小椅子几近向后折腰。他将他的双臂叠枕于脑后。
“这可是你的好主意。”他和颜悦色,“我很久没吃烙饼了。”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建议过了。”
“那天下午在餐厅旁,你建议的。你说你为烙饼着迷。”
“我说的是我爱闻烙饼的味道。”
他往前倾:“你宁愿去别的地方吃么?”
“不,”我再次保证道,“这是个完美的主意。”我无拘束地坐在椅子上。

重逢 第一部分(24)
紧接着,一阵寂静。这样的寂静来源于双方都在脑海中寻找适宜的话题。我们该以何开始对白呢?我们真的是彼此了解么?
“你觉得银行工作如何?”我提问道。愚蠢的问题,莎宾娜。
“我喜欢与我共处的同事,”奥拉夫说道,“有时候笑话有些荒唐,但那是因为整个部门全是男生的缘故。”
“不是有两个女同事与你共处么?”
奥拉夫咧嘴笑着:“她们对于男性笑话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处境正好与你截然相反,是么?你们部门全是女生。”
“是的。”
“氛围友好么?”
“你不知道有多友好。”
奥拉夫并没有听出我话语中的讽刺意味。“蕾妮那种雷厉风行的类型让我印象深刻。”
“蕾妮?她确实是个可爱的女孩,总是如此善解人意,爱好交际和热情开朗。是的,我们都与她一条战线。”
奥拉夫蹙眉着,然后领会了我的表情,笑道:“她是个婊子。”
“婊子。”我确认道。
“我也赞同。她每次见我都笑脸盈盈,但我有听见她经常责备别人。”
我并没有接话,奥拉夫似乎不愿意多谈及蕾妮。联系彼此的是我们的过去,因而当奥拉夫谈及时我没有感到丝毫的诧异。他点燃一根香烟,烟雾缭绕,然后注视着天空。“害羞小姐,”他深思熟虑着,“你很难找到能与抽烟比拟的美好了。”
“我习惯于我哥哥这样。”
奥拉夫笑了:“罗宾现在还好么?”
“挺好的。他很忙。他正努力地工作。我已经有段时间没和他联系了,但上次他电话我说他对有个叫曼迪的女孩子很痴迷。”
“他过得不错,”奥拉夫说道,“我有时间会给他打电话。你有他的电话号码么?”
“没有随身带着。我明天会通过电邮告诉你。”
奥拉夫颔首,然后凝视着吐出的烟雾,仿佛正要触碰某个我一直试图闭口躲闪的话题。
“告诉我,”他说,“你曾经是伊莎贝尔·哈特曼的朋友之一,是么?你有听说关于她更多的事情么?”
我拿起桌上横亘于我们之间的香烟盒,悠然地点燃了一支烟。于是,沉默弥漫。
11
对于高中度过的时光我已经忘却了很多。当我重读以前的日记或是倾听罗宾所述的故事时,我像是在经历着全然不知的事件,好似有另外一人曾在那时那刻驻扎于我的生活。依旧,记忆能够倏然间割据着我的大脑,某束光瞬时照亮了我那段灰色的回忆。我无法理解记忆是如何运作的。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能让你一瞬间失魂落魄,然后将你遗忘的记忆呈现于眼前。
当奥拉夫提及伊莎贝尔的名字时,我所摄取的如电影般闪现的记忆让人如此的不愉悦。我依稀看见自己站在学校食堂中,想找人坐下一起吃三明治。我的同学们坐在不远处。伊莎贝尔正坐在餐桌的一边,引导着大家的谈话。那时我十二岁,直到最近才成为这群体中的一员。我端了把椅子,朝她们走去。她们没有抬眼,但是我看见她们交换着眼色,仿佛她们正被磁场环绕,而我的介入就引发了警报信号。
我把椅子放下,想和她们坐一起。但是椅子腿挪动着,使整个围坐着的圆圈都毫无空隙。我只得坐于她们旁边的一张空桌,注视着钟表里的分针不停摆过,直至午餐时间结束。某一刻我碰见了伊莎贝尔的目光。她没有把脸转过去,她的注视直愣愣地穿透了我。
“她曾经是你的朋友么?”奥拉夫啜饮着啤酒。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重逢 第一部分(25)
“伊莎贝尔?在小学的时候,她曾是我的朋友。”我深深地抽了口烟。
“人们依旧不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么,是不是?”奥拉夫说道。这是个陈述句,不是个疑问句,但我还是回答了。
“是的。她的消失被认为是失踪事件。”
“你认为是什么发生在她身上了呢?”奥拉夫问道,“她有没有患病历史?”
“羊痫风。”过去的影像如泉涌般浮现。我试图阻止回忆的重播并驱散它们,但是奥拉夫继续问着。
“是的,羊痫风,确实如此。她是受疾病袭击么?”
“我并不这么认为。发病的时间持续不久。你会意识到它的来临,而当它结束时,你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过神来。至少如果这是个轻微发作的话。我知道始末。她犯病的时候,我经常在她身边。”
“所以你认为羊痫风和她的失踪毫无联系?”
我示意服务生再拿杯啤酒,然后摇了摇头。我确实并不那么认为,并且从未这么认为过。
“关于伊莎贝尔失踪的那段光景,我都记不清了。”我告诉他,“真令人不可思议,不是么?我是说,你认为我会记得第一次听说她没有回家的场景。她的父母在她失踪后的第二天来找我谈话,希望我也许能告诉他们一些信息。伊莎贝尔的失踪获得了众多关注,包括学校和媒体,但我只是通过谣传才得知她的事件。”
奥拉夫怀疑地看着我。“你一定记得些什么。”
“没有。”
“整个学校都在谈论着它!”
“是的,但我真的记得不多了。每次当我追溯那段时光时,总会觉得凄惨不幸。现在,我已经全然忘记了。忘记了重要的事情。我想我所知道的应该比现在意识到的更多,但这一切都已流逝丢失了。”
奥拉夫撒了些冰糖在他的烙饼上。“这就是为什么你去登·海尔德的原因么?”
“如果我在那里的话,我希望一切都变得澄明,但是这并不见效。太久之前的事情了。”
奥拉夫将五块迷你烙饼一次塞入口中。“也许当时你太震惊了,所以重温过去时光仍然会让你处于迷乱的状态。我能理解。伊莎贝尔曾经是你最好的朋友。这件事情一定对你触动很大。”
我用叉子划开滑腻却冷却的烙饼。
“去年,我休完病假之后,我曾问我的母亲我对于伊莎贝尔失踪的反应。”我说,“她并没有告知我许多。当伊莎贝尔失踪的时候,我的父亲正心脏病复发住院,因此她的脑海中留有很多别的记忆。”
奥拉夫浅蓝色的眼睛正看着我。
“我母亲一开始认为伊莎贝尔离家出走了。”我继续道,“她经常交往年长的男朋友,甚至在阿姆斯特丹也有一些。天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他们的。谁知道呢,也许她真的跑掉了。”
“你真的相信于此么?”
我思索了下,继而摇了摇头:“为什么会是她呢?她的父母给予了她足够多的自由。有时,甚至过火了,我父母都这么认为。他们一言不发,但是我知道当他们知晓我和伊莎贝尔不再交好时,他们如释重负。只要伊莎贝尔愿意,她可以晚上任何时候回家,与任何人在一起。她的父母从来不干涉她的功课。他们也认可她与一群暧昧的伙伴去阿姆斯特丹。诸如此类的事情。要是伊莎贝尔发生了什么事,我母亲也不觉得诧异。其他人也是。她一直坚信伊莎贝尔在阿姆斯特丹一定遭遇了什么。”
“这不合情,”奥拉夫说道,“她是在放学后回家的路上失踪的。”书包网 www.aIhUaU.com

重逢 第一部分(26)
我抬头,惊讶于他是如此熟悉这些事实。
“是的,你说得对。当时我骑车尾随着她。当时她和米利亚姆·维瑟一同回家。当米利亚姆转弯的时候,伊莎贝尔独自骑行着。我与她走着相同的路线,但我骑得很慢。因为我并不想引起她的注意。随后,为了躲避她我走了条偏道。我回家的时候经过了沙丘,但是它们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美。有风。在回家的路上,我几乎无法呼吸。真有趣,我所记得的那些事。但我不知道余下的日子里是如何度过的。我也许去了图书馆或者别的地方。也许在做我的功课。”
“但是第二天呢?那之后,是什么时候确认伊莎贝尔真的失踪了?这可是在学校里最热门的话题!”
“似乎我的记忆缺失着某部分。不时有些东西会填充进去,但我把它们弄丢了。”
“嗯。”奥拉夫向后倾斜着身体,然后点燃了另一根香烟。他也递给了我一根烟,但是我摇了摇头。
这是一段漫长的沉寂。我大口地喝着啤酒。我并不习惯于沉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哪怕奥拉夫的沉默并没有让人觉得有什么不适从。
他并没有在等待解释,并没有期待更多情感的宣泄。我也没有喋喋不休地犯着愚蠢的错误。他和我都一言不发。
我们只是静坐在那里,他吸着烟,最终我还是又要了根烟。在某个恰当的时候抽烟,会显得看来别有居心。
“你很了解伊莎贝尔么?”我把烟灰掸入烟灰缸内。
“只是从酒吧里认识的。不久后我经常看见她在学校里游走,我偶尔会和她交谈。罗宾告诉我你们曾经是朋友。但那应该是我来你家之前的事情,因为后来几年我都没有见到她了。”
“我们的友谊那时已经终结了。”我说。
奥拉夫凝视着我。他没说什么,只是径直望着我的眼--这总是一种让人放松且继续谈话的好方式。
“小学最后的那一年时光真是让人留恋。初中第一年是打击,但是后来情况也逐渐好转。”我闲聊着,“那时我真的想去改变。我很放松,不再让任何人欺负我。我成为了截然不同的莎宾娜,另一个自我。你想象不到,是不是?你从未像那样地了解我吧。要知道,有时候,我感觉我是几个不同的个体,拥有着迥异的性格并替代了我自身的发言权。”
我到底在说什么呢?我朝烟灰缸的一角轻弹香烟,苦笑着:“我听上去像个精神分裂者,是不是?”
“噢,我不知道,”奥拉夫说道,“我承认我自己是。难道我们不都是由多种性格构成的吗?每个场合你会换置不同的表情、不同的举止和不同的谈话方式。你在不停地调试着。工作时我会成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奥拉夫。”
寂静再次降临。服务生走过来收拾我们的餐碟。他并没有询问我们是否对食物满意,却充满疑惑地望着我们。
“两杯咖啡,谢谢。”奥拉夫说道。
服务生点头并走开了。
“真美味,谢谢。”奥拉夫补充道。
服务生并没有应答,奥拉夫翻了下白眼。“他正在思索吧,这仅仅是烙饼。”
“思索为什么烙饼如此美味。”
“完全正确。”
我们在等咖啡上桌,然后抽完了烟。突然转换一个全新、轻快的话题可是件难事。
“为什么你能那么确切地记得伊莎贝尔失踪的那段日子?”我问道。
“除了我有场数学考试之外,记不太多。体育馆里人声鼎沸。庆幸的是考试很简单。数学是我最擅长的科目,我迅速地答完了题。我没有等罗宾而是骑着我的摩托车回家。就这些。晚些时候罗宾打电话问我有没有见过伊莎贝尔。”书包网 www.aIhUaU.com

重逢 第一部分(27)
“罗宾电话你了?为什么?”
“伊莎贝尔的母亲可能也电话你了。”
“但是为什么会认为你知道她在哪呢?”
“不知道。可能罗宾知道我也认识她。伊莎贝尔曾经与他交往……他叫什么来着?我们班里的某个家伙,穿着牛仔夹克衫,一头黑发。巴特!是的,巴特·德·罗特。我告诉罗宾他该打给巴特电话。”
我惊呆了,但我努力地表现出脸上仅是好奇的表情。
“他电话巴特了么?”我问道。
“他给了伊莎贝尔母亲巴特的电话号码,但是巴特整个下午都在努力地答着数学考题,他根本没有见到伊莎贝尔,随后他也被警察盘问了。”
服务生将两小杯咖啡摆放在我们面前。
“特浓咖啡。”我厌恶地说道。
“难道你不喜欢么?”
“不喜欢,喝我这杯吧。”我把咖啡推向奥拉夫。
“你喜欢什么?牛奶咖啡?”
“不,不必担忧。我不喜欢喝咖啡。你认为这儿有什么更刺激的玩意么?”
奥拉夫笑了:“这附近有很多酒店。我们等会儿就去。”
天空的蔚蓝色逐渐呈现着更深的色调。霓虹灯活泼的光晕温暖人心。
我点燃一支烟,看着奥拉夫品饮咖啡。他呆望着空中。
“罗宾真的为她痴迷。”不久后他说道。
我惊讶地抬眼。“什么,罗宾?他爱上伊莎贝尔?不可能!”
奥拉夫诧异地望着我。“你原本就知道了,不是么?”
“不,我完全不相信。罗宾和伊莎贝尔?简直是荒谬!”
“为什么?她很漂亮。如果你说她那时十八岁,我也会相信。直至罗宾告诉我她与你同班,我才意识到她年龄那么小。但我确信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即使他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没有人能够理解,因为她如此嘲弄他。”
“难道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我颇有感触地问道。
“没有,”奥拉夫的目光温柔,“他并未做任何事情,但是我看得出他挣扎了良久。他为她着迷,伊莎贝尔也了解。如果她喜欢谁,她就得拥有他们,即便只是暂时。”
我瘫于红色的桶椅上。罗宾爱上伊莎贝尔,他爱上的居然是伊莎贝尔!
“他恨她,”我说,“他自己告诉我的。”
奥拉夫喝完了咖啡。
“是的。”他赞同道,“他也恨她。爱与恨往往是一线之遥。为什么这会影响你呢?”
我的双眼麻木着。“你知道为什么。”
奥拉夫前倾着身子,将他的手放于我的手上。“是的。”他承认道,一阵沉默后他又补充道,“这对于你而言很糟糕么?”
我转过脸,电车正朝着一位骑车人鸣笛。
“是的,”我自言自语,“直至罗宾也涉入其中。在这之前真的很糟糕。”
轻松感被席卷而空,我的肩和胃似曾熟悉的疼痛感随之而来。熄灭香烟的时候,我双手颤抖着。
奥拉夫留意到了。他的目光触及于我,但是却沉默不言。对此,我万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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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第二部分(1)
12
我二十三岁了,除了巴特我不曾有过男朋友。当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我留意到很多帅气的男孩,他们也注意到我了。但无论如何,一夜的外出并不能建立某种关系。自此之后我意识到这是我的过错。我不喜欢被拥抱,或者被有占有欲的臂膀环绕我的肩膀,抑或是被强推到墙上接吻。我排斥着他们。
在我抑郁的阶段,我所就诊的心理医生试图发现我是不是在孩童时受过性侵犯,或者源于某些困扰的因素。她坚信于此。我所有的症状都指明着该方向。但是她并没有找寻到什么,最后她的想法不得不告吹。每个事物都按照它原本的轨迹运行。自巴特以后,我再也没有遇到值得我费心的人,也没有遇见对我钟情的人。
我第一次意识到*是大约十四岁的时候。一部依据书本拍摄的电影那时正在电影院上演。我对此完全着迷了。故事叙述的是一个女孩与比她年长很多的男子之间被禁的爱情故事。我不解书中的情节是否也如此扯动人心,于是便找来翻阅。电影中对性场景的演绎是如此精致,而书中的所述却绝然不是。我脸颊发红地躺在床上。我的身体似乎正酝酿着自身的生命。
尽管我的父母并没有干涉我所阅览的书籍,并且不会禁令,但我还是把书藏进了衣柜里。对于它所给予我的,我感到万分窘迫。
从那以后,我看男孩的目光也有所迥异。我对于我们班的男生并无兴致,他们大多都剪着比女孩还短的发型。但我注意到与伊莎贝尔一起玩的年长的男生们。巴特·德·罗特就是其中之一--他是学校里最俊俏也是最受欢迎的男孩。
他比我年长两岁,与奥拉夫和罗宾同岁。他属于他经常一起出去玩的那个圈子。当然我以前就有留意到他,但我认为自己毫无机会。他凭什么会注意一个平庸又害羞的女孩呢?是的,他不会注意到我。
我十四岁那年,在圣诞节的夜总会里,他注意到了我。在学校时我不喜欢去晚会,但是我父母也知道这场晚会,所以留在家中已不可能。若不去我就会成为异类,那样会伤父母的心。让他们心觉愧疚会比学校本身的晚会更具伤害性。
我父亲离开时,塞了点钱让我到时打车回家。当然他可以来接我,但我并不希望如此。
我混入我的同学中,并试图远离伊莎贝尔的团体,但是他们无处不在,他们尖叫着,大笑着。我并没有固定的舞伴,就像其他人一样。音乐极具冲击力。在歌曲播放到中间的时候,伊莎贝尔他们就在我的右边,其中一些人正翻着白眼。伊莎贝尔正模仿着我的舞蹈,并试图让巴特参与其中。我和巴特并不认识,我看见他带着无法理解的表情从伊莎贝尔那边朝我走来。伊莎贝尔面露愠色,摆动着笨拙的舞步,周围的人大笑着。我觉得自己忸怩万分,动作也开始变得更为木讷。
“是的,我现在在节食,”伊莎贝尔说道,并将她的双手放于臀部,“我已经瘦了两公斤了。”
“真的?”巴特说道,“那一定都是从你屁股上瘦下来的。”
大家哄堂大笑,伊莎贝尔踢着他的胫骨。我捕捉着他的眼色。
不一会儿,他们都走了出去,我被落在后面。巴特站在我对面,浅浅而笑。他伸出手来,将我拉向他。我们跳舞。我们饮酒。酒精虽然被禁止,但是很多学生都会随身带着小瓶的威士忌,然后把威士忌加在可乐中。我们将威士忌倒入酒杯中的姿势透着亲昵的意味,彼此紧紧蜷缩着喝下酒,因而老师并没有发现我们的所作所为。我的心更为激烈地颤抖着。

重逢 第二部分(2)
随着夜幕的降临,我渐渐摆脱了害羞。一定是威士忌的效用。伊莎贝尔的那群人回来了,并没有觉察出我和巴特的异样,因为我们已经分开并各自与其他舞伴跳着舞。当我们再次在一起时,这个夜晚也即将终结。巴特抓着我的手肘,带我走出舞厅,我们走到室外。这个夜晚的前奏之际,他还是个陌路人。而现在我们四臂环绕着来到停车棚某个废弃的角落。然后,我们接吻了,猛烈地接吻。与他接吻真是太奇妙了。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做什么。
“把你的嘴再张开点。”他说。他舌头的触感正慢慢探究着我的嘴,真是让人眩晕。我正与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男孩接吻!
突然间,我意识到这也许是现实中的恶作剧。我并不知道我会被如何地玩弄,我睁开双眼,掠过巴特看周围是否有其他人在围观。整个自行车棚空无一人。巴特将手移到我裤子的拉链处,但是我把它推开了。他并不介意。
“不?”他说,“好吧。”
我们又继续接吻,然后手挽手地走回主要入口处。我恍然在极乐世界。晚会结束了,大多数人都离场了。伊莎贝尔那群人也走了,他们也许是去了市区。
如果巴特与我告别继而去找他们,我不会觉得丝毫惊讶。但是他却问我把自行车停哪了。当我告诉他是我父亲送我来时,他取了他的车,一辆摇摆生锈的旧车,说道:“坐上车后吧。”
他送我回家。这大约是十公里的车程,然后他又将独自十公里地骑回去。在我家前门,我们之间的告别是如此拖沓,将近过了一小时后,我才进了屋内。躺在床上,我浮想联翩,毫无睡意。巴特,巴特,巴特,我的内心咏唱着他的名字。
我希望一切从现在开始改变。巴特会保卫守护着我,让我融进他们的圈子。伊莎贝尔会尊重我,然后我们又重新做回朋友。如果她不打扰我,那也已足够。
我差点忘记圣诞节已经降临,学校会放两周的假期。巴特应该会打给我电话,我们会在假期见面并且一起度过圣诞节。
他没有打我电话。
整整两周,我在希望与绝望中徘徊。圣诞节已经全然离去,紧接着又是新年的来临。我看着灿烂星空下绽放的烟火,许下半温不火的愿望,希望他会在新年出现。
假日后,我重回学校,第一个遇见的就是巴特。他在自行车棚附近,站在伊莎贝尔身旁。他朝我所在的方向望去,但是并没有看到我。至少,他看起来是。上课铃声响起,大群的学生开始涌动,并陆续进入那栋大红砖楼房的入口处。当我准备离开自行车棚时,伊莎贝尔的朋友们路过我的身边,于是我背上帆布书包。真是命运的安排,巴特恰巧在我边上,这也许是他的刻意为之。我并不确定。但这没关系。巴特朝我微笑着,他伸出手,用他的手指轻点着我的鼻翼。这真是甜美且温柔的姿势,相比接吻而言更让我心动。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也是千真万确的,余下的整天他都把我忽略了。我为此困惑不解。
下午晚些时候,透过卧室的窗口我看见了他。他骑在单车上。
我跑下楼开门。“好啊,”他说,双腿在自行车的横杆上挥舞着,“我们去海滩如何?”
我们于寒冷中躺着,在沙丘的洞穴中亲吻,然后我们在海滩入口的咖啡店里蘸着番茄酱和调味酱吃着薯条,于是身子又有了暖气。
第二天在学校,他又对我视而不见。但是我在书包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重逢 第二部分(3)
周五去看电影?--巴特
于是我明白了--我们的关系是个秘密。我没有询问缘由,事实上我并不在意。我与巴特的交往已经制造了太多的震惊,对此,我也无能为力。
自我们相识的六个月里,我们总是在那些不为熟悉的人所见的地方约会。我并不知晓是否有人会发现我们,尽管我确信伊莎贝尔兴许发现了点什么。她的目光会从巴特游离于我身上,尖锐且难以置信。在公共场合她都会与巴特一起,她用手拨弄他浓密深色的头发。她得拥有他,即便只是证明她能够拥有他。
但他是我的。直到伊莎贝尔消失的那天。那时我和巴特之间的关系也戛然而止。巴特考完了期末考试,然后毕业了。无数次我幻想着,但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现在奥拉夫正坐于我的对面。他让我想起了巴特。这就是我为他动心的缘由么?自巴特以后我并没有与人发生过关系,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奇怪的感觉。
今晚即将发生什么。我明白,我感觉到了,我渴望着。我已经寂寞很久了。
在酒吧里几杯酒下肚后,我让奥拉夫带我回家。站在前门时我读懂了他眼中的疑问。我微笑着,指着我的公寓示意,全然放纵地与他接吻着。
13
我被打鼾声所惊醒。我随即警觉,然后看见了某个手肘。奥拉夫卧躺着,他的胳膊放于枕头下。我全然苏醒过来。
奥拉夫。是的,我并没有做梦。
天已经亮了,所以时候也已不早。我翻身,然后看闹钟上的时间。现在是六点一刻,我很开心这一天的到来。我又追溯到昨晚的时光,心中无法遏制的颤抖早已将残余的瞌睡驱散一空。
一开始脑海中只有奥拉夫亲吻我的记忆。我们躺在沙发上,聊着笑话然后彼此亲吻着。接着奥拉夫放在我腿上的双手开始向上移动,一直滑动到我的臀部。身着衣服时某种*的心动哗然而过,要是脱下衣服感觉会更棒。
没过多久,我们的衣服散落于房间各处。
我们并没有睡很久。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处理这一切的,除了性。我闭上眼睛,让这种感觉流动于全身。
更大的打鼾声最终让我逃离床铺。我冲了澡,去厨房煮着咖啡并烤了几片原有的黑面包。
正当黑面包滋滋作响时,奥拉夫穿着平角短裤出现于门边。他打着哈欠,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早安,”他睡意惺忪地说道,“你起得真早。”
“我睡不着了。你知道你打鼾么?”我将果酱涂在吐司上。
“你该用力推我,这样我就停止打鼾了。”奥拉夫朝吧台走去,然后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你已经有咖啡了。”
“还有吐司。你要么?”
“不用。我从来不吃早餐。一杯清咖啡和一根烟已经足够。”
“靠这些我可不能过活。”我拿了份报纸,然后把它铺在厨房的桌子上。我无意改变我的早餐方式。我需要一份健康的早餐然后小读一会儿报纸。
“我打算去冲澡,可以么? ”奥拉夫问道。
“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吧。”
我聚精会神地读着报纸,却不可避免地听着卫生间传来的声响。他把门敞开着,却并没有觉得任何尴尬。淋浴时水声四溅,我听见奥拉夫在唱着歌。
不一会儿我们走向汽车,他前晚把它停在了我家门前。奥拉夫进了车,并为我开了车门。我进了车然后把我的包放在脚边。车内一片狼藉。早晨的阳光照射着CD盒的集成歌曲,还有火星巧克力棒的包装纸以及半包香烟盒。些许异味。我戴上太阳镜,然后拉下车窗。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重逢 第二部分(4)
“他们看见我们一起上班会起疑心的。”
“什么?”
“上班。他们会起疑心的。”
“噢。”奥拉夫说道。
“你不介意么?”
“不。”
我们开车到了银行的停车场。奥拉夫倒车开进停车的位置,然后我从车里出来。这个时间每个人都忙碌不堪。奥拉夫用胳膊扶着我,引着我通过旋转门,仿佛我自己无法进入似的。透过反射的玻璃门,我看见蕾妮正走在我们身后。
“我得待在楼下一会儿,我等会儿电邮你。”奥拉夫说道。他把我环抱住,然后吻了我。我恼怒地挣脱了他。他眨了眨眼,然后跨步走过大厅。
我和蕾妮一起到达了电梯。简单地问候着。
电梯满员了,在拥挤的陌生人群中大家呼吸着彼此的牙膏和除臭剂的味道。电梯向上攀升着。
电梯一在九楼停下,蕾妮便强行挤出人群然后走进办公室。当我进入办公室时,她已经准备就绪。她接通了电脑和咖啡机,然后拿着钥匙去开橱柜的门。
电脑嗡嗡作响,伴随着栩栩如生的开启声。
“莎宾娜,你昨天把那份委托书发给普华永道了么?我收到一份邮件,他们在追问它现在的状态。”
“委托书?什么委托书?”我问道。
“我昨天让你寄出的委托书。我在你的电脑上留了便条,因为当时有事要走。你有看见,不是么?它就在你电脑屏幕的中央。”
“我没有看见便条。”
蕾妮注视着我好几秒,闷不吭声。“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她最后说道,“所以委托书并未寄出是么?”
“要是我并不知情,我肯定不会寄出去,不是么?”
“糟了!”蕾妮把手放在头上,张着嘴继而又合上,她踱着步。
我看着桌上成堆的传真。有一张便条用回形针别在上面:请于早上十点半前寄出。
“早上好!”沃尔特走到他的办公桌前。
“沃尔特!”蕾妮突然叫住他,“这里有些状况。莎宾娜忘记把委托书寄给普华永道了。”
“什么?”沃尔特随即转过身来。
“不必担忧,我们会处理好的。如果你能给我你的汽车钥匙,我会亲自把它们送过去。”她伸出她的手,但是沃尔特的目光掠于我身。
“我说过很多次了,他们今天获得委托书的这件事很重要。在十点之前。我说过很多次了。”他的声音平静。太过平静了。
“每个人都会犯错误,沃尔特。”蕾妮说道。
“普华永道是我们最大的客户。”
“把你的钥匙给我,我会把委托书的事情解决。”蕾妮看了看表,“我可以做到。”
沃尔特把他宝马车的钥匙放到蕾妮手上。“抓紧时间,小心驾驶。”
“当然。”蕾妮说道。她拿起她的包然后离去。她并没有再看我一眼。就剩我和沃尔特两人。沉默笼罩着我们。
“我对此一无所知。”我说道,“蕾妮说她把一张便条放在我电脑上了,但是事实上并没有。”
沃尔特疲倦地用手梳理着他银灰的头发。
“十点的时候,一些来自意大利咖啡的客户会来,”他说,“你懂意大利语么?”
“不懂。但我会说德语和法语。”
“他们是意大利人,”沃尔特说,“你确信会议室里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了么?”
我点头,然后看着手上成堆的传真。这些传真都要在十点半之前发出去。“泽兹和玛格在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沃尔特走出办公室。
我点击鼠标打开邮箱日历,阅读五月十四日星期五的记录:泽兹请假,玛格去看牙医。太棒了。

重逢 第二部分(5)
我今天早上应该穿跑鞋的,而不是这双优雅崭新的高跟鞋。去前台的路上我活动着手腕,那里意大利代表团正在等候着我。我招呼着他们,用意大利语说着“你好”,然后我又将对话转换成了英语。
我把他们带进了会议室,在那里我已经匆忙地摆放好了牛奶,糖和一盘饼干。我把咖啡端上来,但是他们更想喝茶。
我告知沃尔特他们来了,然后我跑回咖啡机去取泡茶的热水。我冲洗着盛着咖啡的保温瓶,然后将热水一杯杯地倒进去。接着,放进茶包。我都准备好了。
当我最终回到会议室时,沃尔特生气地瞪了我一眼。我把茶水泼在了茶托上。
“不用了,莎宾娜。我们自己倒茶。你也有准备咖啡么?”沃尔特问道。
不,咖啡已经没有了。
“当然,”我说,“等下就拿上来。”
“带块布过来。”沃尔特说道,看着榉木桌上显现的圆圈。
“好的。”我向意大利人微笑着,他们也报以友好的笑意。
泡好咖啡后,我碰巧遇见了办公室外大厅内的其中一位销售助理。
“你有接电话么?电话铃声已经持续响了一小时了。”婷莎说道。
所有的电话都在鸣响着。我惊慌失措,走到我的办公桌前,然后接起第一个电话。
“这里是银行行政办公室,早上好。我是莎宾娜·克洛斯。请稍等。我会帮您接通。”
“这里是银行行政办公室,早上好。我是莎宾娜·克洛斯。对不起,他正在开会。我可以让他到时回您电话么?我会传递该信息的。祝您一天过得愉快。”
“这里是银行行政办公室,早上好。我是莎宾娜·克洛斯。您好,请稍等,马上为您接通。”
这些永无休止着。玛格走进来时,看见了此时此刻的杂乱无章,便开始接听电话。十一点的时候,所有的电话都接听完毕,然后我们去喝了杯咖啡。
婷莎在办公室里溜达着。“斯格诺·艾里斯有打电话过来么?”
“我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我说道。
“我也没有。”玛格说道。
婷莎看上去神情焦虑。“我真的需要他立马回复我,因为我要和股东开会去了。你能确定么?”
她离开的时候看了下传真本。“给艾里斯的传真不在这里。它已经寄出去了,是么?”
我笔直地跳了起来。那些传真!
“该死的,”我说,“整个早上我都太忙碌了,我忘了处理它们。我现在就把它们寄出去。”
“还没有寄出去?”婷莎满脸疑惑,“蕾妮是对的。”她离开办公室时,砰地把门关上了。
“我确定电脑屏幕上并不存在任何的便条。”傍晚时分我告诉奥拉夫。我们点了比萨,于夕阳中坐在我家的阳台上细细品尝着。
“有掉落到地板上么?”
“我没有看见任何的便条。”我说道。
“也许它掉到你桌子底下了。要不就是蕾妮在撒谎。”奥拉夫从桌上拿起放于我们之间的弗拉斯卡蒂酒,然后倒于杯中。“我觉得她在撒谎。”他补充道。
“我也觉得。”我说。
我们一直坐在户外。直到夕阳西下至建筑物的背面,我们才走进卧室。我们*,聊天,取笑蕾妮,然后接着*。我微笑着,但我并不觉得快乐。当奥拉夫离去时--他得去他一个电脑出故障的朋友的家中--我打开电视,并把余下的弗拉斯卡蒂酒喝完。
我喝得太多了。真的太多了。但至少我意识到了。我承诺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并未执行。我的处境在好转。工作之外,我觉得自己更为强大,并且更有精力。但那个晚上,我故态复萌。有关友谊的广告正播放着,哪怕是泡沫剧里某幅感性的画面--任何事--都让我哭泣。无法停止。旧有的悲痛又死灰复燃般地浮出水面。

重逢 第二部分(6)
珍妮电话我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
“你不在床上,是么?”
“不在。我在看电视。”
“噢,真好。我打你电话时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十点了。事情发展得如何?”
“你是说与奥拉夫么?”我问道。然后按着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是的,当然是和奥拉夫的事情。”
“很美好。”我中立地说道。
“快点都告诉我!你和他上床了么?”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是如何度过那个傍晚的么?”
“首先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否与他上床了 ,然后你再告诉我那个浪漫之夜的所有细节。抑或它并不浪漫?”珍妮问道。
“噢,如果你考虑到那个烙饼屋的浪漫程度……”我说道。
这深深地让她震惊了。“他带你去烙饼屋,他疯了么?”
“下一次约会,我会为麦当劳的场合而打扮。”
我们咯咯地笑着。
“因此还有下一次约会。”珍妮说道。
“我想是的,但我并不确定。我们今天早上没有提到这个。”
“今天早上在公司还是在你家?”珍妮问道。
“今天早上在我家,爱管闲事的八婆。他今晚也来了。回答你下一个问题,我和他上床了。”
“幸好你买了那内衣!”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幸好有你。”
“你明天想去赞德沃特海边么?”
“是心灵感应么?我正盘算着将我白皙的皮肤晒得黑些。”
“真棒。别忘了涂防晒霜。警告你,明天我要听你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14
海滩上人潮涌动,但是并没有人满为患。我们找了一个靠近入口的位置,摊开毛巾,为头部堆了个沙枕头,然后从包里拿出防晒霜和太阳镜。我们为彼此的背上抹着防晒霜,继而舒展着四肢。
珍妮满意地赞叹着。“太阳,太阳,尽情地晒吧!夏天真是美好。我想晒成名副其实的咖啡色。我得尽情享受每分钟闲暇的日光浴。”
“然后十年后你看上去就像是个陈旧的的皮包,”我说道,将头枕在胳膊上,“阳光晒在你皮肤上的感觉真是愉悦,让你心情俱佳。”
“所以,我打算知道那些有趣的细节。”珍妮说道,正当我不知不觉跌入梦乡时,“告诉我,*的感觉如何?”
“噢,还好。我想,不错。”我说道。
“你认为不错?耶稣,你有显灵么?”
“是的。”我不得不说。那感觉从我心底流淌而出。我并不打算阐述任何细节。但是珍妮不断纠缠着我,十分钟后,她便从我口中探究出那些最污秽的情节。这真是进步。
“他很不错。”珍妮满意地说道,“你爱他么?”
“我真的不知道。”我起身,将双膝蜷曲于胸部,并将手臂围绕着它,凝视大海,“他令人愉快,但是这又不同于恋爱的感觉。我有无数次想起他,但是我并没有想追随他的悸动。而我对别人曾存在这样的感觉。”
我依旧能回忆起曾经看着巴特的那种渴望的感觉,当他牵起我的手,当我们彼此相伴走在拥挤的走廊上时,那种难以言喻的快乐。那是种极致的渴望,即便是年轻的时候,也再也没有经历过。
“你真爱的究竟是谁呢?”珍妮问道。
我告诉了她巴特。我提及他的事情越多,就愈觉得这些时光恍如昨日。
然后珍妮开始历数她曾经的爱情史,这耗费了更多的时间。
我背靠沙滩躺着,聆听着她的故事,然后感觉脸颊被温暖的阳光照射得很滋润。我用脚后跟在沙滩上凿出一些小洞,海鸥盘旋于蔚蓝的空中,于头顶上空叫喊着。书包网 www.aIhUaU.com

重逢 第二部分(7)
记忆涌现。我十三岁的时候躺在海滩上。那时是夏天,我独处着。我经常独自一人去海边。这里很近而且我钟爱浪拍海岸的图景。
稍远处,一群女孩来到海滩边。伊莎贝尔,米利亚姆还有其他同学。那时,我和伊莎贝尔的友谊并非一如既往,但她也还没有欺负我。
我起身,整理着我的物品,然后朝他们走去。我站在他们面前微笑着,遮挡着眼睛以避免灼热的阳光。我歉意地问着能否可以与他们同坐。我应该坐下来并自信地说着“你好”,但是我觉察出这个团体的首领并不接受这样的自作主张。
伊莎贝尔看着我。我们对视了几秒钟,然后我转过脸去。女孩们将脑袋聚在一起,协商着,简短的讨论之后告诉我不可以。
我回到之前的位置,将毛巾挂于肩上,手持着喷头。我看着自己凿出的洞。风的吹拂让海边骤冷。我转身,离开沙滩,回家。
珍妮坐起身来,她两眼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海滩,将两手撑在身后并倚靠着。我也双手撑后着坐起身来,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两个男孩正走向大海。他们英俊,身材适宜,从他们的举止看出,他们也深谙于此。
“我们去游泳么?”珍妮建议道。
“海水应该很冷。”
“你得经历下。走吧!”珍妮跳了起来,然后拉住我的胳膊。那两个男孩站着,将脚踝浸没于水中。但当我们靠近他们时,他们便瞬间跃入海中。
“噢,”珍妮说道,“来吧,莎宾娜。”
那两个男孩浮出水面,并朝我们微笑。他们的笑容极具*。珍妮潜水了。她的动作真是优雅。此时我能做的也唯有游泳。
我们整个下午都待在海滩上。当我们把冰藏箱和游泳袋搬回车内时,已是晚上七点。沐浴完阳光后,我们的短裤和上装满是沙泥,然后我们驱车去阿姆斯特丹。
“去你那儿吃比萨?”珍妮建议道。
“我得留心所有的比萨,”我说,“我和奥拉夫前天晚上也吃了比萨。”
我们轮流淋浴。
“你是在哪里认识奥拉夫的?你说你之前就认识他。”
我脱去衣服,在热水下冲澡。我告诉珍妮奥拉夫是罗宾的朋友之一。珍妮坐在靠近卫生间的位置上倾听着。在这之前,我谈论着巴特,然后谈论着伊莎贝尔。
“难以置信你认识她,”珍妮说道,“你们以前居然是朋友。我经常看到报道她的新闻。你真的从那时起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不。无论如何都记得不多了。”
当珍妮淋浴时,我坐在卫生间的椅子上涂着脚趾甲油。
“我曾经有阅读过相关的报道,”珍妮叫道,“我不记得在哪读到了,是在某份报纸上吧。是谈论遭遇*待的受害者的,但我并不知晓名字。很久之后他们的记忆才开始复苏。这些回忆让她们完全抑郁,因为她们无法处置心灵带来的创伤。由于各种原因,她们的抑郁因治疗改善,并且更擅于进行调节,于是记忆逐渐明朗。”
“我没有被*待过。”我说。
“是的,我知道。我并没有这么认为。这篇文章是关于抑制的。也许你已经从记忆中驱逐某些东西,那些太过肮脏的东西已经被你抹去。”
我专注地涂着脚趾甲,然后在每个闪光的指甲表面上我都见到了伊莎贝尔的脸。当我回过神时,我看见的不仅是我的脚趾甲,连我的脚趾也是红色的了。
水声停止了,珍妮从花岗岩的淋浴间里走了出来。浴巾正包裹着她。
“你点比萨了么?”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重逢 第二部分(8)
15
我十五岁生日前的一个月,我父亲在工作时被送往了登·海尔德的医院。他犯了心脏病。
我在上德语课时被叫了出去,然后格罗斯必克先生开车送我去双子医院。格罗斯必克先生是学校的管理员。他很严厉,经常跺脚和咆哮。我们都很畏惧他巨大的手掌,他的这双大手经常将打架的男生分开,修补车胎的刺孔以及照料班级里的植物。那时的格罗斯必克先生由于他银色的头发以及雷声般的嗓音而显得老迈且有些古怪吓人。他有辆货车,他每天都驾车从他居住的卡拉特苏格到登·海尔德。在路上,他有时会让那些在狂风暴雨中艰难骑车的学生搭便车。我自己就曾经被他搭过几次便车。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聚精会神地望着肮脏的车窗外。我觉察到格罗斯必克先生在看着我。
“你最近在学校不轻松吧?是么?”
我转过头,难以理解。
“在学校的时候,”他说,“以及现在。”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所以只是点头。
格罗斯必克先生拍打着我的腿,然后他的手在那儿停留了好一会儿。他的手硕大且多毛,我注视着,感觉它的重量正渗入我的大腿。良久他才把手拿开。
之后的路程中我们并无交谈,最后他把我送到了双子医院。
“祝你好运,”格罗斯必克先生说道,“希望你父亲能够尽早康复。”
我爬出车外,看着它驶走。然后我转身,走进医院。
心脏病是严重的疾病,但事实上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父亲的生命危在旦夕。我无法想象,而他在探病期间的举止更加重了我的怀疑。每次我一进入病房,他总是用灿烂的笑容和连串的妙语欢迎着我,仿佛他躺在病床上真的是很可笑。他通过挥手朝着我母亲喋喋不休,他的双手正连着心脏监护器。所以会时常疯狂地敲打着。罗宾会大笑,但是我并未发觉这很好笑。我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父亲苍白的脸庞,身穿的奇怪的蓝色罩衫以及胸前粘着的电极。
那一刻我意识到我是多么爱我的父亲。我原谅了我在学校音乐会弹奏钢琴时,他太过热烈的鼓掌。我甚至原谅了他叫喊的喝彩声,甚于班级同学的狂欢。我原谅他早上起床给我做三明治,把健朗美味的黑面包爆炸成谷粒,我母亲从烤箱里拿出了未切片的面包,我父亲把它切成厚片,将切开的圆形伊顿干酪的大块芝士涂抹在上面。我几乎无法入口,因此感觉被戏弄了,但我宁愿别人觉得是我自己做了三明治而不是让他们取笑我的父亲。我的父亲特意起早为我做了三明治。我甚至没有想到自己动手去做,因为他享受这制作的过程。那个时刻是我们那天唯一共渡的时光,我们两人和平共处着,他常这么说。我母亲并不是一个早起者,而罗宾从不吃早餐。他每天早晨都起得太晚了然后马上离去。我父亲会帮我泡一大壶茶,然后把切菜板放在吧台上。
他习惯于早起。他之前在国家铁路当驾驶员,因此经常早上五点就要离家上班。那时我会醒来。我对时间一无所知,大约六点左右,我会听见他双脚穿着袜子下楼的声音。我会滑向床边然后站在窗前与他挥手告别。不久之后,我父亲便走出家门,但是我感觉自己像是等待了几个世纪,因此我总是心情绝望地走进卫生间。每次跑进卫生间后,我又会回到床前。当我发现错过与父亲的告别时,我会大失所望。我想象着他正抬头望着窗户,然后发现我并没有在那儿与他挥手离别的情景。第二天早上,我依旧重回岗位,摇晃着我交叉的双腿。

重逢 第二部分(9)
自第一次心脏病发后,在他住院的时候,他又经历了第二次细微的复发。但是他顽强地活着。我频繁地探望着他,放学过后或者当我闲暇之时。我经常逃课。
休息时间探访过父亲后,我重回学校,然后发现我的同学在食堂里挤成一团。伊莎贝尔整天都情绪高亢,因为她收到了一件白色夹克衫作为生日礼物。她因为它而备受更多的关注。
当那个团体看见我时,顿时陷入了寂静。紧张的沉默,伴随着抑制的笑意和互换的眼神。为了拖延时间而不被他们欺负,我待在售汤机边然后买了杯番茄汤。我朝食堂其它角落走去,但是那群人还是朝我漫步走来。
“好啊,莎宾娜,你回来了,”米利亚姆发话道,“你销声匿迹去哪了呢?”
“在达克沙丘,”有人说道,“和其他*。”
他们哄然大笑。
“我父亲犯了心脏病,”我说,“他在双子医院。”
一阵寂静。
伊莎贝尔最先恢复了表情。我原以为她眼里会含有些许的震惊,但是她却说道:“心脏病?你会惊讶于这么个大腹便便的人患心脏病么?”
我想起伊莎贝尔与我们一家人去林堡某个度假村时,我父亲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们那年十岁,她发生了痉挛。我父亲花了三小时载车送她,然后回来。我想起无数次他给我们做烙饼,带我们去游乐园以及当场表演魔术给我们看的场景。
我的脑海里不期然地嗡嗡作响。这声音不断放大,然后逐渐变成双眼后的喧哗声,扰乱了我的视线。我的心迅速地怦怦跳动着,胸口疼得厉害,我的手如同利爪般攥紧了手中盛有番茄汤的杯子。
我把番茄汤泼向伊莎贝尔的新夹克衫。她脸上的表情我依旧记忆犹新。她如此吃惊和震怒地望着我,我几乎都觉得是我的过错。直到她的目光穿透我的眼睛,我才知道我惹上大麻烦了。我挑起了战争,战争即将拉开帷幕。
我班级里的女孩堵住了我的去路,当我挤着经过时,她们使劲地掐我拧我。她们戳破了我自行车的轮胎。她们把我书包里的书扔在学校操场上,还撕碎了我的作业。
放学后她们在等我。她们嘲弄我,切碎我新买的上衣,拉扯着我并把我“愚蠢*的头发”剪去了大部分。我跑进学校,跑到了格罗斯必克先生那里。他开着他的货车带我回家,对我说要是她们再对我不友善,可以告诉他。他说他已经把我的自行车推进校内,并修补好了轮胎。他说她们一定是发疯了,或者是她们需要找人查看下脑子。但是他并没有将这些话说给她们听。也许他也畏惧那个团体的力量,或者他觉得能做的也是微乎其微。
自那之后我没有再走学校的主要入口。有时候我会跟随着某位老师走进教师通道。但我还是得穿过操场去取我的单车。
我经常跑去格罗斯必克先生的办公室,但这只是个紧急措施。格罗斯必克先生以他独有的方式安慰着我。他坐着,双手环绕着我,将手垂挂于我的胸前,并会不时地触碰,仿佛是不小心摸到的样子。抑或他会把我拉向他,用他粗糙的双手敲打着我的脖子。在格罗斯必克先生的办公室里,我感觉自己正以别样的方式深陷困境。
一旦他觉得他安慰足矣时,他会让我从窗户逃走。然后我会躲在灌木丛里,直到那群人放弃等我的念头,然后我便骑着被破坏的单车回家。
某一晚在家,罗宾第二次帮我修补轮胎。他并没有质问我,而是抄下了我的课程表。从那时起,无论何时他都会驾着摩托车站在我的自行车旁等候着我。如果他来早了,他就会等我。我们一起骑车回家,他让我倚靠着他的臂膀,并在路上超越伊莎贝尔。

重逢 第二部分(10)
你所拥有的一切,信仰的一切以及让你有安全感的一切怎么可能会一扫而光呢?除非你是个走路耸肩,不得不鼓起勇气吱声并且自己爆发出最尖锐声音的人。
不安全感会侵袭着你,然后它会决定你的举止--你会成为你显现出的那个模样。
有些人迅速适应,有些人则需要时间。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不必忍受那时正遭遇的一切。
16
那个夜晚我难以入睡。我的思想奔驰着,脑海中都是伊莎贝尔的影像,还有母亲曾对我的教诲。“莎宾娜,你对友情太过忠诚了。”她曾说道,“你得多为自己考虑。”
自那以后,我一切的友谊都变得很肤浅。珍妮是第一个打破这种格局的人。当时我们刚在银行任职,她接到一个来自医院的电话。她父亲中风了。我看见她的脸色惨白如粉笔,于是便扶她坐下,并递给她一杯水。我向沃尔特解释发生了什么,并安排其中一位销售人员来处理办公室的业务,然后带着珍妮去了急诊室。当我正转身离去时,珍妮拉住我的手说道:“谢谢你,莎宾娜。”
这是她说的所有言辞,但是她嗓音中的颤抖感染了我。给予帮助比获取帮助的感觉更好。傍晚时候,我电话了她并持续如此,直到她回来工作。别人需要你并且感谢你支持的感觉是如此奇妙。
珍妮的父亲在那场中风中存活了下来,虽然身体部分瘫痪,却也不是原来的他了。从那以后,我和珍妮便不再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当她全心全意照顾她父亲的时候--她母亲已经过世了,她并没有任何的兄弟姐妹--我童年时的记忆将我推入了黑洞,直到数月后我才能起床。除了和心理医生对话之外,我几乎足不出户。那时,未来看上去惨淡无光,这让我诧异万分。一年之后,我才得以好转了很多。要是我能彻底平静地远离过去,我的情况会更好。我的心理医生并没有从我身上得出任何结论。但是自我遇见了奥拉夫之后,任何事都不曾让我踌躇不前。门敞开着,我得走进去依次处理每段的回忆。心理医生说得对:你可以尽你所快地驰骋,但终有一天你还是会被你的过往羁绊。
在床上辗转两小时后,我最终放弃了。然后我将双腿搁置于床沿。厨房的窗户显得突兀且黑暗,反射出我苍白的脸庞以及褶皱的体恤衫。我打开冰箱拿了一杯牛奶但是我的目光却落在半瓶红酒上。不久我就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第一口的感觉总是最佳的。我感觉到这冰冷的液体流淌进我的嗓子内,我闭上眼,然后心满意足地叹息。又一小口。
我靠着吧台然后凝视着深色的夜空,晚上有气流,我的脚开始变冷,胳膊也开始泛起鸡皮疙瘩。酒也是冰冷的但却温暖了我的心,它将黑色窗户上隐现的图像驱散一空。
我又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酒精开始发挥作用,第三杯酒下肚后,我跌跌撞撞地走向床,最终跌入梦乡。
第二天我头痛,胃疼并且呕吐得厉害。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宿醉,但是紧接着的一天,我依旧病得很厉害。于是我打电话到办公室。
“胃病,”我告诉蕾妮,是她拿起的电话,“我胃疼得厉害。”
“噢,”她说道,“这是突发性的吧?马上会康复的。”
我爬回床上,蜷曲着双膝,为了减轻腹部的绞痛。
然而,那一阵痛楚让我不得不起床,然后我走向卫生间。一切都显得永无止境,昨晚我的烤三明治,酒依旧是更充沛的酒。我用一只手撩起脸上的头发,然后朝着洗漱池呕吐,并试图掩盖散发的味道。但是太晚了,一股难以入鼻的臭气开始弥漫于我。呕吐完后,我不住地喘气和流汗,从门厅的碗柜里拿出一个水桶,装满水,并倒入了足量的新鲜洗涤剂,拖起地板来。我快拖完的时候,又一阵绞痛向我袭来。书包网 www.aIhUaU.com

重逢 第二部分(11)
有人按门铃。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我按了对讲机按钮,问道:“谁?”
“卫生安全所。我能上来么?”
卫生安全所。他们真神速。我按了下按钮,然后听见楼下门开启的声音以及走上楼梯间的厚重的脚步声。一个黝黑、健壮的男人携带着文件走了进来。
“莎宾娜·克洛斯?”
我转身又跑去了卫生间。那个男人在门厅里等候着,但不一会儿,我听见他走了进来,坐在起居室里等着。
坐在卫生间里被胃痛折磨,并伴随着所有的声响和臭味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而在几米远的地方某个全然陌生的人却在耐心地等待你呕吐完毕。我洗了下手,几乎不敢走进客厅。
“噢,噢。”当我出现时那个男人说道。
“胃痛。”我说道。
“看上去确实是。你的雇主让我们做个紧急检查。她不相信你生病了,很明显她担心得毫无依据,你认为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工作呢?”检查员斟酌着他的言辞。
“我怎么知道呢?我只是打电话说我病了。”
他写了些东西,然后慈父般地看着我:“在家休息几天。”
这正如我所想的。那个检查员走了,我像个老妇人般跌坐在沙发上。紧急检查!这样的不信任足以让我再次被胃痛困扰。
直到周三早上,胃痛才渐渐平息,每次只是些微小的疼痛。当电话铃声响起时,我蹒跚着去接听,两脚发软。
“莎宾娜,我是蕾妮。我想知道你正在做什么。”
“身体不适。”我唐突地说道。
“身体还没好转么?”
“事实上还没有。”
沉默。
“那真是奇怪了,”蕾妮最终说道,“我刚打电话给我的医生,他告诉我说这种病症最多持续一至两天。”
“你打电话给你的医生?”我重复道,大吃一惊。
“是的,我觉得你病假的时间似乎长了点,所以--”
“今天只是我休病假的第三天。”
“坦白地说,我希望你今天早上回来工作。不过没关系,你可以等银行放完假再回来。”
我难以置信我所听到的一切。“蕾妮,我会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回来工作。如果你不相信我生病了,你为什么不过来核实下呢?这儿有宜人的味道,已经不必每次清理厕所,所以呕吐物的屑末依旧还在水池边,我会将其保留更长的时间,然后你可以直接过来参观下。我铺着的亚麻床布仍然还在某处的一隅,所以……”
嘟嘟,嘟嘟,嘟嘟,蕾妮挂了电话。我把电话放下。至少半小时后,我的手才停止颤抖。
奥拉夫下午打电话过来,温柔地关心着。他要过来但是我不让。我的房子乱成一团,而我看上去也委靡不振。
尽管后来我感觉好多了。我细嚼慢咽的三明治还有罐头汤碗仍被放置着。然后强烈的饥饿感突如其来,于是我搜索了下冰箱。我狼吞虎咽地吃着任何没有过保质期的食物。那些奶酪像是身着安哥拉羊毛的上衣以及从纸盒里倒出的大块的牛奶。我从厨房的橱柜里拿了个垃圾袋,然后把这一切都倒了。我在洗涤盆里装了肥皂水,并把冰箱擦洗干净。我找了所有我能找到的洗涤用品着手处理浴室。我把一切都丢到窗外,换了我的床单,让洗衣机开始运作,并在卫生间喷洒漂白剂。我趋于疯狂的状态。我扔掉了所有堆在我衣柜底部的鞋盒,并处理积于墙角的灰尘。我擦拭了留在衣柜上的指纹以及壁脚柜的尘埃,然后我卧躺着去够床底下的灰尘。我的房间没有太多的储存空间,所以我把盒子和塑料袋都堆放至我的床下。我并不知道那里到底有些什么。我只知道在那儿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并已经好多年没有处理了,但现在看来这些让我无法接受。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拉出来,擦去盒子上的尘埃,然后打开它们。旧的步行靴,练习簿,当我决定学下防身术时的那短暂时间里购买的崭新空手道套装,一个帐篷,一张已经干瘪的充气垫床,以及满满一袋子的木棒。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重逢 第二部分(12)
然后我瞥见了装着日记本的盒子。我还以为它们被放在阁楼上了。突如其来地面对那些熟悉的自制封面让我顷刻战栗。
我的日记。当然我并没有忘却它们的存在,但是我从未想起去翻阅它们。我大概知道里面写着什么。至少,我认为我知道。
伴随着好奇心,我拿起放于最上面的日记本。封面是印有玫瑰图案的布料。我恍如看见自己仍坐在桌前制作着它。那时我多大呢?大约十四五岁的光景吧。
日记从一月一日开始记录,是我有条不紊的作风。如果可以,我宁愿苦苦思索然后用这类的日期开始每段新的日记。
那时我十四岁。我迅速地翻阅着日记本。这本日记贯穿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并没有写太过冗长的记录。那些记录并不连贯,并且言简意赅,这更像是本笔记本。
我拿着日记本来到客厅,然后在沙发上伸展四肢。
我学校的课程表贴在日记本的首页,提醒我下一学年的日程表则粘于背面。数年前学校的课程和教室已经从我的记忆中渐渐消散,而现在我又重新见到它们,又有写作业的紧迫感。当我快速翻阅时,我的大脑及时地反应着。在每篇日记边上都会有朵小云,或者有个小太阳,或者两者皆有或者还有雷阵雨。那时我常常这么做,却不知道是何缘由。
我的视线在字里行间中游走,游走于熟悉的圆形字体。我坚信那是用蓝色的钢笔书写的。我漫不经心地阅读着,担心着也许会不期而遇着什么。
并无特别。
关于我上学迟到的暴风雨,关于变幻的风阻止我回家的路途,关于放学后我从图书馆借出的书籍。没有描述伊莎贝尔的笔墨。
我翻到五月八日,星期五,伊莎贝尔失踪的那天。
倒霉的一天。郁闷周末结束了。我回到家了,打算洗个澡。我用力地骑车回家,现在已经大汗淋漓。要是我能住得离学校近些就好了。
仅此而已。没有提及伊莎贝尔。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还并不知道那天有何与众不同。但是后来的日记里也没有再出现她的名字,只有小小的太阳和云朵,再无其它。
我画于日期旁的小太阳引起了我的注意。是个晴朗的日子。一年中温暖的时光。我记得奥拉夫也和我说过,在他数学考试时,体育馆很是炎热。
倏然间我坐立不安。那天并没有风。天气宜人。那为什么我会如此迅速地骑车回家呢?
17
整个下午以及傍晚我都在冥思苦想着这个问题。我试图对桌子上的花朵日记视而不见。我甚至把它重新丢回了盒子里,但是又再次把它拿了出来。阅读日记会加速着原本动态的事物。于是,对于过去的追溯已经无法停止。回忆仿佛远远少于九年前的光景。自伊莎贝尔失踪,已经经历了这么遥远的时光么?
我最后一次见到巴特后,已经越过很漫长的时光了么?我突然开始怀念巴特。我知道这很疯狂,但是我不可抑制地怀念。我总是偶尔陷入怀念的思绪中,我一旦放纵它,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阅读我日记的时间越长,情况就变得越糟糕。我猛地把书合上,然后把它放回盒子里,并把盒子推进床下。回到现在。
我很早地上床,但是今晚却无眠。伊莎贝尔又再次出现在我的梦中。我重生于充满疑惑的白天,而现在一切又重新奇特地铸造。我惊讶于参天大树的树冠能够如此遮天蔽日。天空一定是蔚蓝色的,因为即使就在树荫下也觉得炎热难耐。鸟儿温柔地鸣叫,而海浪在远处重重地拍击着沙滩。我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徘徊着。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重逢 第二部分(13)
然后我与伊莎贝尔面对面着。她在空地上站立着,面带微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朝我微笑,我很恐惧。随后我意识到她并非在朝我笑着。她甚至没有看到我--我仿佛是无形的。我环顾四周,然后看见树木间有个男人的身型。伊莎贝尔正对他说着什么,然后他也回以些话语。他的嗓音低沉且富有磁性。我熟悉这声音。然而,还是有些迥异。鸟儿停止了鸣唱。他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然后走向伊莎贝尔。我知道他打算做什么。我确信我正看着一部曾经看过的电影。他来到伊莎贝尔面前,把她按在地上掐着她的脖子。他使尽全力地压着她,然后不停止地压着,压着。
我无法见到伊莎贝尔的表情,但是我能听见她嗓子里发出的快窒息的声响,我见到她正用手猛拉着那双攥着她脖子的强有力的手。我束手无策着,是否应该拉响警报,还是朝那个男子背后扑去,抑或是其他。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站在那里,观望着,然后缓慢地拖着脚步回到树荫下。我并不觉害怕。我认识那个男子,我难以想象他会对我做什么,幸好他并不知晓我正目击着一切。
他永远消失于树林中,我站在那里看着躺在空地上静止不动的尸体。看着沙土中那张扭曲且毫无生机的脸,看着那几分钟前还藏有伊莎贝尔的躯壳。我跑开了,踏着沉重拖沓的脚步跑进树林,仿佛我的鞋底沾有胶水似的。每次当我环顾四周时,我就看见空地上伊莎贝尔的尸体。无论我跑得多么迅速,我依旧还是无法逃脱。
然后我醒了。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旧正躺在漫长的黑夜中。梦,这只是个梦。我的T恤衫已经被汗浸湿,头发也已经粘在额上。我掀开被子,感受着夜晚的凉意并逐渐苏醒。黑暗从深黑色过渡至深灰色,随后我的床、衣柜,堆满衣服的椅子以及墙上的相框照片的轮廓开始渐渐显现。
这只是个梦。
压迫且让人惧怕,这已不仅是个梦了。
我倒了杯水。我正想着喝杯酒。但我得先喝口水漱洗下我干涩的嗓子。
我靠在吧台上啜饮着冰冷的弗拉斯卡蒂酒,然后想着那个梦境里的场景。我知道谋杀伊莎贝尔的那个人是谁,但是醒来时却又记不分明了。那意味着什么呢?我目击了谋杀案,而我的无所意识又试图让我了解些什么呢?如果说从那天起我几乎不记得些什么了,那为什么伊莎贝尔遭袭时我却在案发现场附近呢?
另一方面,如果你梦见的一切都真实发生了,你会惧怕做梦。如果凶手真的从伊莎贝尔身旁离开,我应该会发现她的尸体。梦境里的一些情节并非合乎情理。
我喝完最后一口酒,关上灯然后重新上床睡觉。我爬进被窝,幻想着摒弃那个梦。但是我却无法做到。
第二天我很早地醒了。太早了,但当我睁开眼,我就知道我再也睡不着了。
今天是耶稣升天节,公共假期。真幸运我不必蜗居于此。我得重回登·海尔德。我并不知道我要找寻什么,但是我感觉得到过去的离心力。
某些事物告诉我九年前的五月八日我并非什么都不记得。我在那里么?我知道谁是凶手?这就是我封闭自己记忆的原因么?
我的汽车里没有空调装备,在我到达阿尔克马前我感觉到汗液已然从我胳膊下流出。当我驾车驶进登·海尔德时,才九点半,天气炙热。我把车窗摇下,缓缓开过市中心。现在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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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第二部分(14)
我沿着那条长长的熟悉的街道开向学校的教学楼。我还看不见它,但是我看见我们曾经休息时闲逛的公园,夏季的时候我们经常躺在公园的草坪上。也就是说,我十二岁的时候,还是有些朋友的。
我向左转弯。一座高大的红砖教学楼映入眼帘,时光正渐渐远离。
我在街边停车,然后走出车外。我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从我父母离开这座小镇的那天起,我便发誓再也不会重回旧地。但现在我又再次来到这里,我一如之前那般心剧烈地跳动着。
我穿过街道然后走到学校操场。
那个女孩在那里。在我遇见她之前便已经感觉到她的存在。她就端坐在单车的行李架上,厚重的书包放在她的脚边。她看上去正全神贯注地写着日记,其实不然。她实际上正警觉于远处的那个群体,以及她周身的空间。如果她会吸烟,她会点根烟来掩藏她的不安,但她唯有日记本。也许这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一股无形且难以言喻的力量驱使她开始走向那群体的边缘。
我有将双臂环抱她的冲动。当我穿越学校操场时,我装作不经意地站在她的身边。
她抬起头但是一言不语。她的目光正闲看着学校的操场。
我该和她对话么?
我犹豫不决地看着她。她捕捉到了我的目光,转过脸继而又重新看我。她神色谨慎。
“你好。”我说。
“你好。”她的声音中带着怀疑。
“你不认识我,”我说道,“但我很熟悉你。我想问你些事情。”
她只是注视着我,充满戒心。“什么?”
“一些关于伊莎贝尔·哈特曼的事情。”
沉默。
“你认识她,是不是?”
她把头转过去。
“伊莎贝尔失踪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谈论她。”
“为什么不呢?”
“她死了!谈论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她耸了耸肩:“她一定是死了。她已经消失太久了。”
“你认为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她的男朋友知道些什么。”
“哪个男朋友?”
“那个打算在海滩约见她的男朋友。”
“她是去海边约会么?在她失踪的那天?和谁约会?”
她用她清澈的蓝色眼睛看着我:“你知道是谁。”
我怎么可能已经全忘记了呢?那天在达克沙丘边的小吃店伊莎贝尔打算约见某人。我听见她正与她团体的成员谈论着,她说她会和他断绝关系。她想终结双方的交往。要是他知道了那会多难受啊。她嘲笑着他,我惊呆了。我想我知道她会去见谁,但希望是我误解了。伊莎贝尔拥有着一群出色的男生,但是我的内心却期盼着其中的两人能免于她的诱惑。这就是为什么那天我会尾随她的原因,而并非我热衷于骑单车经过沙丘。我想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谁,或者更为准确地说,她曾经的男朋友是谁。我小绕了些远路然后到达了小吃店,但是未见一人。我查看了通向树林入口处的儿童农场,瞥见某人穿着熟悉的白色皮夹克衫走到拐角处。有人和她在一起。我骑车到达我所见的位置时,两人都已经消失不见。
剧烈的疼痛击中了我的大脑。画面消失了。那个女孩在我未加留意时也已消失不见。
我回到我的车上,头嗡嗡作响地疼着。一辆冰淇淋车驶过学校,于是我示意它停下。
“女士,要冰淇淋么?”男子问道。
“是的,我要香草冰淇淋。”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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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第二部分(15)
“不。”我说,“不必了。”
我付给他钱然后向我的车走去。伴随着车门的开启,一股热气也倾涌而出,我享用着冰淇淋,打开收音机,发动引擎朝家的方向驶去。
18
第二天,我不得不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办公室。我去晚了,但是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这样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什么时候到达的。我拿起我桌上的一个信封。上面用斜体写着“莎宾娜”三个字。
我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并没有署名,但我认出是蕾妮的字体。
莎宾娜,
请你以后在家而不是工作时寄你的私人邮件。看起来你并没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
我端详了纸条好一会儿,然后把它撕碎。我把碎片放入一个信封内,写了蕾妮的地址,然后丢到她桌子上的收文盘里。
所以,第一封邮件已经被予以回复了。
同时,我的邮箱爆满。大多是与工作相关的邮件,但有三封邮件来自奥拉夫--两个笑话以及一封邀请我生日外出的邮件。我回复了他一封邮件。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快到了?
你的日历上有。
我们有什么打算?
惊喜……
让人兴奋!
我开始整理在我桌上摆放的大堆邮件。
泽兹进门,全神贯注地看着本旧文件。
“蕾妮在哪儿?”我问道。
“和沃尔特走了。”她站在她办公桌的边缘。“莎宾娜,”她说道。她的表情很不自然,“我只是想警告你。”她说。
“有关什么?”
“有关对你的一些看法。大家都觉得你并没有对工作体现出足够的尽职。事实上你只工作半天,但是你的工作中仍然有大量的错误。这会让人厌恶。”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条勒紧的带子环绕着我的腰,让我无法喘息。
“大家认为你做作。你可以当是笑话。”
“公司的医生建议我工作半天的。”每吐一字我都得深呼吸下,“整整一年我几近崩溃。早上的工作消耗了我所有的能量。”
“我了解,”泽兹满是同情地说道,“但是大多数人认为只有当你戴着呼吸机时才算是生病。如果你不是如此,他们会让你接着工作。这是蕾妮所认为的,而她现在正拉拢更多的人站在她的阵营。怎么回事?你需要些水么?”
“请给我些水。”
泽兹给我拿来些水,然后我喝了几口。
“你没事吧?”她问道,“你突然间脸色苍白。”
“现在没事了。”我把椅子拉向我的办公桌,“泽兹,谢谢你。”
早上接近尾声的时候,沃尔特和蕾妮回来了,谈笑风生。
泽兹正在归档文件。当蕾妮看见我独自一人在办公室时,她的笑容立刻隐去,然后坐于电脑前。她从她的收文盘里打开了装有碎片信纸的信封。她默默无言,我也一语不发。沉默如铅重般笼罩于我们之间。
我的工作中存在太多的错误,这千真万确。我把传真传输至错误的地址,把文件整理到错误的地方,我的便条中也遍布错误。我摒弃了我脑海中其他的念头而专注于工作。一段期间内一切正常。我会把寄出去的传真再检查一遍,将我桌子上的文件按优先顺序整理到位。
随后,蕾妮雷厉风行地走了进来,然后大声质问道为什么那个递快件的人整个早上都在等着办理事务。
“我有要求你加快速度,莎宾娜。”蕾妮说道。罗伊满面通红地看着我,带着些许兴奋的失落感,“罗伊,我马上就把这事情办妥。我应该核实下这是否已经完成。”
“这并不是你的过失。”罗伊愤愤不平地说道,“你应该相信她能够完成至少一件事情。”

重逢 第二部分(16)
蕾妮说了些安慰性的言辞,然后走出了办公室。罗伊和她一起走了出去。我听见他们在走道上压低嗓门说话的声音。我双手颤抖着。
泽兹和玛格在办公桌前继续工作,她们俩面无表情。
“我真的无法记得她的要求。”我说。
“我听到了,”玛格说道,她并没有将视线离开显示器,“那时你正站在传真机旁。”
“她是在要求我做么?针对我而言?她有注视我或者叫我的名字么?”
玛格转过她的椅子:“天啊,莎宾娜,从现在开始事情该如何发展呢?难道我们得站在你的面前注视着你,叮嘱任何事前都得先呼唤你的名字?”
“显然是。”
“那我并不理解你现在在这儿所做的。”
泽兹投以我抱歉的目光:“莎宾娜,你确实没有集中精力。大家都注意到了。”
我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抑制了我的感受。“这是有缘由的。”
“缘由?”玛格说道,“因为在家休息了一年?有些人只是懒于工作。”
她的话语在空中*裸地悬晾着,在打印机,电脑和突出的橱柜之间回荡。就在这时,婷莎和卢克刚到,并继而停步。他们环顾四周,瞬间便消失了踪影。我们听见他们在走道中窃窃私语着。
我走向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在冰冷的凉水里浸湿着我的手腕。我不可抑制地颤抖着,然后我愈发觉得眩晕。我的脑袋开始变得沉重,眼前闪耀着金星,我的肺部正迫切地需要着氧气。我越快地呼吸,越觉得自己缺氧。我从筐里抓出一个塑料袋,蹒跚地走进卫生间的隔间,倏地跌坐在马桶上,朝塑料袋里吹气。如此反复。
当我回到办公地点时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莎宾娜,你跟我来。”当我坐回电脑前时蕾妮对我说道,“我们去下会议室吧?”
“好的。”我保存了我予以完成的文件,向后拉开椅子,翻找着放在办公桌上的工作纸,然后我注视着蕾妮,仿佛我中途已经把她遗忘似的。她就在我办公桌几步之遥的距离,期待我跟着她走。她恼羞成怒地回过头来。
“你想和我谈论些什么呢?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告诉你这不需要花很长的时间。”蕾妮厉声说道。
我们走进了曾经我面试过她的那间房间里。蕾妮开着会议室的门,似乎昭示着我将会被监视着一样,然后她又关上了门。她拉开了椅子,然后坐着。她犯了个错误。于是,我坐在会议桌边,这样我就可以俯视她了。这显然激怒了她,但是我可以坐在我想坐的任何位置上。
“我会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谈论下你现在的工作表现。”蕾妮说道,“我知道你病假了很长一段时间,重回办公室适应环境需要些时间。这就是我给你时间适应的理由。我能理解你会从简单的事情开始做起,但是让我困惑的是你却一直如此。你出现在咖啡机前的次数比你在办公桌前所待的时间还要频繁,我注意到你总是十二点一刻就拎包走人。然后这几天的病假……”
我的脑海里血液奔腾着,我的嘴干渴得厉害。我得想个对策,一个回击,将蕾妮看似构建合理的控诉完全摧毁。
“并非只有我一人如此认为,其他人也是。”蕾妮说道,“其他人我指的是玛格和泽兹。我们达成一致地决定要考核你的工作表现,并且将于两周后给予反馈。”
我难以置信。愤怒一发不可收拾,然后我的嗓音如我所想的提高了好多:“难道你不相信你自己的评判能力?”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重逢 第二部分(17)
“这与评判能力毫无关系。我们是同事,我们如团体般的分工协作。”蕾妮说道,“恐怕你是对我的升职有所质疑。这就是为什么我让玛格和泽兹也监视你的确切理由。”
很疼。如此的疼痛。
“相信我,这并非我所想。”蕾妮说道。
我不知道如果我扇她耳光她会有什么反应。她一定很享受在曾经亲自培训过她的人面前展示这样的权力。那个人当年将她庇护于自己的羽翼下,谆谆教导着她法语,以致于当她在电话里与法国客户交谈时不会显得那么拙笨,那个人还支持她对抗着沃尔特。
我后悔了,万分后悔。
“如果你有任何的疑问,你可以说出来,莎宾娜。”蕾妮说道,“我知道你在这里工作的时间比我长久,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如果你没有生病你就可以获得我的职位。”
“我从未觉得你的职位确实存在过。”
“我们需要人来做些事,沃尔特认为我是最合适的人选。”蕾妮说道,“你得学会生存之道。因而,这就是我所想说的。稍加区别地对待工作,事情就会好转。两周后我们会再就此进行商榷。还有别的什么问题么?”
我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的郁结,几乎无法承载。
19
周一我就二十四岁了,我在脑海中构思着生日时的模样。我前天做了苹果馅饼。我钟爱烘焙。我曾经烘烤了很多糕点,但自我上次开始陷入削苹果、筛面粉和搅鸡蛋的麻烦时,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放着诺拉·琼斯的歌曲,在花岗岩厨房里转悠时自顾自地哼着。当我加热烤箱时,这个房间里充斥着阳光的微粒,我不得不大敞着房门保持足以忍受的温度。我捧着一盆苹果走上阳台,坐在白色编织的沙滩椅上削着苹果。
我的阳台很棒。因为我没有花园(我真是太想要个了),我在这两米的阳台上耗费了我所有的创造力。天竺葵和灯笼海棠盆栽悬挂于栏杆上,阳台上到处都是赤陶罐的香草和薰衣草,几乎没有余留可以坐下的空间。太阳剧烈地照射着,透露着丝丝地中海的味道。
我应该买些蛋糕的,但是这还不如让自己的食谱和原料发挥用处。按照我母亲的烹饪方法,我把一大杯的柯纳克酒倒在大量的苹果和葡萄干上。
那样的味道可以让你想起你人生中某段特殊的时期。我不得不闻着重新送去体育馆的跑鞋的味道,然后站在一旁,徒劳地等着某个团队将我选上。而家中制作的苹果馅饼的味道把我带回了我十四岁生日时的场景。
我母亲常常引以为豪自己在家做苹果馅饼而不必在外购买。那一年,我们整周都在招待宾客,因为总是有人缺席不来,所以我们每天都在招待,而我母亲不得不一直烘焙着。那周周末,我已经再也无法忍受苹果馅饼的味道了。
我期待我十四岁的生日可以在学校不被注意地度过,然而还是发生了些事情,于是让一切都遭遇了变化。
那星期的起初,伊莎贝尔发生了一场痉挛。她面露可笑的表情,咂着嘴并舔着唇,她的呼吸颤抖着。她在操场中央昏厥了。其他女孩们震惊地向后退着,还有一些则靠近她痉挛的身体蹲着,然后无助地望着她。整个片段持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而那时我把我的外套盖在她的头上然后找了辆就近的单车把她带走,这样她就不会自伤了。
整段时间我都坐在她身边,然后与她对话。这并不是一次恐怖的痉挛,我可以从她眼中看出来,因而每句触动的话语都已传达。

重逢 第二部分(18)
逐渐地她的四肢停止了痉挛,然后她整个身体都开始放松。当她挪步开始站立并示意时,我帮助她起身,一如我多年所做的那样。她把她嘴角唾液的痕迹擦拭掉。她总是若无其事地起立,就此讲些笑话,然后回去重新主导对话。这一次她实在需要一些时间走到格罗斯必克先生的小屋。
我把伊莎贝尔带到他的房间,然后擦去香烟灰以及他工作服上留有的半干的口香糖。
“我要带你回家么?”格罗斯必克先生问道。
伊莎贝尔并不想被送回家。我陪伴着她直到她好了许多,我被赦免不用去上英语课。
“你是个很好的朋友。”格罗斯必克先生说道。
我和伊莎贝尔并没有看着彼此。当格罗斯必克先生让我们独处时,我们也一言不发。我们一直都待在那里。我照看着她,并给她倒了杯水用以送服药物。只有必要时我们才会进行对话:“我想要杯水。”“谢谢。”“感觉好点了么?”还有“是的,我感觉好多了。”
然后我们去上数学课,这天余下的时光里我还是被忽略了。但我得到了我班级同学们的尊重。我没有听见传自背后的讥笑声,书本还依旧在我的书包里,当下课休息时我去买饼干时我的钱包也依旧是鼓鼓的。整周他们都放任我一人。我难以置信。慢慢地但又是理所当然地,我以为正靠近着这团体的边缘。他们接纳我了。
我适应着放学后从主要入口处走出的感觉。那个团体正抽着烟,如平常一般在楼梯口闲聊着。伊莎贝尔抬起头,她的目光触及我的眼眸。但是她默默无言。
我生日晚会的邀请书在口袋中跃跃欲出。我考虑着是否邀请他们,但是觉得希望甚微。我鼓起勇气,然后拿出整齐的写好地址名字的信封。
“下周我过生日,”我说,“我会开个生日晚会。希望你们能光临。”
我给他们每人一个信封,然后挥手告别,去取我的单车。我不敢朝周围看,直到我离开了学校操场。我的背后是一片沉默。
整周我都在担忧着我的生日晚会,我父亲忙着购物,我碎碎念地想着该如何说服他买红酒和啤酒,以此让晚会顺利开幕。我父母并不钟爱酒精。然而,父亲出乎意料地善解人意。他添加了超市里的罐装啤酒和几瓶相对廉价的红酒,也并不埋怨我要买昂贵的法式奶酪。
晚会的当天,罗宾和一群朋友在一起--我记得奥拉夫应该也在那里--在花园里挂着灯,并把车棚清理干净,这样就可以用来做酒吧。
他们拿出手电筒来,为了黑夜的时候可以照明,而侯爵式的帐篷是为下雨而准备的。
我很开心傍晚的时候他自己出去了。
而他的朋友们也并未亲见那天我的晚会是如此死气沉沉。
我更情愿我父母也出去了,这样他们就不必那天傍晚时分在我身边做着小心翼翼的举止。
我等待着。
无人前来。
我买了羊角面包作为我生日当天的早餐。当这诱人的味道弥漫之时,我也已穿戴整齐了。我榨了些橙汁,给自己倒了一杯,并将冒着热气的羊角面包放于桌上。第一个很美味,但是吃完第二个后我便觉得有点腻了。我按计划早早地去上班。
如果这天是你的生日,你会发现无论是提出吃美味的菜肴或者列出一份予以送达的糕点名单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我传递着需要签名的信件,仅此而已。
这一天不尽完美。我越努力,所犯的错误就仿佛越多。整个早上我的手都在颤抖着,每次只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都会跳起来。专注于我的工作开始变得越来越困难。我小心翼翼地做着每件事--满脸的怒气,抑郁的嗟叹,罗伊鬼祟地在与蕾妮小聊着。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重逢 第二部分(19)
我复印完一堆文件,却把它们排错了顺序,并遗漏了一些页数,于是他径直走向蕾妮。当我从咖啡机前选咖啡时,我听见他们在喃喃地抱怨着。
“把它们给我,”我听见蕾妮说道,“这是个复杂的工作,罗伊。”
我听见他们大笑,然后罗伊走到过道上。我们注视着彼此的脸。他嘴角的笑意骤然消失,然后他仓皇离去。
早上快结束的时候,我看见奥拉夫正在走道上。
“嗨!”他叫道,“生日快乐!”
他走向我,并吻了我。
“我今晚在德克洛斯预定了位子。”
过道上黯淡的颜色倏然间变得明亮可见。当罗伊经过时,我笑着回了办公室。
“发生什么了?你是在庆祝什么吗?”
“不。”我不屑一顾道,“没什么。”
20
当我下午回到家时,我依旧能闻到苹果馅饼的味道。我父母寄来一张卡片:生日快乐。真可惜我们不能一起度过。我们不久会来看你。
我把卡片支起在壁炉台上,按了留言机的播放按钮,然后听见我哥哥深沉的声音。当我脱下外套泡茶的时候,我把他的信息重放了好几遍,只为让他的声音能够将我围绕。
当我在清洗时,电话铃声响了。我让它转成留言机播放。是珍妮打来的。
“嗨,莎宾娜。生日快乐!我今晚过来,可以吗?如果你有别的安排,比如说是以”O”字母开头的人,给我回电。不,发给我短信--我等下开会。噢,对了,另外告诉你件事--我在上浏览时,发现有个关于伊莎贝尔的网站。是他父亲建立的。我想你该知道这件事。”
我需要知道么?我坐在餐厅桌边的椅子上。我拿起电脑旁的手机,然后发短信给珍妮。
今晚和奥拉夫共进晚餐,一起么?我也会问泽兹的。
让我的电脑正常启动着实需要花些时间。在上,我在黑白照片中立即辨认出伊莎贝尔来。我点击了她的照片,然后她失踪的情况在屏幕上一目了然。其他一些失踪人员照片旁会有已经逮捕的嫌疑犯的照片。有一个人格外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男子大约三十的年纪,金发,有着张狭长的脸。他鼻子间以及他嘴角深深的皱纹让他看起来过早地衰老。
我阅读了随图的文字。杰克·凡·福莱特,被控告谋杀罗萨列·穆迪克。1997年的夏天,他*了她,并将其勒死于卡拉特苏格附近的沙丘。随后,他死于监狱中,并没有供认涉嫌参与的其他失踪女孩的谋杀案。
我的目光落在伊莎贝尔的父亲所建立的一个网站链接上。于是,我点击了它。
伊莎贝尔的名字占据了整个屏幕的宽度。在右侧有着她最近时期的照片,这看上去像是在她家的后花园里照的。
这是我的女儿,她叫伊莎贝尔·哈特曼。她消失于1995年5月8日,年方15岁,行踪全无。自此以后,我们没有她任何的下落。我们创建这个网站是希望能获得更多有关我女儿的信息。我们真诚地希望可能知道有关伊莎贝尔失踪线索的人能联系我们。
洛克和依撒伯·哈特曼
在另一页记录着伊莎贝尔失踪的时间明细。她最后一次被见是在下午两点的时候,是她的女朋友M见到的。随后,她们各自回家,便再也没有别的线索。
我研究了从学校到沙丘的路线。我听见风在树顶吹拂的声响,那清晰可见、栩栩如生的画面如泡沫般跃然而出。一切又重现,这俨然是部电影,而我就仿佛是置身其中的主角,只是,我忘记了我的路线。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重逢 第二部分(20)
足下的苔藓是湿润的,树枝擦刮着我的皮肤。树下黑暗一片,但是我眼前有片空地。我无法合适地排遣向我袭来的焦虑,仿佛我的脑海中隐藏着一个秘密。
我在沙滩空地的边缘,藏身于绿色的树冠之下。我朝前迈了一小步。
停。
不再走近。
停止这部电影。
我关闭了伊莎贝尔的网站,并下了线。我双手颤抖着。
在厨房里,我告诉自己,只需要一杯酒。我缓慢地啜饮着,双眼紧闭。然后又喝了一杯。毕竟,今天是我的生日。酒流进我的喉咙里,然后我的焦虑感在安心的迷糊中被厚实地遮盖起来。在起居室里我倒在沙发上,头脑一片眩晕。
酒在白天的日子里预示着美好。这是我所有问题的解决途径。尽管我多么地想躺着,我还是去厨房煮了咖啡。当我站在咖啡渗滤壶旁看着细长、咖啡色的蒸汽流进壶里时,回忆将我紧抓不放。我依旧在树林中,僵硬地站立在沙滩边。我猛烈地摇着头,在咖啡停止过滤前给自己倒了一杯。
浓郁的咖啡味把我拉回到现实中来。让我庆幸的是,那些影像模糊了,尽管我明白可能在某个时刻我还得观看这场电影。
电话铃声响起。这次我直接拿起了话筒。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生日快乐,亲爱的莎宾娜。祝你生日快乐!”喧闹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我把话筒放在相对安全的位置后笑了:“罗宾!”
“今天过得开心么?我没有听见晚会的声音。”
“大家都在工作,你这个白痴。晚会在今晚。”只是和三个人,我没有补充这点。
“真可惜我不能到场。但我有个好消息!我在这儿已经待满十天了,我正准备回荷兰。”
“太好了!你不知道这里是多么无趣。”
“你能应付么?”他语气关心地问道。
“是的。我很好。”
“你在做些什么呢?”
“煮咖啡,上网。”
“你还是工作半天么?”
我沉默了,掂量着该告诉他多少事实:“是的。”
“如何?”
“没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突然间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我无法隐瞒罗宾任何事情,告诉他整个事件的始末比起私自找借口要少耗费精力。我简要地告知了他我重回银行的光辉事迹,蕾妮的名字尤为频繁地被提及。
罗宾叹气,在英格兰的某个国度。“那么现在呢?”
“罗宾,我得离开那个地方,迅速地离开。但是辞职重新找份工作的话,有些冒险。”
“是的,确实如此。”
我们陷入沉默。
“我这有个让人愉悦的话题--你知道我现在在和谁交往么?”我问道。
“谁?”
“奥拉夫。奥拉夫·凡·奥斯卓特。”
“不!他现在住在阿姆斯特丹么?“
“是的,他也在银行工作。这就是为何我们能够彼此遇见的原因。”
“真是巧合。”罗宾说道。
“你听起来并不热情。”我说。
“在学校的最后一年我们便分道扬镳了。我不知道奥拉夫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比起其他人而言我与他会更疏远些。”罗宾停顿道,“当我们外出时,他绝不会受气。在酒店里总会有些吵闹和争斗。重要的是打斗太多就不再有趣了。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便放任自流。”
“噢,”我惊讶地说道,“我一点也不知情。真奇怪,我对奥拉夫的挑衅毫无印象。”
“也许这只是一阶段,”罗宾说道,“也许他现在平静下来了。”
“你知道我最近发现了什么吗?”我说道,“抑或说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一个关于伊莎贝尔的网站。”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重逢 第二部分(21)
漫长的沉默。如此的漫长,让我不得不继续对话。
“她的消失最近被定性为失踪。不久会有个学校重聚。罗宾,我一直在考虑这个。”
“别去。”罗宾叹气道,“随它去。”
“对此我无能为力。我开始记得事情了。”
又是一阵沉默。“具体是什么?”
“噢,我不知道。拼凑不齐的片段。”
“突然间回来了?这些年来的记忆?”
“事物曾经一度涌现,但是总是被我忽略了。”
“我总是认为你所知道的应该比你当时所述的要多。我们的父母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我知道更多,但不知道这是否重要……顺便告诉你,奥拉夫说你曾经与伊莎贝尔交往过。”
“我?天哪,没有!他为什么会那么认为呢?她是个长相漂亮的女孩,你知道的,但我知道你们俩之间的点滴。我外出时会撞见她,但也只是偶尔。”
“但是发生了什么?”
“有一晚我们接吻了。我没见她一段时间了,我并不真正地了解她的为人。当我意识到后,我便一下子对她失去了兴趣。那时我告诉奥拉夫她是怎样的一个贱人,然后她又和奥拉夫交往。”
“和他交往?奥拉夫?”
“是的,他和她交往了一段时间。她完全支配着他。”
“对此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奥拉夫没有告诉我呢?”
“他也许并不想重提旧事。不必担忧。”
我并不担忧,但一旦我们挂断了电话,对话在我的口中遗留下腐臭的味道。
“这并不意味着什么,”奥拉夫说道,“你很难说是种关系。我们见过几次,仅此而已。我想罗宾是把我和巴特混淆了。难道巴特·德·罗特不是和伊莎贝尔交往了很长一段时间么?”
“不。”这是我说的所有信息。
我们外出吃饭:奥拉夫,珍妮,泽兹,我。我也发短信给泽兹了,我们现在坐着,一共四个人。我们所在的餐馆里没有围坐着的桌子,而是一张长木凳,中世纪餐桌的风格。在这里我感觉比在家更随意,在这个放松的被我的好朋友包围的环境中,世界上没有别处可以与之媲美了。
“警方花了数年询问他,因为他是她的最后一任男朋友。”奥拉夫说道。
“警方?”泽兹问道。
“他们是不是调查了很多人?”我问道。
“只是伊莎贝尔一起出去玩的那些人。并没有太多的人。”
简短的沉默。“你哥哥回来真是太好了,”珍妮发话了,“你很想他,不是么?”
我点头:“我和罗宾确实亲密无间。”
“他知道伊莎贝尔让你的生活成为苦难么?“
“是的。要是他可以的话他会等我放学。要是我早点出校,我就会在门房那儿等罗宾。”
“那个管理员叫什么名字?”奥拉夫好奇着。
“格罗斯必克。”我说。
“格罗斯必克!是他!天哪,那个男人曾经给我困扰。他总是想知道我什么时候逃课。我想他熟记了我们的时刻表。”
“或者说是最糟糕的冒犯者。”珍妮说道,“我们那儿有个牧师,似乎无所不知。这真像是个魔术。他也许只是读懂了我们的表情,但当时我们并没有意识到。”
“我从未逃过课。”泽兹说道,“我不敢。”
“我能够记住转角处那家小吃店里的菜单。”珍妮说道。
窗外,一辆浅绿色的货车经过。这个货车的颜色和格罗斯必克先生货车的颜色一模一样。
“地球呼唤莎宾娜!”珍妮在我鼻子前挥舞着个鸡腿,“你有与我们在一起么?”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重逢 第二部分(22)
我于是转向他们:“以前当我们骑单车在狂风中挣扎着回家时,格罗斯必克先生经常让我们搭便车。他会把车停于路边,然后把我们的自行车放在车上。你可以放好几辆车在上面,有时候他会回去给其他学生搭便车。”
“他真是善良。”泽兹说道。
“他住得很近,是么?”奥拉夫说道。
“他住在卡拉特苏格。”我再次望向窗外,任思绪驰骋着。
那辆货车。那样的脏绿色。
难道我并没有停在交通灯之后?在那个交通灯处,我拐弯了而伊莎贝尔径直前行。那辆货车也径直前行。是的,我就躲在货车后面。我不想让她看见我。但是究竟有多少辆货车会在登·海尔德附近行驶呢?
“格罗斯必克先生也有被警方审讯么?”我问道。
对话转移到别的地方。每个人都停顿了,惊讶于我又将他们带回之前的话题。
“我不知道。我并不这么认为。为什么他要被质问呢?那天他就在学校。”奥拉夫说道。
“并非一直都在。”我说道,“有时如果我们生病了,他会送我们回家,或者他也会因学校的事情出差。”
沉默。
“他确实会为如伊莎贝尔那样的人那么做。”奥拉夫说道。
“是的……”我再次看向窗外。
“究竟谁是伊莎贝尔呢?”泽兹问道。
第二天,我带着强烈的意志力骑着单车到了银行然后走了进去。迈着如意大利面般疲软的双腿,我穿过旋转门和大厅,然后走进电梯。关闭的电梯门向我昭示着监狱门的砰然合上,电梯跃升产生的噪音把我带上九楼,直至警示铃的响起。
“大家好。”走进办公室时我打招呼道。
蕾妮甚至没有抬起头。玛格抬头,继而又专注于她的工作。
“莎宾娜,早上好。”泽兹说道,“昨晚很开心,是不是?”
蕾妮惊讶地望着她。泽兹回以挑衅的目光。
谢天谢地,谢谢泽兹。要是她不在,我会发疯的。我了解古稀的麻风病患者是什么样的感觉了。他们下次一定会给予我警钟。
整个上午,我的周围环绕着怪异的寂静。当我走进办公室时,谈话声便戛然而止,她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草稿件被重重地放在我的收文盘里。
我拿着满是签署好的信件的邮件回到办公室,看见蕾妮和玛格正一起喝着咖啡。她们的头朝着彼此倾斜。我听见了我和泽兹的名字,在我看见伊莎贝尔和米利亚姆的场景前,她们又转换了话题。影像又骤然间消失不见。
“打扰你一下……十点的时候我得把这一堆的信件邮寄出去。”我说道。
“然后呢?”蕾妮说道。
“噢,这显而易见。我需要些帮助,否则我无法及时完成。”
蕾妮看了看表:“如果你做得比平时快点的话,你可以轻松完成。”
我真的完成了,是全速奔跑着去邮寄室的。当我回来时,办公室里满是聚在一盒蛋糕周围的同事。他们为婷莎唱着歌,并祝贺着她。当我进门时,他们已经结束了。
“你消失这么久去哪儿了?邮寄室离这儿并不远。”蕾妮说道。
她坐在我办公桌桌边,桌子因可怕的工作量而负担过重。成堆的传真,还有难以辨认字迹的草稿件和笔录电报。
“莎宾娜,吃块蛋糕吧。”沃尔特说。
蛋糕盒里满是浓稠的奶油以及散落的碎水果。没有蛋糕了。
“对不起,”婷莎说,“我一定是把人数搞错了。”
21
格罗斯必克先生曾住在卡拉特苏格,但这些天他住在登·海尔德码头附近的某条小街内。下午的时候我抱着试一试的运气开车去了那里,然后我把车停在他的房门前。房子没有前花园,直露露地正对着街边。 “我在站岗”的标志牌以及上面画着的一幅黑犬图片,是在给予盗窃者某些警示的意味。

重逢 第二部分(23)
杰·克罗斯比克被印在那幅画下的标志牌上。
我按了下门铃。
起先家里好像没有人。我又按了下门铃,然后听见客厅里有人拖着脚步的声音,随即传来一阵咕哝声:“来了,来了。”
钥匙转动着门锁,于是门打开了。格罗斯必克先生的手指弯曲,身着深蓝色的夹克衫以及灰色的裤子,不耐烦地看着我。就是这样的注视。他经常给予迟到者这样的注视。他灰白色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雪白色,并且有蔓延的迹象。他的脸看上去就像是布满河流的地图。他对于我认出他来漠不关心,但这却千真万确是他。
“还要么?我已经捐赠过了。”
我扬了扬眉。
他望着我空空如也的手说道:“我以为你是为哮喘基金会前来筹集资金的。”
“当然不是。”我以最友善的微笑说道。
“他们认为可以敲诈退休者,因为他们很健忘,但是我已经记住他们的号码了。”
“我确信您记住了,格罗斯必克先生。”
他注视着我:“别套近乎。我并不认识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想问您一些事。”
他打量着我:“你是警察还是记者?”
“不,全然不是。我曾经在您的学校念书。那时您是学校的管理员。”
“你不必告诉我这些。我知道我曾经在哪儿工作。”
“也许您还记得我?记得莎宾娜·克罗斯么?”
他看着我,并没有费心掩饰他对此的漠不关心。
“不久后会有个学校重聚。”我继续说道。
“我有在报纸上看到。”
“您会去么?”
“我为什么要去呢?”
“难道再次看到全体学生不是件美妙的事情么?”
格罗斯必克耸了耸肩:“他们都知道我是谁。他们认为我是个年迈的傻瓜,谁又可以责备他们呢。我只是遇见一群我全然不识的成年人。这又有何奇妙呢?”
“您认不出任何人?”
“那个学校有五百名学生,女士。每一年都会有新面孔。”
“是的。”我说道。
“所以……”格罗斯必克说。
“我想让您试着想起点什么,格罗斯必克先生。我正从我同届的同学中收集故事趣闻以及特别回忆。我想通过学校重聚把所有人聚于一本书中,这想法应该很不错。”
格罗斯必克兴趣全无地看着我。
“我能进来么?”
他又耸了耸肩,转身拖着脚步走到过道里。他把门大开着,我将其理解为邀请的意思。我跟着格罗斯必克进了起居室。房间狭小且闷热,搭配着深色调的家具。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让我有想打开窗户的冲动。然后我知道了那股气味来自于哪里--猫。
不是一只或者两只猫,而是五只,不,六只猫蜷缩于角落抑或是沿着窗台散步。有一只猫在咖啡桌上,另一只猫走向我,用它的脑袋轻碰着我。我极其讨厌猫。如果有猫碰我,我的皮肤立即会出现疥疮。
“要杯茶么?”格罗斯必克问道。
“好的。”我用脚把猫用力推到一边。
格罗斯必克蹒跚地走进厨房,然后长久地待在那里,厨房传来稀里哗啦的杯子声,还有煤气水壶声。我坐在最靠近门的椅子上。
与此同时那只猫跳到我的膝盖上,尖锐地望着我。我用包把它驱赶开。它埋怨般地喵喵叫着,并责难地盯着我。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对猫很恼怒--因为它们的眼神。
“去,去。”我发出嘘嘘声。
当格罗斯必克先生慢步拿着两个陶瓷茶杯进来时,那只猫一跃跳上了咖啡桌。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从化妆柜里拿出一个庸俗的糖罐来。灰暗的巧克力上浮有一层灰尘。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重逢 第二部分(24)
“谢谢,不过不必了。”
“确定么?”格罗斯必克把糖罐放在咖啡桌上。“你想吃巧克力是不是?”他对桌子上的猫说着。那只猫审查着罐子里的食物,舔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
“因此,”格罗斯必克说道,“你叫苏珊娜。”
“莎宾娜。当我遇到麻烦时您总是给予我帮助。您帮我修补轮胎,当狂风猛烈时您总载我回家。”我犹豫了下,“当他们埋伏等待我时,您总是让我通过您的办公室然后逃脱。”
格罗斯必克一言不发。他拿起他的茶杯,越过杯沿看着我。
“您一点也不记得了么?”我问道。
他放下茶杯,并敲打了那只在咖啡桌上站在我杯子边的猫。他下方的头发凌乱着。
“也许,”他说道,“是的,我可能会那么做。”
“这于我而言非比寻常,您能明白么?”我说道。过了一会儿我想他该是注意到我在恭维他,我看见他戒备的表情中第一次浮现出了笑容。
“你的茶变冷了。”他说道,“你确定你不需要巧克力么?”
“不,真的不需要。谢谢。”
那只猫又闻了闻巧克力,直到格罗斯必克把它从桌子上拎下去。“滚开,妮娜,这些不是给你吃的。”他朝我轻声笑着,我也回以笑意。
“老实说,对于过去我已经遗忘了很多。”格罗斯必克说道,“我知道我脑子没有问题,但是我健忘了。我不记得是否今天或者是明天有人前来拜访我,是否我已经寄出外孙们的生日卡片,又或者把我的药丸盒放到哪儿了。”
他停顿了下,然后驱赶跳到他膝盖上的那两只猫。他灰色的裤子上零落着黑白色的毛。“有时很难记起来,苏珊娜。你能明白么?不,当然你不会理解。你依旧年轻。”
“我比您所认为的能够理解,格罗斯必克先生。”
“有时我会坐在沙发上,然后等着我妻子呼唤我去吃晚饭。”格罗斯必克先生说道。他朝着化妆台上镶有银色相框里的照片颔首,“那是安切。她已经过世五年了。不,六年了。”
他皱着眉头,心算着,再次皱眉,然后敲打那些猫。
“也许是。”他说。
“您还记得伊莎贝尔么?那个失踪的女孩?”
“不,她的名字叫安切。”格罗斯必克纠正我道。
“我说的是其中一位学生,叫伊莎贝尔·哈特曼。”
“哈特曼。”格罗斯必克重复道。
“她在我的班级。”
“是么?”
“她患有羊痫风。有次她发生痉挛后您还送她回家。”
“我最近在电视上有看到相关报道,羊痫风。要是患有羊痫风,那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您记得她么?”
“我只记得面孔,而不是名字。”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伊莎贝尔的照片,然后把它放在桌子上。格罗斯必克看着照片,但是他的表情并无异样。其中有只猫跃至他的膝盖跳到桌子上,然后跳到了照片上 。我把照片从猫的前爪下抽了出来,然后递给格罗斯必克先生。
“可怕。”他说道。
“什么?什么可怕?”
格罗斯必克用手做了个无济于事的姿势。他张着嘴,仿佛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但他又改变了主意,再次皱了下眉头。
“太可怕了。”他最终说道。
“什么太可怕了,格罗斯必克先生?”
“羊痫风。看起来她会因此而死去。”他皱着面孔,瞪大眼睛阐述着。
“您曾经有见过她发羊痫风么?”我不记得伊莎贝尔是否在格罗斯必克面前痉挛过。
格罗斯必克先生转过头注意看着依旧在他膝上的那只猫。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重逢 第二部分(25)
“猫真是奇妙的生物,”他自豪地说道,“它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它们不能陪伴我去敬老院。不,你们不被允许。”他的嗓音升高了,就像是母亲经常对待孩子说话的口吻。
“您知道伊莎贝尔消失不见了么?她行踪全无地失踪了!”我转变着方式,高高举起照片,唯恐他忘记了我们正在谈论的内容。
“你听见了,妮娜?”格罗斯必克对他的猫说道,“就像利兹。我们再也没见到她,是不是?”
我任照片掉落下来。
“过去的已经过去。”格罗斯必克先生说道。
“是的。”我说。
“有时它们已经无迹可循了。然后它们销声匿迹。”
我拉上包的拉链,然后看了看手表。
“我现在得走了。谢谢您的招待,以及……”
“回忆过去毫无意义。”格罗斯必克先生说道,“它们已经被完善地隐匿起来。”
“再见,格罗斯必克。很开心能再次见到您。我自己出去。”
我站起身,经过后花园时粗略一瞥。在三道高栅栏间生长着过多的丛木。草已经长高,大堆的土壤就像是镶嵌于栅栏的大型的鼹鼠丘。
格罗斯必克先生目送着我,说道:“安切死了。”
我点头然后走向门去。当我走进过道时,四只猫一齐上来伴随我,格罗斯必克先生站起来。
“贝利和安妮,待在这!”他把猫驱赶进起居室然后关闭上划分其间的门。只有我们俩在过道里。
“您一共几只猫?”我问道。
“六只。”他说道,“我是个爱猫之人。有些人宠爱狗,其他的人则喜欢猫。我憎恨爱狗的人。你是哪一种呢?”
他站得太过于靠近我。实在太过靠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老男人的臭味。我能看见他光秃头顶上的皮屑。他正站在我和前门之间。
我浅浅地笑着:“我非常迷恋猫。”
他颔首,心满意足地挪步于旁边。我飞快地经过他。
“有空再来!”他叫道。
我开车到了这条街的拐角处,然后又出了车外。我悄悄混进黑暗的小巷中,并轻轻进入住宅大厦的后面,真是多么的荒谬可笑。我细数着房屋,直到我伫立于格罗斯必克先生的后花园前。我尝试着打开那有些摇晃的大门,它被上锁了。我观察了栅栏,但是支架看起来太过腐烂而无法攀缘。那个在门边的容器看起来更适合踩踏上去。有点高,但要是我把它斜放着,我可以越过栅栏看见里面。一片荒芜。如果安切是园丁的话,显而易见她已经过世好几年了。花园中确实没有花木,只有野草,甚至土堆也与它们相伴滋长着。那土堆使我万分困惑。这算是花坛么?
一个在小巷中骑着自行车的小男孩惊讶地看着我,于是我跳下了那个容器。我把它垂直地放回原处,微笑看着那个正从肩上往回看的男孩,然后走回我的车内。我的四肢发痒。我挠了下然后皮肤上出现了红色的斑点。我应该开车回家,洗完澡然后清洗掉所有的猫毛,但是这里我还有亟待完成的事情。
在车里,尽管我已经开了窗户,那股猫味依旧挥散不去。
“你应该来之前打电话的。”海尔德新闻的那位女生抱怨道,“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为你准备好相关的资料。”
“对不起。”我说道,“我之前并不知道。我现在能看下么?我特意专程从阿姆斯特丹赶过来的。”
那妇女呈现出逆来顺受的表情,然后拿起了电话。
“尼克?有关失踪人员的简报文档--你能够送过来么?”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重逢 第二部分(26)
她倾听着回答然后挂了电话。“如果你愿意等十五分钟的话……”
“当然。我出去抽根烟。到时喊我就好。”
她注视着我仿佛想说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我走出去然后点燃最后一支烟。我试图将我裙子上的猫毛尽可能地剔除出来。十分钟后,窗户边传来拍打声。我走进室内,跟着那个妇女进了一间长排放置着档案文件的房间。房间的一边放着几张可以研读相关文件的桌子。一个年轻男子将一本厚文件放在桌上。
“这就是你要的文件。过去二十年内所有失踪人口的案例。”
那个妇女和年轻的男子离开了,独留我一人。我打开文件,一股发霉的油墨味扑鼻而来,发黄陈旧的纸张浮现于眼前。
寻找被谋杀的女孩
十六岁的安妮-苏菲 行踪全无
李泽特,你在哪里?失踪女孩的双亲发自肺腑的祷告
我研读了所有泛黄的简报。大部分简报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但是那千篇一律的惊慌失措和难以理解深深地震撼着我。我端详着照片中那些微笑的脸庞和那些已经过时的发型,她们看上去那么得年轻有活力,那么得自信满满。
自1980年来至少有十位女孩失踪--三个在登·海尔德或者其附近。四个女孩音讯全无,其他的则都被谋害了。*并窒息致死。其中有位受害人的凶手被抓捕归案--杰克·凡·福莱特于1997年的夏天在卡拉特苏格附近的沙丘边*并勒死了十六岁的罗萨列·穆迪克。在六个月密集的侦查工作后,他被警方缉拿并且供认了罪行。是的,我记得,但我是从哪里知晓的呢?我最近有阅读到相关的报道。突然间我想起来了--在互联网上有杰克·凡·福莱特的一则新闻。它刊登在伊莎贝尔网站上的新闻栏目中。
我翻阅着文件,想知道我会发现些什么信息。但当我看见伊莎贝尔黑白照上的面孔时,我依旧震惊无比。我注视了她一会儿,然后读了罗萨列·穆迪克的报道。她消失于1997年的夏天,和我们上着同一所学校。这是否有关联呢?警察是这么认为的,这就是为什么杰克·凡·福莱特的报道会刊登在伊莎贝尔网站上的原因。也许是太少的证据不能将此案例归罪于他。
当那个年轻男子不期然走过我时,我开口说话了。
“我能复印这些简报么?”
他朝着转角处一台复印机点头应允:“复印一张十分钱。”
我拿起档案文件,然后开始复印。这样我便可以自行随意地在家中阅读这所有的报道。很多女孩看上去像是被同一人所袭击。也许我可以找出这所有关键的相通之处。复印件滑向了一端的分类盘。
警方要求公众参与搜寻九位失踪少女的行动
伊莎贝尔的失踪对警方而言依旧是谜团
李泽特的搜寻处于停滞阶段
当复印机进行工作时,我浏览着那些文章。三个失踪的少女都和我在相同的初中上学--妮娜,莉迪亚和伊莎贝尔。而其他失踪的少女并非来自登·海尔德,但来自北部的乡村,这似乎意味着行凶者应该住在相同的区域内。
我把复印件放进我的包里。当我走出去时,透过皮革我都能感觉出那发烫的纸张--仿佛那些标题正向我宣告着所谓的谜底。
…………
后记
我给巴特写了封信解释我现在的困惑,告诉他我暂时不能与他见面。也许又是永不再见,但我并不确定。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终结我们之间的交往,为什么我会拒绝友谊和幸福的喜悦。

重逢 第二部分(27)
如果我能改变过去,我会那么做。伊莎贝尔因我而死。当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背弃了她。当我得为她的死负有责任时,我又怎能允许自己开心地继续生活呢?我需要和她道别,告诉她我是多么的愧疚。我无法在她被埋葬的墓地里那么做,我得去案发的地点。
在我去西班牙的前一周,我开车去了登·海尔德,去了达克沙丘。我把车停在了树林边的小吃店前,然后走进了案发地点。她在带刺的铁栅栏下,在那些繁茂生长的树林里。
那个女孩如影子般走在我的身后。她在痛哭着。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意义何在?案件已经终结了,不是吗?你又想追溯更多的记忆吗?”
“不会再有更多的记忆。”我边说边推开了灌木丛,“我已经知晓了一切。”
“再次忘记它!”女孩恳求道,“你以前那么做了。那是个糟糕的决定么?”
“我不会再那么做了。”我说。
“那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你在这里打算做什么呢?”
我们来到空地,在一簇簇的黑莓丛中思索着。
“道别。”我说,“告诉她我有多愧疚。”
女孩看向另一个方向:“我并不愧疚。”
我转过身看着她。
“我很愧疚。”我柔和地说,“你也是。你只是不想那样。”
她转过脸去。
“你不必试着坚强。”
她将脸转向我,我看见她眼中泪光盈盈。“我不想那样,”她的声音沙哑着,“但它发生了,我真的不想那样。”
我看着她走向伊莎贝尔震慑于奥拉夫的愤怒而逃跑的方位。当伊莎贝尔注意到他并没有跟着她的时候,她预感到自己要发生痉挛了,于是继续走向被树木庇荫的空地。在那里她不会自伤,也可以躲避窥视的目光。我跟着她,却跟丢了,好几次都走了错误的路线。我为什么要跟着她呢?除了希望我们可以再次成为好朋友外,我并没有其它合理的解释。会有我们再次交好的一刻,剔除外界的压力,我可以重新得到以前的伊莎贝尔。那就是为何我走进灌木丛的理由。
然后我站在空地边,看见她躺在地上,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刚经历了羊痫风。这次痉挛持续时间不长,但一定非常的严重。她的脸色苍白,她将头靠在树干上,看起来筋疲力尽。
我依旧震惊地站在树木间,略微希望着那些树荫可以隐藏我,但她好像感觉到了我的存在,伊莎贝尔四下张望。她看到了我的脸。我并没有挪步,她也是。我们彼此在一段真空的时间里对望着。所有的时光以及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消逝而走。只有风在树冠中的沙沙作响声和那炙热的沙粒。
我们中得有人主动打破沉默。我们不能永远彼此对望。当我正准备开口说话时,伊莎贝尔安静且费力的声音已经传达至我的耳边。
“难道还不够吗?”
我看着她,并没有理解。“不够什么?”
“跟踪我,拯救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看见你进了树林。”我最后说道。
她用手比画着虚弱的姿势,闭上了眼,然后把她的头搁在她正倚靠的树上。很明显这场痉挛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就像她身后的树叶离开了树干一般。
“你还好吗?”我朝前跨了几步,然后走进了将我们隔开的狭小的沙土空地中。
伊莎贝尔睁开双眼,摇了摇头。“你从未改变过,是不是?”她疲乏地说。
我环顾四周。我并不知道她所说的意味着什么。我只是站在那里,双臂放在身体的两侧。书包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重逢 第二部分(28)
“好好看看你自己。”伊莎贝尔说,“你能被排斥多久呢,莎宾娜?”
“你难道不能别打扰我么?”我恳求道,“我们不必做回以前的朋友,但你可以不干涉我,不是吗?”
伊莎贝尔没有回应。是我刚才所说的让她想起了我们之前的友谊么?曾经的过夜和共度的假期?
“你父亲的病情怎样?”她问道。
我看着她。“好像你很关心。”
她耸了耸肩。“你父亲人不错。顺便说下,你哥哥也是。”她说话的方式让我起着鸡皮疙瘩。我疑惑地望着她。
“我和奥拉夫结束了。”伊莎贝尔说,“现在和巴特在一起。但我觉得罗宾喜欢我。”
内心深处,某些东西正在澎湃,我再也无法压抑,就像是气泡从滚热的水中浮出表面。
我双眼圆睁,愤怒在滋长着。我倍受伤害。也许伊莎贝尔是对的。罗宾对我忠诚并且疯狂,但是他只是个男孩。当他觉得无人可看时,我瞥见他的目光会落在伊莎贝尔的身上。她想要他,她也可以得到他。
一股凉意从我心底蔓延至身体各个部位。伊莎贝尔嘲笑着我脸上的表情。她试图站起来,但是她身体疲软,于是又跌坐下来。我并没有像几分钟前打算的那样去急着帮助她。
“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他来学校的操场等我而不再是你。”
我朝前冲着。我如此迅速地压在她身上,以至于她毫无任何机会将我挡开。
伴随着眼前闪耀的金星,我双手紧抓住她的嗓子然后用力按着。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惊讶,但这瞬间又转换不见。
当我不断下压的时候,她无法寻求帮助。我几乎不必需要任何的暴力。她挣扎着但是我更强大。
她睁大双眼,眼中满是乞求的表情,这样的表情我已经渴望已久了。
如果她的痉挛没有那么严重,她也许不会那么虚弱,甚至她可以引发更大的战争。我继续向下压着。
不一会儿,她的身体便停止抽搐,她双眼望着我。
眼前的金星消失不见。我松开伊莎贝尔的喉咙呆望着她死去的脸庞,呆望着那双居然做出此举的双手。我不知道我在那里坐了多久,我抬起了手。我意识到自己的行径后,开始颤抖着。这不是真的。我并没有这么做。这是另一个莎宾娜,我全然不识的,控制我将伊莎贝尔喉咙掐断的那个人。不是我。这不是我。
另一个深藏于心底的我占据了主导地位。我看见她寻觅四周,找回了一片硬塑料和一个磨损的置于灌木丛间的警告标志。她把它当做铲子在黑莓丛中尽可能深地挖掘了一个坑。我在一旁看着她从伊莎贝尔的裤袋里拿出单车钥匙,拖着她的尸体并将其推进坑里。她将依旧放在树旁的包和夹克也一起丢了进去,并用沙子掩盖了一切。
我蹒跚着去拿我的自行车,对于身后的事物呆若木鸡。但是莎宾娜二却实际冷静地思考着。在小吃店她用钥匙打开了伊莎贝尔的单车,一手推着。然后她骑着它去了车站。那辆插有钥匙的单车并不会在那儿待久。
然后她丢弃了我,我只得自己骑车回家。兰格·福利特如此的漫无止境。无论我骑得有多么迅速,伊莎贝尔的脸总是跟随着我。思绪在我的大脑中飞快运转。我整个身体都在不自觉地摇晃。那也许是事情的核心--我拒绝相信自己会做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
这持续了很长时间,那样的事情有多少可能性,我不知道,但是几天后我坚信自己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我缓慢地转身,然后穿过树林回到之前的那条小径。独自一人。
那个女孩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我不再需要她了。我们都面对着那些藏匿完好却又接近真相的事情。我并不认为我会再次将它隐藏起来,不在西班牙,不在伦敦,甚至不在世界的另一端。
但至少,我会去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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