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本刊主编 杨 光 “通鉴开坛”栏目，意在从《资治通鉴》中汲取前人管理的智慧和营养。牛年，我们结束了 在群雄逐鹿中的耕耘漫步；紧接着在虎虎生威的新年，即将徜徉在中国走向统一强盛的汉 唐巅峰。我们首先选择具有代表意义的初唐故事，来品味卓越管理者的际遇和精神世界。 李渊为儿子做的，为江山做的，就是强行控制自己作为一个人， ??特别是创业者都会有的种种冲动，在自己辉煌人生的夕阳，最后一次地战胜自己。 在《资质通鉴》第191卷中，司马光点评了“玄武门之变”。对秦王李世民血刃太子哥哥李建成和弟弟李元吉事件，他认为这必定“为后世所讥刺”。因为将嫡长子立为太子，是礼典正宗，反之必乱——事实也证明，唐朝多次发生政变。但即使这样，司马光还是指出：李建成平庸低劣，却位居李世民之上，当然地位易生嫌猜，权力相互威胁。李世民宫廷发难，也是出于不得已，而且他算是做得比较好的。 历史不可以假设如果李建成即位后会怎样，但是，唐太宗李世民“贞观之治”的出现，的确把一个王朝带入了繁盛的局面。事实上，唐太宗是中国历史上惟一一个千年来广受老百姓发自内心拥戴的皇帝，而且还是一位伟大的变革者——要知道在中国历史上，变革者通常口碑不佳、结局不幸——这非常不容易。
不过，我这里想说的还不是李世民，而是他和整个国家的缔造者——“爸爸”唐高祖李渊。 大气退位的创业者 没有多少人关注李渊。不论他的能力还是政绩，不论他的操守还是口碑，比起他的次子李世民，似乎都可以忽略不计。实则不然。李渊相当了不起。 只举一个史实就可说明。同是太上皇，但比起后来两位更知名的太上皇唐玄宗和清乾隆（分别在位6年和3年），他在位则为两者之和：9年，和他在皇帝位的时间也相同。最主要的是，玄宗、乾隆的太上皇都是中国国力迅速衰落的“9年”，而李渊让位的9年，却是中国国力迅速走向空前强盛的9年！ 所以我以为：李渊之不凡，恰恰是在他退居二线之后。 或有人说，那都是“执行”皇帝李世民的功劳，与李渊这个“名誉”皇帝何干？实则并不那么简单。请注意，李渊是乱世而起的“开国者”。这决定了李渊或许平庸，但绝非无能。一个打天下的开国者，在突遭骨肉相残之后，能立即选择彻底退位，而非仅仅另立太子，可见其洞察时务之敏锐与战略决策之果敢。其后，又能稳居幕后长达9年，使得国事始终平稳向上……这难道是每个英雄盖世的“开国者”都能做到的吗？——事实上，在他之后，就再没有过。 “开国者”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一定首先有胆识，贪生怕死的窝囊废是不敢揭竿而起的；意味着他一定屡经风雨而坚韧，心理脆弱者也早就被乱世群雄吞噬了；意味着他一定善于识人用人，否则天下也轮不到由一个山西地方官来坐。 而“开国者”李渊在打下天下后又稳健经营了9年，意味着他必然有大批出生入死、志同道合的追随者，比如裴寂。只不过“玄武门之变”突然发生，李渊“识时务”地选择了退位。但很显然，皇位是退了，但他“武德朝”（武德为李渊在位的年号）的追随者与人脉势力还在，他“武德朝”的既得利益者还在，他李渊与老臣们的乱世交情还在，甚至我们揣测：李渊作为开国皇帝却被迫退位的愤愤一面肯定也在。 但是，“开国者”李渊非常英明、非常大气地选择了彻底放手，彻底退出。 舍弃后的再次舍弃 前文说过，李世民是一个胸怀大志的改革者，因此改革的对象必然就是前朝旧弊，必然就是前朝老臣，必然就是那些蒙恩李渊多年的旧势力。也因此，抵触改革的“武德势力”必然会反弹，必然会时时思念深宫里那个“老爷子”。于是，有些胆大妄为者一边进宫讨好寂寞孤独的李渊，一边在外面积极运作“老爷子”重新出山；有些与李渊有过命交情的老臣，如裴寂，更怀柔凄凉地进宫向李渊哭诉“冤情”，一副替老主忧国忧民的模样，大打“怀旧”牌。 李渊怎样对应的呢？ 他孤独，他寂寞，他失落，他郁闷……但对前面的谄媚讨巧者，他却反而大声斥问：“你能不能别再来看我，你让我清静清静好不好？！” 从而令前者悻悻而去，继而自食其果；对后者的故交哭诉，他同样大声斥问：“你怎么还——记得武德的事？！那都是哪年头儿的事了？！”以致于裴寂仰天哀叹自己真的彻底完了…… 要知道，他所申斥的，是与他有一辈子私交的裴寂啊！是一个能够开诚布公密谈宫闱立嗣等大事的裴寂啊——可以想像，一个皇帝与大臣有私交并且众所周知（甚至见诸于裴寂寥寥数语的个人简历！），已是多么不同寻常的事。而面对这样一份珍贵难得的乱世友谊，李渊竟然如此“健忘”，如此绝情，更是多么不容易啊！ 老人最害怕的，是孤独。特别是曾经叱咤风云却走下巅峰的老人，寂寥晚景更是常人难熬……不是吗？唐玄宗被架空后不还经常站在城头挥手过干瘾，甚至请百姓吃饭吗？我们不难想像：在大家都去逢迎新君时，一个“太上皇”内心是多么希望有人还记得他，来看看他，特别是旧交前来一起弹琴聊天啊……但是，与同朝另一位太上皇——他的重孙子唐睿宗退位后还“五日一朝”相比，李渊没有选择“满足”自己，更没有老糊涂，他非常清楚他的儿子在做什么，非常清楚他儿子的改革将对大唐江山意味着什么，也因此，他必须为儿子在最后去做些什么，为社稷发展而在舍弃皇位之后再次舍弃什么！ 而他能为儿子做的，能为江山做的，就是强行控制自己作为一个人，特别是创业者都会有的种种冲动，非常难得地做到彻底不再干预朝政，真正而彻底地退休，给儿子一片无垠的天空去放马驰骋…… 大舍大得，复何忧哉！ 结果，事实毫无保留地回报了他！在他瞑目之前，苍天就慷慨地回报了他的一片苦心！ 当李世民一举荡平常年边患（要知道，李渊在位时甚至曾因此差点儿迁都！）时，老爷子“在《资治通鉴》里”兴奋地感慨：“汉高祖困白登，不能报；今我子能灭突厥，吾托付得人，复何忧哉！”庆功宴上，“老子”李渊自弹琵琶，“儿子”世民随音起舞，所有大臣迭起恭贺，通宵方罢。 而这，不仅是汉高祖刘邦，更是自称“十全老人”的“知名太上皇”乾隆终其一生所望尘莫及的。与乾隆之于和珅，再看看李渊之于裴寂，我们怎能不对“非知名太上皇”李渊由衷地赞叹呢？！而李渊在他生前和身后获得的丰厚回报，又何尝不是我们所有创业者最梦寐以求的呢？！ 当今，众多经营了十多年的民营企业都相继进入了传位期。创业者老了，累了，局限了，需要下一代跟上来，顶上去。然而一切并不简单，一片江山、一番事业如何有效传代，并且持续发展壮大，仍是困扰众多企业的棘手难题。 我们身经百战的老创业者们，是否应该从才能并不出色的李渊身上深深反思：我究竟该如何当好“太上皇”？说白了就是：我如何在自己辉煌人生的夕阳，最后一次地战胜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