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琏:怎么分析经济增长



 怎么才可以靠效率提高来支撑经济增长?这个问题对我们的现实意义很大。关在屋里想当然也是一种办法;但更讨巧的办法,不如看一看人家为什么能够做到。

  在19世纪风雨飘摇的那些西方国家,为什么到了19世纪末期进入了新的经济增长模式了,好像又恢复了一些生机与活力,以至于整个20世纪都度过来了,腐而不朽、垂而不死,在某些方面还表现出一定的活力。

  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研究经济增长的文献,分析经济增长的源泉大致上有三条,第一条就是库兹涅茨所说的基于科学的技术的广泛应用。有很多书,研究在现代经济增长中基于科学的技术的广泛应用是怎么发生的。一个是科学和技术本身的进展。研究这个问题时他们都共同指出一条,就是叫做有利于科学或者学术繁荣和技术创新的激励机制的制度化,在19世纪中期这个制度化就大致上完成了。

  科学这个东西是有很强的外部性的,能为全社会造福,怎么来奖励它呢?不是靠利用商业利益,因为用商业利益是说不清楚的。我记得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我去中科院调研的时候,数学所杨乐所长就问我一个问题,说你们什么都要为经济建设服务,但数论呢,你说不清楚怎么直接为经济建设服务。所以对于科学家来说,他的动力是人类的一种求知的欲望,对他的激励最重要的是看谁最先提出了这个定理、发现了这个规律。那么怎么来做呢?办法就是同行评议了。这个激励科学进展的竞技规则就叫做学术规范,学术规范的建立、学术规范的执行和对于首创权的奖励靠谁来做呢?靠科学家的共同体。

  而对于技术发展来说,它的激励、它的推动力量确实是商业利益,所以技术这个东西的发展要靠整个的市场制度,当然也包括一些法律制度,比如说知识产权的保护制度。前年我去浙江调查,一些技术创新的积极分子很苦恼,就是我们现在知识产权保护太差,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做什么技术创新。

  经济增长的第二个来源大家可能就不是很熟悉了。这就是服务业,就是所谓第三产业。在工业化后期,服务业异军突起,而且很快就超过了整个工业,成为国民经济中最大的产业。所以工业化后期发展最快的不是重工业,甚至不是工业,是服务业。

  这跟我们很多人目前的观念是有一点差别的,因为我们这里生产性服务业很不发达,我们一讲起服务业就是餐饮业什么的。其实20世纪发展最快的是生产性服务业,所谓生产性服务业就是它的服务产品不是卖给消费者的,不是拿去直接消费的,是卖给生产者的。比如说研发机构就是从事生产性服务的,还有为企业融资的金融机构都是生产性服务业。生产性服务业发展非常快,生产性服务业发展起来以后,工业就出现一个现象,工业里面有许多服务业的含量,这叫做服务业和制造业融合了,一体化了。所谓现代制造业这个概念中最重要的就是里面包含了大量的服务的内容,甚至变成主要内容了。有人说后期的工业化应该叫做服务工业化,可见服务业跟工业分不开。

  对服务业的意义的估计,有了现代经济学的理论支持以后,我们就会有一个很清醒的认识。为什么呢?就是因为现代经济学在20世纪最后30年有了很大的发展,最重要的发展就是引进了“交易成本”的概念。在过去古典经济学、新古典经济学、后凯恩斯主义等主流经济学里,都只有生产成本的概念,没有交易成本的概念。实际上到了20世纪最后30年,因为引入了交易成本这个概念后,人们发现,在总成本里面有一部分耗费跟物理的、化学的产品制造的变化一点关系都没有,它是为了交易而发生的。

 吴敬琏:怎么分析经济增长

  比如说现在有了公司治理了,有了董事会,你看董事会要花多少钱,搞一个收购、搞一个什么审查、搞一个关联交易审查,要那么多的材料,又是律师又是会计师,那些人都是拿高工资的,这些东西跟产品的物理、化学变化一点关系都没有,它是为交易付出的。为什么要有这个呢?经济学有一套道理,比如说,生产成本靠什么降低呢?靠分工深化,分工越深化,就越要有协作关系,交易就增加;交易增加了,就要为交易付出成本,这是一条链条。

  为了降低生产成本就使得分工深化,分工深化以后交易就愈加频繁,范围就越来越大,如果自给自足就没有交易了。要处理交易就需要成本,交易成本在总成本中的比重就越来越高。经济学家诺斯曾估计在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美国国民收入中47%都是用于交易的。服务业的作用,就是降低交易成本。

  经济增长的第三个来源是大家很熟悉的,就是信息化。信息化最重要的作用也是降低交易成本。信息化在先行工业化国家是完成工业化以后的事,但那是对于第三梯队、第四梯队国家而言。我们可能是第五梯队了,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工业化,但完全可以用信息化手段在适当的地方降低我们的成本,也可以加快我们的工业化步伐,也就是党中央国务院所说的用信息化带动工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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