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培根随笔的论真理 《近代画家》 第二部分 论真理 第一章 关于真理概念的一般原



     多少世纪以来,凡是一直受到公众的赞美而变得神圣不可侵犯的事物,无不具有某种惊人的优点,这一点毋庸置疑。之所以这样,不是因为大部分公众的智力和情感能够辨别真正优秀的东西,而是因为错误的观点都前后矛盾,毫无根据的观点都稍纵即逝。因此,一方面,拒绝应得的荣誉,但是却提供非分的奖赏,这样的幻想和情感既没有足够的基础,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来长时间维系前后一致的证据;另一方面,在现实生活中,少数精于判事、不会朝三暮四的人,其依据正确可靠,因此他们的观点将逐渐在人群中传开,并且传播得越广,也就越深入底层,直到上上下下都发生变化,然后这些观点再通过绝对权威,甚至在那些无法理解其基础和理由的地方也会产生影响。在艺术和文学中,要想取得最高成就,获得声誉,就必须始终如一,而不能摇摆不定,凡是伟大的事物,都不会专注于任何卑下或野而不驯的能力,那样将是对它的一种侮辱。这一点很容易证明:一个人只有遇到才智相当或者更高的人,才会真正得到欣赏。不如他的人因为热心,也许会高估他,或者因为无知而贬低他,但却总是不能对他作出正确的评判。尽管限于篇幅,此处我不想进行证明,但是错误的观点仅仅因为数量庞大就变得正确起来 ,显然并不存在。假如我站在皇家画院的一幅画旁,前后听到20个人赞扬某件斗篷里子上某些微不足道的手法或模仿,或者某只拖鞋上的缎子,请不要告诉我他们只是私下里欣赏,但作为集体却对作品不以为然,因为那很荒谬;假如某件作品蕴涵最崇高的概念或者最完美的真理,却因为作品中既没有用笔技巧,也没有怪异的表达方法,他们从旁走过时,却无动于衷,请不要告诉我他们尽管私下里嘲讽,但作为集体却对作品很尊重,或者这些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或者允许他们对不同的思想进行比较,凭借其情感和知识就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就能弄清艺术中的高尚之处,因为那也很荒谬。这些人解决不了问题,必须为他们解决问题,一开始问题只能由少数人来解决:作品优点的层次越高,能够解决问题的人越少。少数人把答案告诉心智上差一等的人,再由后者传递给更广泛、更低级的圈子;每一级都认识到上一级比自己高明,因此毕恭毕敬地接受上一级的答案,直到一段时间后,正确而始终如一的观点被传递给所有人,被所有人当成一种信仰,而且越是看到这种观点赖以形成的基础,信仰越不动摇。

当这一过程完成之后,时间已经使得作品在人们的大脑中变得神圣,那么任何新作即使具有同样的优点,也不可能和它进行公正的比较。任何人要想对它们进行比较,不仅要受过教育,晓得如何欣赏优点,而且必须非常强大,不为偏见和联想所左右,因为偏见和联想总是偏向旧作。巴利曾说过,重复别人对菲迪亚斯的评价要比研究阿加西阿斯的优点容易。当正确的判断需要很多技术和实际知识,尤其像在绘画中那样,只有那些本身受到评判、因而不能提供意见的人才有能力作出真正的判断时,也许过了若干世纪之后,人们才能对不同时代的两位画家进行公正的比较。在此之前,人们只能受到某种专制的优点影响甚至戕害,而且不仅仅是公众受其影响,连那些一旦正确理解了这一优点、本该将视为其向导和榜样的人,也受其影响。凡是关注艺术的欧洲城市,就像罗马那样,其前景从未如此暗淡过,其追求从未如此徒劳过,因为对那里的艺术学生来说,前辈的艺术权威至高无上,但却毫无吸引力,一些不动脑筋的模仿者只知道研究拉斐尔,却不知道要研究拉斐尔曾经研究过的东西。这样,凡是在现代艺术中展示某些明确无误的卓越之处的人,凡是地位已经使得自己展示这样的优点而不至于失去优雅的人,他们有义务毫不犹豫地面对任何辱骂。这种辱骂来自两种人:第一种人,甚至是最诚实的人,是出于其自身必不可少的偏见;第二种人则没什么眼力,也不顾忌在这方面的名声,只晓得人云亦云,赞扬那种神圣化了的优点,因而更加激烈地反对。我认为在现代画家身上,尤其是其中的一两位身上,存在着某些卓尔不群的东西,一般人都尚未完全理解,少数人理解了,却很少有机会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因此,我的目标就是将古代的杰作和现代风景艺术进行仔细比较,尽量撩起经常妨碍我们欣赏前辈作品的想象之光的骗人面纱,展示前辈作品和我们自己作品之间的关系,而不管这样做是否有利。我很清楚必须谨慎行事,我也很清楚,每个人都应当承担这样的任务,在长久的怀疑和严厉的考验中,对每一个与时间所作出的神圣判决相矛盾的观点进行严格检查,起码要在他自己的判断中,不仅仅依赖于感觉或品位,而必须建立在更坚实的基础上,提出自己的观点。因此,我在下文中,无论提出任何观点,不管是对是错—— 有条件还是无条件,都必然伴随有证明;这些观点必须建立在自身的基础之上,任何伟大人物的权威都不足以影响它们。然而即使如此,我的语气依然如此肯定,是因为我认为不应当把15世纪的历史画家和17世纪的风景画家混为一谈,统称为“古代大师”,就好像他们在各自的艺术领域中,拥有对应的等级似的。我坚信他们彼此的绘画原则南辕北辙,风景画家之所以受到尊重,仅仅是因为他们在技巧上展现出与更崇高的历史画家技法相似,尽管他们在概念和布局原则上,与这些历史画家完全背道而驰。我对米开朗基罗和达8226;芬奇研习得越多,越让我觉得高山仰止,也渐渐地使我远离了克劳德和加斯帕;我不能同时崇敬力量和猥琐—— 至高无上的科学的真理和放荡不羁的想象的形式主义。请记住:今后凡是我把古代大师作为一个整体而进行批评时,我指的不是那些历史画家—— 对他们我总是崇敬有加,尽管我希望能够理智些,但是对他们的尊敬几乎到了迷信的地步。另外,除非特别提到,我通常也不包括尼古拉斯8226;普桑,因为他的风景有一种独特的高尚特征,需要和其他人的作品分开来对待。一般在谈到这些古代大师时,我仅仅是指克劳德、加斯帕8226;普桑、萨尔维特8226;罗萨、克伊普、伯格姆、博思、雷斯达尔、霍贝马、特尼尔斯(在他的风景画中)、P.波特、卡纳莱托和很多范什么的、巴克什么的,尤其是那些曾经诽谤过大海的人,对他们的敌意尤重。

当然,开卷伊始,我也必须简要说明我眼中的那些作为一切正确艺术批评基础的原则。我希望读者能够仔细阅读前言部分,因为一旦术语或基础有些含混,那么一切批评都将毫无用处;艺术鉴赏家和批评家已经习惯于使用技术术语,用这些术语来指代一切,但是却又什么也没有表示,因此他们的普通语言即使自己能懂,但是对别人来说,却往往是难懂的行话。

 从培根随笔的论真理 《近代画家》 第二部分 论真理 第一章 关于真理概念的一般原
在我们的耳朵中,每次听到大师的名字,总是和伟大、完美联系在一起,通常必然会受到读者的偏爱。因此,假如在应用这些原则时,尽管我本人也想不偏不倚,但是我对某些现代艺术作品的感情和喜爱在不该流露的地方,却不知不觉流露出来,那么就让读者把它们看做对偏爱古代大师作品的一种美好的平衡,从而原谅它们吧。我并没有说这种偏爱有何错误,也没有说不要那么在乎那些历代重复的谀辞,不过请不要忘记:假如说荣誉属于死者的话,那么感激只能属于生人。任何人倘若曾经站在坟墓旁边,回想已经永远结束了的友谊,感到狂野的爱情和深切的忧伤多么无力,并不能让停止了跳动的心脏拥有一刻的快乐,并不能为一刻的刻薄而对离去的灵魂作出补偿,那么他在将来几乎不会为自己留下那份只能向黄土偿还的债务。他们一次又一次看见最高尚的人走进坟墓。尽管这些高尚的人在世时从没得到过花环,他们却以为只需在死者的墓碑上挂上花环就已经足够;尽管这些高尚的人在世时从没受到过尊敬,他们却以为只需对死者的骨灰尊敬就已经足够。在他们纸醉金迷的忙碌生活中,倘若要求他们聆听上帝为了吸引和指导他们而哼唱的几个声音,留心上帝点亮的那几盏明灯,让他们通过沉默而学会甜蜜,通过腐败而学会光明,那么就请他们不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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